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身在局中
老頭子冷哼一聲,心下卻在細細回想四刹門這麽多年來苦心經營,到頭來竟是在息鬆道人嚴密監視之下進行,許多事原以為是四刹門運籌帷幄,掌控局勢動向,操控他人替四刹門賣命,殊不知自己也是息鬆道人的棋子,隻不過後者更高明罷了。當初四刹的確是從天機先生那裏得知裴家所在,為了一舉滅掉裴家,奪得裴家的極樂圖殘圖,四刹門可謂是煞費苦工,最終的結果卻是差強人意,死亦苦帶著瀕死的生不歡回到十方山,還跑脫了鍾山破,當初老頭子和病公子雖是對這個結果很是失望,但好在四刹門發現了雪仙閣寒冰一脈的蹤跡,既然裴書白帶著殘圖逃了,那索性就去找雪仙閣的殘圖,四刹門的計劃也因此發生了改變。
青林居士見老頭子沉吟不語,旋即道:“駱投,你是不是在想,死亦苦撞見顧念,不過是個巧合,是上天有意讓你四刹門發現雪仙閣寒冰一脈?其實哪裏有什麽上天安排,真要說的話,也是師尊有意而為之,先前我也說了,那倒瓶山地處偏僻,是一個避世的好地方,當初裴無極從忘川離開之後,帶著家人避世,害苦了雪仙閣閣主陸淩雪,為了尋找裴無極,陸淩雪可謂是尋遍了天底下每一個角落,連雪仙閣都不管不顧,當然,雪仙閣的事也是師尊安排,這個也是後話,陸淩雪為情所困,為了找到裴無極,最終也像四刹門一樣,去天機閣找天機先生指一條明路,師尊早就說過,若是陸淩雪來天機閣問裴無極的下落,先讓她去天天池堡和莫卓天交手,之後再告訴她倒瓶山的所在,可憐那陸淩雪到最後也沒能趕到那裏,為了七星聚義,竟是在幻沙之海坐化。”
息鬆道人打斷青林居士,開口笑道:“那陸淩雪當真算得上武林第一人,即便是貧道掌控武林中大小事,卻也沒能找到陸淩雪坐化的地方,換言之顧閣主和陸淩雪也實在有緣,那大漠裏頭一場黃龍天火,倒把顧寧和裴書白送到了陸淩雪麵前,實在讓人唏噓。”
青林居士忙道:“縱然顧寧得了陸淩雪真傳又能如何?莫說一個丫頭,便是陸淩雪本尊在此,又能怎麽樣?還不是被師尊玩弄在股掌之間?”
息鬆道人緩緩搖頭:“陸淩雪你可別小看她,若不是她隻想著尋找裴無極,無心過問江湖事,怕是等不到現如今,貧道就要被她發現,以陸淩雪的實力,喊上幾個幫手一起對付貧道,還真說不好結果如何?隻不過這一切也都成了空談,陸淩雪大漠坐化,你們這些所謂的武林正道,再難成事。而且,陸淩雪失蹤,顧念、章寒落、杜危炎、汪震這些陸淩雪的心腹弟子,因為葉懸、花解夢之間的事,弄得是三脈離心離德,汪震更是直接帶著驚雷一脈叛逃雪仙閣,顧念隻得帶著寒冰一脈離開梅花澗,另尋出路,顧念帶著一眾弟子一路向東北而行,貧道略施小計,在路上用雪仙閣的武功留下記號,引得顧念以為是陸淩雪留下的痕跡,如此一來,顧念尋跡而走,直到發現倒瓶山,仗著倒瓶山山體上寬下窄,渾然天成的天塹之地,顧念自然會選擇這裏安身,以保存雪仙閣寒冰一脈的實力,其實顧念一直沒能走出貧道的掌控之中,包括她這麽多年以來,無數次下山尋找陸淩雪,貧道都清楚,想讓四刹門的人見到顧念,實在不是什麽難事。後麵的事,青林,你接著說吧。”
顧寧一聽,心裏更是一驚,低聲問起熬桀:“爺爺,息鬆道人還能用雪仙閣的功夫嗎?”
熬桀搖了搖頭,口中言道:“爺爺也沒瞧見他用你的武功,隻不過雀喙在他手上,那雀喙能吸人真氣,存在匕間久久不散,倘若這老雜毛用雀喙接觸過雪仙閣的弟子,能用你雪仙閣的武功並不稀奇。”
顧寧一下便明白過來:“爺爺,當初驚雷幫汪震帶四刹門殺進梅花澗望梅居,這息鬆道人一下便破解了師祖留在望梅居外麵的三才陣,會不會用的也是雀喙?”
熬桀恍然大悟,當即道:“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這樣,那三才陣是陸淩雪留下的真氣大陣,威力不容小覷,爺爺在無名洞裏頭見過一次,任誰也無法一招破解,隻是即便是這樣的大殺陣,遇見雀喙也是毫無用處,當初我還納悶,那息鬆老雜毛怪不得能一下破解三才陣,原來是拿了雀喙,隻是雀喙用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他又怎麽會用的?”
一個疑問剛解決,另一個疑問又泛起,熬桀已經顧不得斷臂疼痛,心裏早就是亂如麻。
青林居士聽到息鬆道人喚他接言,於是便點了點頭,開口道:“老頭子,這裴家的殘圖你四刹門沒有拿到,但是卻遇見了雪仙閣寒冰一脈的顧念,這讓你們四刹門動了心思,該如何拿到雪仙閣的殘圖?這一茬不如你來說說吧?”
老頭子冷哼一聲:“有什麽好說的?生不歡回來時隻剩一口氣吊著,病公子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性命保住,去雪仙閣奪圖的事,也隻有著落在死亦苦的頭上,那是雪仙閣烈火一脈的長老杜危炎已經被四刹門控製,便是關在這十方獄中,驚雷一脈汪震創立驚雷幫,依附在四刹門門下,隻剩顧念那一支寒冰弟子有何為懼?死亦苦在裴家失了手,便主動請纓再戰雪仙閣,帶了八門機演陣上了那倒瓶山,若不是公孫憶那廝跳出來攪亂,死亦苦便能一舉奪得兩張圖,可惜死亦苦太過大意,以為殺了顧念,控製了章寒落就能穩操勝券,還是被公孫憶鑽了空子,最終也隻得了一張裴家殘圖。不過也算是圓了滅裴家奪圖的遺憾。”
青林居士撫掌而笑:“不錯不錯,這一節你們四刹門做的的確漂亮,師尊提及此事,也對你駱投誇讚了一番,原以為顧念至少能戰平死亦苦,不曾想四刹門一手好棋,讓章寒落那個蠢貨一上來便偷襲顧念,讓顧念根本沒有和死亦苦一戰的資本,最終奪得裴家殘圖,也算是四刹門苦心不負,更讓師尊滿意的是,那一戰終是把公孫憶這個小狐狸重新推進了江湖中,也算是功德一件。”
赤雲道人再也忍不住,顫聲問道:“師父!當真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嗎?”
青林居士沒有回答赤雲道人,轉頭瞧向息鬆,息鬆道人看了一眼赤雲,淡言道:“赤雲,為師方才說了,該告訴你的自然會告訴你,青林居士說話的時候,你也休要打斷。”
赤雲道人激動起來:“師父,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公孫憶早就無心過問江湖事,隻想著隱世終老,您為什麽就不肯放過他!”
息鬆道人冷言道:“若不是你救了裴書白,還把他帶到了赤雲觀中,公孫憶又怎麽會卷進這紛爭之中,公孫憶智謀有餘,武學卻不足,也終究沒能站到最後,公孫憶的死,與其說和為師有關,可若不是你,又怎麽會有後麵的事!”
赤雲道人頹然坐地,望著公孫憶的方向,心中泛起無比的酸楚,口中更是問道:“師父,徒兒記得,當年咱們師徒倆從五仙教出來時,你身中劇毒,自知時日無多,便帶著徒兒去了倒瓶山,帶著徒兒到了那半山腰上的赤雲觀中,那道觀原是您一手所建,您說徒兒生性散漫,不與人爭,武林紛亂不如避世躲禍,做個閑散道人,徒兒聽您的話,在您羽化之後便一直待在山上,可是您一直活著,卻遲遲不願見我,如今聽了這麽多事,都是您一手操控,徒兒不得不冒犯師父問一句,我救裴書白,也是您算好的嗎?”
赤雲道人越說越激動,一張臉漲的通紅。
息鬆道人皺了皺眉頭:“為師反倒覺得,你一直在幻境裏頭出不來,傻愣愣地杵在那裏還挺好的,好過你現在喋喋不休!”
赤雲道人聽完,已然知道師父話中深意,即便是自己再追問,師父也不會告訴自己答案,若是再問下去,說不定還是要被師父幻術控製,隻得低下頭去,其實赤雲道人心裏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青林居士見赤雲道人不再言語,旋即幹咳一聲,接言道:“公孫憶的事一會兒另說,公孫晴醒了,自然要由她來問,才算是名正言順,四刹門得了裴家殘圖之後,士氣大振!極樂圖一分為四,四刹門獨得兩張,而雪仙閣殘圖在章寒落手裏,也等同於落入四刹門手中,老頭子,我就問你一句,那時你與病公子是不是以為勝券在握?一邊尋找鍾家殘圖,一邊讓病公子著手破解之道了?”
老頭子冷哼一聲:“還不是息鬆道人安排的好,四刹門得了兩張殘圖,息鬆道人便暗中見我一麵,告訴我極樂圖的破解之法,病公子循著道長告訴的法子試了試,果然真圖上有了反應,換做是你,你能不興奮?”
青林居士點了點頭:“不錯,換我是你,也一定和你做一樣的選擇,畢竟那章寒落實在是愚蠢,竟然想用一張殘圖來和四刹門做交換,雪仙閣三脈,烈火絕跡、杜危炎身陷囹圄,驚雷依附四刹門,汪震成了你老頭子的爪牙,章寒落也有心歸順,當年武林第一大派,徹底被四刹門收入帳下,一時風光無兩。”
老頭子道:“我和那章寒落又有什麽分別?”
青林居士笑道:“你也無需如此自賤,你想和師尊聯手,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在你眼裏,師尊的實力不在你之下,和師尊共事,總比和師尊為敵好,隻是那章寒落盲目自大,以為坐了雪仙閣閣主的位置,就能和四刹門平起平坐,簡直是癡人說夢。”
一語言罷,場中兩名女子異口同聲喊道:“住口!”眾人循聲望去,一個是顧寧,一個是丁曉洋。
丁曉洋怒道:“你算什麽東西!在這惡語中傷我師父!她已身故,還在被你言語侮辱!”
顧寧歎道:“師姐,寒落師叔臨終前能幡然悔悟,和我一起殺了死亦苦,替我師父報仇,便是這一點,寒落師叔生是雪仙閣的長老,死了也是雪仙閣的英魂!”
青林居士忙道:“是在下言語有失,還望顧閣主、丁姑娘原諒,隻是身故之人就不能提及生前事,未免也有些強人所難,畢竟諸位也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以為提上兩句也無傷大雅。”
丁曉洋氣得紅了眼圈,青林居士哪裏還會去理會丁曉洋,轉頭又對著老頭子言道:“不過也有師尊沒有預料到的事,公孫憶帶著裴書白一行逃出倒瓶山,一路顛沛流離,那姓裴的小子誤吞了驚蟬珠,遭到六道之力反噬險些喪命,不得不尋救命之法,也叫那公孫憶膽子大,竟然敢喬裝進了你四刹門,你與病公子坐陣歸塵樓,早就瞧穿了公孫憶的身份,隻是沒想到四刹門竟然會假戲真做放走公孫憶,倒叫師尊誇讚,我等佩服。”
病公子冷哼一聲:“老雜毛豈能會不知?兩界城辜曉早就歸順四刹門,老雜毛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讓老頭子不要著急動裴書白,相較於滅輪回的肉身,驚蟬珠並不是著急得到的東西,四刹門信了老雜毛的鬼話,這才假裝不知,當初若是依著四刹門的行事作風,怕是公孫憶根本就走不出歸塵樓!”
青林居士哈哈大笑:“非也非也,驚蟬珠尚在其次,舉世尋不見鍾家殘圖,你們知道忘川禁地裏有一股鍾家殘餘,你們又豈能放過這條線索?在公孫憶到四刹門之前,你病公子已經不止一次去過忘川禁地,隻是在那鍾不怨手上沒有討到便宜,最後還不是靠著要挾隆貴,讓他用無色蜃氣幫你們帶走熬桀和蘇紅木。裴家一戰,鍾山破身份暴露,四刹門知道他不會幫助你們,眼見公孫憶準備去忘川,以你病公子和老頭子的智謀,豈能放過這大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