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下葬
吊唁的時日已然過去了兩天,第三天便是下葬的時候。
本該十分冷清的居府,因為玄冥宸的到來而變得人頭攢動,所幸下葬那一天的儀式也還算隆重。
居正的後事是玄冥宸在背後命人一手操辦的,若非有他在背後相助,以居府上的財力頂多買口厚實的棺材,怕是連送葬的隊伍都請不起。
表麵上看似殷實的居府,實則根本沒有多少銀兩,居正一生為官清廉,在眾多朝廷官員中本就是一列獨行的隊伍,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注定他在朝中的人緣不好。
送完下葬隊伍回來後,居婉然的精神就一直處在呆滯中,任憑旁人怎麽跟她說話交談都沒有任何反應。
“你以後的路還長著,我知道你爹也一定不願意看到你露出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來,他也一定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安錯錯輕歎一聲,除了這樣她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話去安慰她了。
“錯錯。”居婉然的聲音很輕,輕到安錯錯差點沒聽見。
“你想說什麽?”她連忙問道。
一整天都沒開口說過話的人,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安錯錯自是不能放過這個開導她的好機會。
居婉然張了張唇,空洞的目光下不知掩藏著什麽,隻是單看著就讓人心疼。
她最終什麽也沒說。
“婉然,你要是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出來,要是有哪裏需要幫忙的我也一定都會幫你,你千萬不要藏在心裏知道麽?”
安錯錯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安慰能不能起到作用,但也比什麽都不說的好。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話起到了作用,還是說經曆了生死離別之後的居婉然成熟了些,也想明白了,麵上的神情雖還有幾分木訥,卻將話聽進了心裏,回應般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能在這看到宸王,真是幸運啊。”
“是啊,宸王待朝中一個二品官員都如此看重,百忙之中還特意抽空過來送居大人最後一程,真是厚德啊。”
正堂門口,幾位官員正圍著玄冥宸誇捧,說的無非都是一些虛假至極的話。
若非知曉玄冥宸現身居府,他們這些官員又有哪一個會過來?還這般裝模作樣的不肯走,同時臉上流露出的那副悲傷神情簡直比府上的下人們還要真切。
隻怕這些假裝在玄冥宸前腳離開之後,便會原形畢露出來。
被人群圍住的玄冥宸時不時地回上兩句,視線卻一直都落在堂內那個一眼也不回的人兒身上。
身後的對話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居正的後事,以及誇捧玄冥宸的內容,根本沒有半分惋惜難過之情。
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那些話語在此刻居婉然耳中聽起來卻是十分刺耳。
她爹死的冤枉,死的蹊蹺,可到頭來朝廷卻沒有給過一個答案,丟給她的就隻有這樣一個殘忍的結果!
正準備出聲繼續安慰,安錯錯便察覺到麵前的居婉然身上所散發出的濃重殺氣,心中莫名咯噔了下。
這種殺意帶著濃濃的恨,可不是三言兩語就有的。
為了防止居婉然做傻事,她隻得抓住她的胳膊,認真的道:“婉然,我知道你爹的事情發生的突然,但你一定要冷靜,千萬別因為一時的憤恨難過犯下傻事!”
似是聽到了她的勸誡,居婉然那雙緊握的拳頭終是緩緩鬆開了來……
她長呼口氣,眉眼間看似平靜,語氣卻意外的淡漠,“我累了,想休息一會。”
聞言,安錯錯也隻得鬆開手,“休息一下也好,這幾天你也辛苦了。”
整個居府上下的大小事幾乎都壓在她身上,又怎會不累。
看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安錯錯隻覺得居婉然忽然有些變了,可具體哪裏變得不一樣了……一時半會她也說不清楚。
下午時分,由於晚上要參加宮宴,於是玄冥宸早早的便領著安錯錯回了王府準備,盡管後者表現的不大情願,可她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說不去就不去。
不管怎麽說,宮宴都是皇上親自下令要招待南朝使臣的宴會,哪怕是為了周華,她也要表現出與以往一般的模樣來。
即便是心底裏再怎麽失望,這一趟也還是要去的。
不出所料,那群裝模作樣的官員們在玄冥宸前腳剛剛踏出門檻離開後,他們便緊接著一起離開,仿佛多在居府待上一刻都會被晦氣沾滿身子似得。
看到這一切,站在廊簷下的居婉然心內隻覺得好笑。
安錯錯說的沒錯,她一定要努力變得強大起來,若是不能手刃仇人,那她一人獨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麽用。
“現在你該相信我說的話了?”
一道令她討厭的聲音打自身後響起。
華淑雅勾唇一笑,隻是在那唇角處多了幾分意味嘲諷的得意。
居婉然的神情以及她眼中的恨意,無一不在告訴她,昨日她所告訴她的那番話都已經在她的心內化成仇恨的種子,並且肆意而又瘋狂的生長了起來。
計劃發展到了這裏,她的目的也算是成功了大半,眼下就隻等著晚上宮宴的到來了。
舉辦宴會已成了宮中的家常便飯,隻不過這次不同。
“此次是為了招待南朝遠道而來的使臣與世子所準備,若是有哪裏不合使臣的意,盡管提出來便是。”
宮宴上,朝中重臣們分別落座於紅毯兩側,美酒伴著婉轉纏綿的奏樂,以及舞姬們曼妙輕盈的身姿,雖有些無趣,可也不顯得拘謹。
眾人的視線中,坐在主位上的皇上正端著一國之君還有的禮儀與氣度,口中說著那些虛假卻又不得不說口的話。
見狀,安錯錯都不免對他產生了幾分佩服。
她可是清楚的記得那天在王府的書房裏,皇上有多生氣,就差沒直接把玄冥宸麵前的書桌給掀翻了。
“皇上真是令臣惶恐。”使臣連忙行了個南朝的禮儀,以示他此次代表南朝王上前來的忠心。
“臣此次不光是跟世子一同前來,王上還讓臣帶來了許多隻有南朝才會有的奇珍異寶,並且王上還說以後每年都會向皇上送出精壯馬兒千匹,羊毛百車,還有一些物品已經被臣擬好了清單,明日便會連同物品一同奉上,還請皇上笑納。”
使臣一口氣說完,聽的兩旁的大臣們也都忍不住認可的點頭。
南朝的馬匹與羊毛那都是在周邊幾個國家出了名的好,有時候就算是有銀子也都買不到,如今他們這般大方,也算是誠意十足了。
玄亦也隨之輕點了下頭,接著便將目光轉移到一旁時不時咳嗽兩聲的南山曄身上。
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了一圈後,他才帶著淡淡的一絲笑意道:“世子身體本就孱弱,此次又長途跋涉從南朝過來周華,想必吃了不少了苦頭。”
聞言,南山曄又是止不住的咳了兩聲,這才起身賠罪,言行舉止間無一不透露出謙遜,與世無爭的簡單。
隻不過,他越是表現出這般模樣來,坐在首位上的玄亦就越是覺得他城府極重,是個不能小看的人,要是不仔細一點防備著,怕是以後會成為周華的禍患。
對方雖總是顯露出一副孱弱無力的樣子,但誰也無法確定他真實的情況如何,究竟是偽裝,還是他本身的確如此。
“小王身子自幼便如此,想必以後在這宮中也定是要麻煩皇上了。”南山曄說著,那掩藏在纖密眼睫下的眸子卻始終都帶著一種長期被病痛折磨的憂傷。
“那便坐下歇息罷,這段期間世子大可以安心的暫住在王府,想必皇叔照顧的必定比朕要周全的多。”
玄亦的話音未落,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便轉而看向了玄冥宸這邊。
坐在他的身邊,安錯錯隻覺得眾人的目光,乃至玄亦的視線都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她身上,就好似她才是今天的主角一樣。
不過……她今晚的穿著打扮的確隆重了些,華貴又精美的衣裳與頭飾硬是為她襯出了些許雍容與端莊,少了幾分煙火氣。
雖是另一種奪目的美,但她卻不喜歡。
若不是要配合玄冥宸的衣著裝扮,她也不會選擇這麽一身繁重的衣裳首飾作為搭配,並且還要在這規矩瑣事頗多的宮宴上坐上一個半時辰。
麵對玄亦的突然發問,玄冥宸自始至終都未流露出半分多餘的神情。
既沒有惶恐懼意,也沒有驕傲得意,神情寡淡的他總是能夠輕易的掩藏住內心。
“臣定然會好好照顧世子的身體,好讓他早日恢複。”玄冥宸淡聲回著。
隻是這句話表麵上雖是這麽說著的,可眾人心中是怎樣想的,怕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答案。
玄亦眼底劃過一道不悅,緩緩收回視線,抿了口杯中的烈酒。
讓南山曄住在王府可不是他的意思,不過不想讓他參加今天的宮宴,又借著太醫之手不想讓他的病情康複卻是真的。
但他每次都計劃最終都會被從中插上一腳的玄冥宸破壞掉。
不論是世子的事還是居正的事,亦或是先前的諸多次,幾乎都讓他感到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