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生,新決定
“還愣著幹什麽?蘇府什麽時候是她蘇宛當家做主?”
老爺子怒目圓瞪,捂鼻怒吼,腰粗臂圓的護衛手持刀劍已經上前。
“這可是報官的證據,誰敢造次!”
爹爹不幫,還有衙門,這次,蘇若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證人不爭氣,不代表她蘇宛就會被嚇倒。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蘇宛先行一步站在屍體麵前,雙手張開,麵目傲然孤標,眾人驚呆,護衛愣在原地,好歹她是千金之軀,無人敢動。
“爹爹,您關心三妹,難道我就不是您的女兒了嗎?我在自家府上被人無端搜查,企圖毀了女兒的清白,傳出去,整個蘇家,尤其是您,怕是不好罷?”
蘇宛躬身行禮,瞳子清澈如鏡,話音冷苛。
“府上無緣無故死了人,要是不報關,若是到時候衙門查起來,怕是毀了您的清譽,若死者家人來鬧,定會引來不少麻煩,倒不如,我們現在將害死人的凶手交出去,到時候即使人是死在府上,也奈何不了半分。”
老爺子聞言扯了扯嘴角,濃眉緊鎖。
房間裏緊張氣氛被蘇宛一席話爆得更加陰森,見蘇若菡有劉氏陪伴在側,蘇亨才憤怒著轉首揮袖重回位置上坐下,聲音冷沉道。
“你說什麽?交出凶手?誰是凶手?菡兒嗎?我看你才是凶手!看看菡兒成什麽樣了,你這個做姐姐的,有半分憐惜嗎?“
蘇宛雙手自然垂下,眼中清澈,膚若凝脂,收攏氣焰,讓人看了不禁憐惜,罔若未聞,繼續說自己的。
“爹爹,既然劉氏口口聲聲稱有人看到賊人從我北邊進入府內,試問,為什麽證人不是先通知我,還是偏偏跑到東邊那麽遠的地方勞師興眾?適才麵前的這個賊人,他最後說的話分明說清了一切,難道這些證據還不夠嗎?”
話音剛落,劉氏已然蔥青臉色,轉首想要分辨卻又放不下女兒,目光焦灼,“老爺……您要為菡兒做主啊老爺。”
“做主?爹爹,女兒穿了劉夫人送過來的衣服就起了疹子,還請父親為女兒做主,將衣服送給衙門由仵作檢查,免得將來有一日女兒死於非命,等女兒再和娘親見麵之時,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凶手。”
原本傲然挺立的蘇宛雙腿彎曲,竟跪在了地上,原本孤高的臉龐薄霧籠罩,惹人生憐。
一旁劉夫人身子一抖,懷中蘇若菡差點摔倒在地,難看的臉色已然扭曲。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要處罰就處罰我吧,老爺,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我隻有這一個孩子啊……”
劉氏抱著女兒跪爬向蘇亨,聲淚俱下。
聽到提及葉玲瓏,他看向地上跪著的削弱倩影,悔恨惋惜,隻是一瞬又恢複了正常。
母女兩人生得同般標致,性情卻千差萬別。
“行了行了,人死的死,暈的暈,就不能消停一下!”
“衙門會聽你一小丫頭片子滿嘴胡鄒?愣著幹什麽?快去看看大夫怎麽還沒到!“
他不耐煩的揮揮衣袖,露出手躬身查看蘇若菡,抬首衝呆立在一旁的下人嚷嚷,深眸從蘇宛掃過,臉色竟似有好轉。
舊人再好,怎抵得過眼前人?
正廳中一片嘈雜,蘇宛置身其中,不經意擒住劉氏射過來的眸光如箭,暗紋白紗袖中拇指緊緊掐著,上麵已經出現了一道白色印記。
畢竟年幼,她尚且夠不到官府之人,且蘇亨有的是辦法對付。
思緒縹緲之際,突感身邊一陣暖意,微微回首,嫿靈已至身旁,挽著她示意要小姐偃旗息鼓,一夜未眠的疲乏此刻悄然上身,若繼續逗留,恐會適得其反,蘇宛望向緊張的二老,嘴角勾了勾。
來日方長,下次,她定不會這般輕易鬆手。
蘇亨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
回到漫星閣,已是日上杆頭,蘇宛剛進房間就順勢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著睡熟,嫿靈替她掖好被子,坐在桌旁伏案小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之聲。
“小姐……“
暮色降臨,稀薄的月光透進來,隻隱約可見黑色人影在動,嫿靈隻覺手臂酸麻,腿不受控製,低喚的主子的聲音也變得沒有底氣。
“對不起,小姐,我……“
燭光搖曳,確定是自己的主子,嫿靈趕緊揉了揉發麻的部位,想要接過蘇宛手裏的燭台,卻又不小心撞到桌腳,疼得齜牙咧嘴。
“礙事嗎?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
花容月貌帶著稚氣隱隱蹙眉,蘇宛於心不忍,燭台放在了墨案上,蓮步來到嫿靈麵前彎腰就要替她查看膝蓋。
“不……不用,奴婢沒事,多謝小姐關心。“
說完,嫿靈噗通一身跪倒在地,連日來小姐的變化讓人擔憂。
“奴婢該死,沒照顧好小姐,請小姐責罰。“
蘇宛忙抓著她手臂,牽著她起來,喉嚨緊了緊,蘇府上下,真心待自己的竟是貼身丫鬟。
“你昨夜等了我一夜吧?”
她關切望著嫿靈雙眸,發現裏麵星光閃爍,可又有些閃躲,得到答案,又見她看上去沒有適才的痛感,蘇宛鬆開雙手,徑直回到墨案旁,揮筆在紙上飛快的寫著什麽。
時間緊迫,蘇宛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少卿,筆停墨幹,她飛快的折好紙張。
“小姐……”
壓抑的低沉製止聲還沒說完,蘇宛的身影已經溜出了很遠,細弱的囑咐聲愈發讓嫿靈不安:“你守在門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離開了。”
她趕緊吹滅了房內燭光,輕盈的關上木門,雙手交握來回踱步,月光如華,臉上的憂慮如同被籠罩上了一層薄霧。
這對於她來說將是又一夜的漫長煎熬。
月影婆娑,萬籟俱寂,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安詳的夢境。
一道嬌小的黑影在夜色中飛快奔跑,小得像個黑點,不一會兒就消失,打更的人提著燈籠看著黑點從眼前閃過,揉了揉眼再看已經消失,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琰王殿內,燈火輝煌,守衛森嚴。
乍一看,並無不妥。
再細看,便會發現裏麵的守衛和京城隨處可見的守衛不一樣,穿著盔甲手持利刃,氣勢磅礴比禁衛軍更甚。
正殿僻牆外,一株香樟樹參天蔽日,夜寂無風,枝梢卻在微微晃動。
嗖的一聲,一隻飛鏢不歪不斜正好落在案前最中央,躬身專注聆聽的周易立刻直起身,右手已抽出金光耀眼斬天劍,警醒得看著朝樹枝方向查看,巡邏的小分隊士兵已向這個方向集結。
為了練習這飛鏢及時報信,蘇宛沒少吃苦,隻可惜無論她多努力,永遠追不上李琩媵步伐。
現在想來,不是她趕不上,而是他和她早已不在同一條旅途。
案前男子兩指鉗緊,去下飛鏢上的紙條,倨傲側臉怔然微變。
卻見周易作輯躬身,嘴角蠕動,像是在請示什麽,男子抬手製止了他,禁衛已達門口,等候令下。
風在這時倏地刮起,吹得黑影禁不住冷顫,踩得用力枝幹發滑,重心不穩,黑影直直摔落了下去。
她咬緊嘴唇,死死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在落下的那瞬間,房間內的兩人明明是在對視,可蘇宛卻有種被透徹的感覺。
撿起地上滑落的黑色麵罩,她忍著劇烈的疼痛一路小跑,沒多遠,警覺地回首查看,身後除了拉長了的孤單身影和望不到頭的黑幕,廖無一人。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忍不住頻頻回首。
與此同時,琰王殿內的士兵撤退,隻留有案前的男人臨窗負手而立,背向孤燈,高深莫測的眸內寒冰星光,殺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