第十章 養育之恩是為了為他所用
“爹爹在屋內吧?我有些話要同他說,勞煩忠叔幫忙通報一聲。”
蘇宛眉眼溫和,話語中充滿了對田忠的尊敬,和三小姐大相徑庭,這讓原本對她不鹹不淡的田忠不由得熱絡起來。
“二小姐這是哪裏話,二小姐要見老爺乃是天經地義,請隨老奴來。”
蘇宛拍拍嫿靈的手:“你先回去,若有人去漫星閣尋我,就說我在爹爹這裏。”
隨著吱呀一聲,蘇宛邁入門廳,蘇亨正側躺在榻上閉目養神,身旁兩個婢女,一個幫他捏肩,一個為他捶腿,看起來好不愜意,哪裏有半分“有恙”的樣子。
“老爺,二小姐來看您了。”
田忠輕步上前,小聲提示。
蘇亨睜開眼,漠然地看了一眼,複又闔上:“什麽事?”
蘇宛蓮步輕移上前,微微福禮:“爹爹,女兒有些話想對您說。”
“有話就說吧。”
“恕女兒不能參加這次選秀。”
蘇亨始終漠然,聽到她開口與選秀一事有關,眼皮頓時睜開,起身坐起。
“下去。”
他揮揮手,示意婢女退下,複又看向蘇宛。
她這才盈盈開口:“女兒性情頑劣,若參與選秀恐有損您……”
聲音微頓,抬眸平視蘇亨,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眸中迅速聚集的怒氣,未待他爆發,繼續道:“爹爹,女兒在府上尚不懂規矩,若真進了宮,早晚會生出事端,女兒受處分事小,牽連了蘇府,可就事大。”
“住口!”
蘇亨暴喝打斷,聲音抬高:“性情頑劣就給我改!不懂規矩就好好學!這麽辛苦培養你十餘載,就是為了讓你嫁入皇室,為我所用,你怎麽敢說出這麽不爭氣的話來!”
“昨日之事我已不跟你計較,蘇宛,你別逼我對你做出狠心之事!”
“爹爹,既然要光耀門楣,女兒有個更好的建議,不知爹爹可否聽女兒一言?”
蘇宛依舊平淡如斯,絲毫不為他的震怒而後怕。
“你說。”
果不然,蘇亨收斂起怒氣,冷哼開口。
她這個女兒,隻是他手裏的器具。
“爹爹,妹妹與我相差無幾,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且嬌媚機靈,招人喜歡,若嫁入皇室,定會龍心大悅,讚爹爹教導出了個好女兒,介時離爹爹的宏圖偉業又會有多遠?可如若是女兒嫁過去……。”
蘇亨目光直視著她,眸色暗沉已然看不出怒意幾何:“你真的願意看著若菡入宮,享盡榮華富貴,而毫不嫉妒?”
蘇宛笑了笑,目光澄澈,語聲真誠:“妹妹與我自幼一起長大,她幸福我便開心,又怎會嫉妒。”
“哈哈哈……說得好!”
未等蘇亨繼續開口,門外忽然傳來硬朗男聲,蘇亨聞之一怔。
俏影垂目而立,唇弧若燦,終於露麵了。
與其說是向蘇亨請辭,更不如說是要讓高高在上的李琩媵明白,被人摒棄的滋味是何等屈辱。
門被人從外推開,男子薄唇俊顏,側臉硬朗冰冷如利刃雕刻,身著華貴紫色錦袍,清華飄逸中散漫著不怒自威,矗立在門口,一雙眸子氤氳如霧。
田忠誠惶誠恐地站在他身後,唯唯諾諾解釋:“老爺,二皇子殿下來訪已有片刻,老奴……老奴是奉太……殿下之命,未加通傳。”
蘇亨慌忙下床,恭敬行禮:“原來是二皇子殿下駕臨,蘇某有失遠迎,還望殿下降罪。”
躬身時不忘回頭看眼杵著的忤逆女兒,臉色鐵青。
“嗬嗬,蘇卿言重了,聽聞蘇卿身體有恙,閉門謝客,我未差人知會蘇卿便擅自登門,本就是我失禮在先。現在看到蘇卿尚能下地走動,我這顆懸著的心也該放下了。”
一語完畢,轉頭看向蘇宛:“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蘇卿別強人所難。”
他從不缺女人。
屬於他的東西,從未逃出過他掌心,為何反常?
聞言,她眸光水色勾人心魂,盈盈下拜道:“民女資質淺陋,實在不敢攀登,多謝殿下成全,民女沒齒難忘,既然殿下與家父有事相商,民女先行告退。”
再多呆一秒,她恨不得要對他剔骨剁心。
她那麽那麽愛他。
愛得失去自我,也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
李琩媵薄唇微彎,沒有答話,把她收入黑玉眼瞳,如陷深水漩渦。
就是這雙眼睛,幽深看不到底,掩藏掉他一切陰謀、算計、冷酷、殘忍,即便對她假意柔情時,也絲毫醞釀不出真心,騙著她一步步踏入深淵,永不翻身。
不顧身後攝人心魄的眼眸,蘇宛輕輕關上門,動作起落之間淡掠一眼廊柱拐角處一閃而過的熟悉錦服裙琚,斜翹嘴唇彎得更甚。
有人在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房間隱約傳來對話:“不知殿下隻身來到敝府是為何事?”
“且換個地方……”
隨後,房間裏靜謐下來。
還是跟以前一樣多疑,蘇宛冷哼。
依他秉性,來找蘇亨斷然是為了三皇子,李琩媵擅自發兵圍困琰王府,怕是早已驚動聖上,可惜,蘇若菡平日處心積慮地想要見到二皇子,今日卻沒有把握好時辰,白白浪費了機會。
蘇宛嗅花撲蝶,看著是往漫星閣方向,卻在路過花園時,眸光一轉,看清四下無人注意後,藏身在芭蕉花叢中,密切關注著院中動向。
約莫一盞茶功夫,李琩媵從蘇亨院中走出,頭也不回地離開蘇府,再一盞茶功夫後,蘇亨穿戴整齊,坐轎離府而去。
非常時刻,隻怕二皇子結黨營私的傳言不日便會傳到皇上耳中,如此,容不得有絲毫差池。
好一個心細如塵。
李琩媵靠著天生多疑,心狠手辣,若再由他掌管天下蒼生,豈不生靈塗炭?上一世,為了獲得太子之位,他……
蘇宛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冒著極大風險為李睿晟通風報信,睿智如他,豈會不懂?
蘇宛涅槃重生計劃能否成功,李睿晟至關重要。
輕輕推開漫星閣院門,悄無一人。
幸得她在府中並不受蘇亨疼愛,院中奴婢小廝總共也就六個,此時又將近晌午,想來大都在廚房忙活。
她褪去發釵珠飾,發髻散亂,換上便於行走的窄袖衣服,輕車熟路地通過後門溜出蘇府,朝著偏僻方向疾步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