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宸王妃
次日,丫鬟們便送來一套幾日後用作參加宮宴的衣裳以及首飾,沒有心情挑選的安錯錯自是隨手指了幾件,便動身前去了居府。
原本打算不過去居府,但眼下已經發生了這種事,居婉然失去了唯一的親人,若是連她這個唯一的好友再不過去寬慰她一番,隻怕是會更加難過。
居府正堂之中擺放著居正的棺柩,穿著孝衫正跪在火盆麵前燒著紙錢的人便是居婉然。
不知是想通了還是因為哭不出聲了,此時的居婉然隻靜靜的跪在地上燒著紙,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卻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哀傷。
“唉,小姐這樣已經跪了一上午,連滴水都沒有進過肚子,在這樣下去隻怕會承受不住。”管家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
“可有開過安神的藥給她喝?”安錯錯出聲問道。
管家點了點頭,“喝了倒是喝了,不過是昨天晚上喝下的,之後醒來就成了這個樣子,跟誰都不說話,看來是真的傷透了心。”
至親之人忽然離去,換做是誰也都接受不了。
又是一陣愧疚打自心底湧出,安錯錯隻覺得她十分對不起居婉然,明明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事,卻一個字也不能說。
生前居正就曾拜托過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居婉然那些事,甚至還下跪請求,這個承諾她說什麽也要守住。
見眼前姑娘似是陷入了沉思,管家又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來也真是可笑,老爺生前幫了不少人,可這死後前來吊唁的卻沒有幾個,光是想想都讓人感到悲哀。”
“是啊.……人心難測。”安錯錯略有些失神的低聲喃喃了句。
就連她也都沒有想到玄冥宸會趕在皇上內心動搖之前將人給殺了,不光如此,還沒個理由跟原因。
自居正在牢中死了之後,肯與居府上來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數都避之不及,哪裏有人還敢迎著風口浪尖的過來吊唁,不順勢踩上一腳就算不錯了。
倆人正在正堂門口說著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令人頗為意外的聲音。
“怎麽府上如此冷清?這居大人做了多年的好官,怎的死後連個前來吊唁的人都沒有?”
二人齊齊回身看去,見華淑雅正跟在華周章的身旁走來。
方才的話就是出自華周章之口。
“華大人。”管家麵色不改的迎上去,出於禮數打了聲招呼。
華周章帶著些許不屑的輕瞥了眼上前問候的老管家,隨後才看向正堂裏的棺柩,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冷笑。
“爹,這居大人怎麽也算是女兒的世叔,你們二人在朝為官十餘載,這最後的一程還是要送的。”華淑雅故作出一副難過的模樣,可那雙眼睛裏卻是十足的得意。
居正與華周章二人的確都是武將出身,但可惜一直都受不到重用,在朝做官多年,最終也隻是混到個五品的位置,隨意派了分閑散差事,倆人又都隻有一個女兒,太多地方相同,難免會生出幾分對比的勝負欲。
安錯錯冷眼看著前來的二人,要不是看在此時在居正的棺柩麵前,她早就出聲轟趕二人出去了。
表麵上說的是過來吊唁,實際上也不過是為了過來看看升官之後又被打入大勞賜死的居府有多麽落魄。
正說著,剛準備走進正堂內的華淑雅便看到了安錯錯,麵上一喜。
“原來是準王妃,方才淑雅隻顧著難過,一時間沒有認出您來,還請準王妃諒解。”說罷,她更是親昵的走上前一步,完全將方才說要吊唁的事情丟到了腦後。
見此場景,不光是一旁的管家皺緊了眉頭,就是安錯錯心中也極為不喜。
華周章也認出了麵前有著令人難以忘懷容顏的女子,可不就是那天宮宴上的享盡一切風頭,並且還讓皇上跟王爺都爭著留在身邊的女子麽。
當時在場的文武百官隻當是宸王刻意與皇上唱反調,而安錯錯不過是倆人之間被利用的犧牲品罷了,沒想到後來竟得知她與宸王就要大婚了!還懷有身孕,這可是驚動整個京都的大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饒是華淑雅,也都在家裏哭了老半天。
眼下可正是個借機討好宸王的機會,他自是不會放過。
心裏敲定好了算盤,華周章便一個箭步邁上前去,迎著笑道:“下官在兵部任職,沒想到小女竟和宸王妃相識,真是三生有幸呐!”
玄冥宸多年來一直未娶親,眼下雖也不過隻有二十五六,卻也算上是成婚極晚的了,若不是先帝去的早,沒人能逼迫的了他,現在怕是也都有了孩子。
最主要的還是在他的身邊一直沒有出現過什麽女子,坊間更是有傳言開玩笑說宸王有斷袖之癖,不過最終這種流言也都被人掩藏於唾沫星子之下了。
玄冥宸可以說就是周華的天,根本沒人會說他半點不是。
一聽到華周章的話,站在安錯錯身旁的華淑雅就更是得意,也不管身旁的人臉色如何,一把勾住她的胳膊,“爹你有所不知,宸王妃與婉然走的近,女兒又與婉然是多年來的好友,自然跟宸王妃也聊得來!”
一直跪在棺柩前的居婉然像是沒有聽到身後幾人的對話聲一般,隻是緩緩的重複著燒紙的動作,神情木訥而又空洞,好似沒有了靈魂。
安錯錯不由得擔憂的看了眼正堂內,隨即冷冷的抽出胳膊,“我可沒聽婉然說她有你這麽個朋友。”
話音落下,華周章父女二人的臉色便僵住了,尤其是前一刻還在不停地攀著關係的華淑雅,方才安錯錯回絕的話無疑當眾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嘴巴子,響的徹底。
“這.……”華周章不免看了眼同樣神色尷尬華淑雅,一時間也不敢說些什麽。
憑著殷實的家底跟多年來累積的人緣,即便是朝中不少高官見了他也不會出言為難,使其難堪,像今天這樣當眾下不來台,還真是第一次。
還想著套近乎的華淑雅麵上難堪的神色隻僵持了短暫的工夫,又立馬扯出一抹討好的笑來,“想必是宸王妃您貴人多忘事,一時間把淑雅給忘了。”
“你這是在說我記性不好,還是在說我故意擺架子?”安錯錯勾著冷笑,毫不留情麵的說著。
這父女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趨炎附勢的功力簡直堪比黏土,見到人就想死賴著不下。
“淑雅不敢!”
華淑雅立馬露出一副受驚的樣子來,垂著腦袋死咬著嘴唇,甚至她感覺周邊的人都在看她笑話,就像迫不及待等著要看到她難堪了一般。
一旁的華周章也被嚇得不輕,連忙出聲賠罪,“是小女出言不適,還請宸王妃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女。”
看著眼前倆人驚慌失措的模樣,就連旁邊站著的管家看在眼裏也都不免多了幾分嫌惡的神色。
先前老爺還在世的時候,這倆人就到處出言嘲諷詆毀,沒想到了臨了去世之後還要過來奚落上一番,單單隻憑借著這點,安錯錯就不會給他們什麽好臉色看。
“何人得罪了本王的王妃?”
玄冥宸的聲音忽然打自背後響起,眾人回身一看,紛紛驚得趕忙跪下行禮,隻見那華周章的臉色都被嚇成了豬肝色,跪在地上隻知道發著抖,哆嗦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跪在旁邊的華淑雅也沒好過到哪去,一張花容月貌的臉也都變成了驚恐的駭人模樣。
二人除了同樣都在不停的發抖之外,似乎也都沒什麽不同。
惶恐的深埋著腦袋的華周章視線中落定一雙用著名貴靴麵靴底的鞋履,自下往上便是那如同男人冷冽氣息的墨袍。
在場所有人皆都跪了下去,除了神色冷淡的一人。
安錯錯連都未看來人一眼,轉身便走進了正堂,她現在還沒得到一個清楚的回答,在整件事沒有了解清楚之前,她卻是不知該如何站在倆人中間做決定。
即是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出決定,那也就隻有先安慰悲傷難過的居婉然為主要的事情了,若是玄冥宸對她還有心的話,應當是怎麽也忍受不了她的冷淡,最後也必定會將所有的事情原委告訴她。
在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之前,她暫時也就隻能這麽想了,不然她真的無法麵對失去生父的居婉然,更無法麵對他們以後的日子。
倘若要讓她與一位行事手段狠厲,並且隻是自私的為自身謀利的人在一起一輩子,她想她定是接受不了的。
落楓將倆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心下隻能默默歎了口氣,卻又不知道能做什麽。
“下官、下官並非有意冒犯宸王妃,還請王、王爺恕罪!”一句結結巴巴的話從不停發抖的華周章口中說出,模樣看上去不禁有幾分好笑。
淡漠的視線打自瑟瑟發抖的二人身上一掃而過,玄冥宸便大步走進了正堂。
十月晌午的日頭仍舊有些毒辣,跪在院子裏的二人在沒得到赦免之前也都不敢站起來,隻能頂著烈日一聲不吭的跪著,縱使心中有再多的委屈,也都隻能一句一句的往肚子裏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