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難解心結
眾人瞧見顧寧昏倒,頓時亂成一團,裴書白當先一步上前想要扶住顧寧,卻被熬桀一把蕩開,竟是直接用上了龍雀神功,裴書白自是詫異,不過也沒有去尋熬桀麻煩,畢竟都是為了顧寧。
熬桀將顧寧攬在懷裏,低頭瞧著顧寧,見孫女一張俏臉上全是淚痕,長長的睫毛還掛著淚珠,熬桀這一顆心就好似被人揪著,卻不知天機先生到底跟孫女說了什麽?越是心疼越沒法冷靜,頃刻間這滿腔疼愛化作怒意,意欲遷怒眾人。
公孫憶瞧見熬桀周身綠色真氣升騰,巨雀若隱若現,更知若是熬桀發狠動手,怕是連天機閣也要給拆了,隻得連忙開口:“熬桀前輩稍安勿躁,得弄清楚寧兒到底怎麽了?”
熬桀眼中已滿是殺意,口中冷冰冰說道:“若是寧兒有半點差池,我殺光你們這些豬狗!”
丁曉洋穿過眾人來到前頭,本想著湊上前去看看顧寧,畢竟身為雪仙閣的弟子,又是唯一一個留下來照顧顧寧的人,於情於理業的上前,隻是那熬桀宛若殺神一般的模樣,丁曉洋心中膽怯,隻是走到公孫憶身旁,再不敢上前半步。
熬桀瞧見丁曉洋,自然知道這女子是雪仙閣的弟子,也就沒去為難她,反倒衝其言道:“丁丫頭過來扶著你們閣主,我倒要去找天機先生理論理論,瞧瞧他到底灌了哪些妖言?害我孫女這般模樣?”
丁曉洋撞著膽子走上前去,怯生生地接過顧寧,熬桀口中兀自咒罵,嚇得丁曉洋縮著脖子瑟瑟發抖,此時卻聽懷中顧寧“嚶嚀”一聲,竟是悠悠轉醒,原來顧寧從天機先生那裏出來時,想著天機先生說的那讖詩,越想越是難過,終是一口氣阻在胸門背過氣去,熬桀動怒運起龍雀真氣,便激發了顧寧身體裏真氣應激,反倒頂開鬱結之氣,繼而悠悠轉醒。
熬桀見顧寧醒來,哪裏還會去尋天機先生,大手一揮丁曉洋便滾出去老遠,雖是狼狽不堪,卻也不敢說什麽,朱老二見丁曉洋受了欺負,趕忙捅咕大哥,讓他趕過去扶丁曉洋,牛老大愣了一下,丁曉洋自己已然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委屈卻硬忍著不哭,這等模樣更是瞧的牛老大心疼不已。
顧寧掙脫熬桀,緩緩站直身子,也不去瞧裴書白,自顧自地朝前走去,熬桀連聲催促,讓顧寧說到底天機先生講了什麽?顧寧始終不言,熬桀隻得緊跟著顧寧,臉上寫滿了焦急,丁曉洋見顧寧和熬桀離開,也不知該不該跟上,下意識地瞧了瞧公孫憶,隻見公孫憶衝自己點了點頭,丁曉洋便明白過來,不管熬桀對自己怎麽樣,自己始終是雪仙閣的弟子,顧寧去哪,自己便要去哪,於是便衝著公孫憶點頭還禮,隨即也跟了過去。
公孫晴雖說瞧不見,但這突如其來的風波,已然傳入耳中,便焦急問起顧寧安危?裴書白剛要答話,卻聽樓內傳來人聲,輪到自己去了,裴書白隻得暫時放下公孫晴,轉頭進了土樓。
裴書白心中掛念顧寧和公孫晴,故而不像顧寧進屋時那樣小心翼翼,聽聞聲音傳出三兩步便來到天機先生麵前,伸手露出掌心之物,口中言道:“這石頭我已取出,快快告訴我治療晴兒眼睛的法子。”
天機先生睜開雙目,瞧著裴書白,臉上似笑非笑,還真被顧寧說中,這毛小子果然一上來便是問這,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慨歎。見裴書白著急,天機先生卻是不疾不徐,反問裴書白道:“你可知天機閣的規矩?你隻有三個問題,你當真要問這個問過的問題?”
裴書白眼神堅毅,朗聲道:“是!不管你天機閣什麽規矩,也不管幾個問題,哪怕就隻能問一個,那我也就問這一個!”
天機先生微微一笑:“那我若是說出了龍湫一夢窟再無他法,你又當如何?”
裴書白明顯一愣,旋即道:“倘若真當如此,那我便去那梅花澗,便是要把梅花澗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龍湫一夢窟的大門,要我等上四五年,我等不了!”
天機先生無奈搖頭,先前雖是跟顧寧說,按照規矩隻要裴書白發問,便要告訴他實情,除了去龍湫一夢窟尋找神樹陽葉之外,便是遵照《魯盤圖繪》上麵的法子,取旁人良目給公孫晴換上,而今裴書白問出,天機先生卻並未開口,而是繼續反問:“你就不想想,你如此在意公孫姑娘,倒讓旁人心哀。”
裴書白皺緊眉頭,事到如今豈能不知天機先生說的旁人是誰?索性也不藏著掖著,幹脆道:“我有法子權衡她二人,這個不勞先生掛懷。”第二中文網
天機先生狂笑一聲:“你可知當初你爺爺在這裏,也說過這樣的話?到頭來還不是和莫向婉結了連理,讓那陸淩雪苦等一生,想來陸淩雪乃是當年武林第一人,卻為情所困,直至臨終前,牽掛的還不是你裴家?我本道雪仙閣和你裴家的孽緣到他們那一輩已經了結,卻不曾想仍是塵緣難盡,可憐那顧閣主芳心已許,卻不曾想也和她師祖一樣,落得個孤老餘生,你當真忍心?”
裴書白哪裏想到自己問起醫治公孫晴眼睛的法子,卻引來天機先生如此絮叨,心裏著急言語中便多了些不快:“先生此前莫不是做那媒人的,倒在這裏牽線搭橋,我與寧兒乃是摯友,更何況我身上大仇未報,這些私事又怎能成為牽絆?先生若是不願回答,那就幹脆一些,別在這耗費苦工,我來此地就是為了給晴兒治眼,旁的我都不在乎!”
天機先生聞言,登時收了笑容,正色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跟你廢話,一切按照規矩來,我也不看你爺爺的麵子,你隻有三個問題,問完便走吧!”
裴書白不以為意:“那你便說吧!”
原以為天機先生會開口答疑,卻見他又不住搖頭:“我這規矩還有一條,前人問過的問題,我不便多言,你若是想知道,等你出去之後去問顧閣主,她已經問了醫治公孫晴的法子。”
天機先生這句話說完,裴書白周身如同雷擊,怎麽也想不到顧寧會問這個?
遲疑間,耳中又傳來天機先生的聲音:“顧閣主跟我說,你心中疑問太多,鬱結在心對身子不利,故而顧閣主便替你問了,便是想讓你三個問題都問在點上,倘若你仍是執意發問,我隻能破例答出,隻是要扣你發問次數,你可想好了?”
裴書白遲疑了,一股愧疚也不知打哪冒出來,瞬間就充斥了整個心頭,若是自己執意發問,便是白白浪費了顧寧的一番好意,於是便道:“你此言當真?寧兒真的問過了?”
天機先生索性閉上眼睛,根本不去瞧裴書白。
許久之後,裴書白這才打定主意:“好!既然如此,那我便謝過寧兒!”
天機先生麵沉似水,仍是閉目不視,隻是微微抬手示意裴書白發問。
裴書白朗聲道:“我尊你一聲先生,但在心裏卻對你沒有半點好感,那四刹門的生不歡死亦苦闖入我家殺人行凶之前,便是從你這裏得了我家地址所在,若是追究起來,我裴家仇人之中,你天機閣也算其一,斷天機試煉是你天機閣的規矩,這個我自然懂,隻是你不分善惡,不辨正邪,害我一家枉死,這個坎我始終過不去,如今我問你,當初你給我爺爺下的讖言是滿門留一人,為何爺爺提前知道結果,還是不去抵抗,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麽?”裴書白越說越激動,這些本就是他心裏的一個死結,當初爺爺裴無極詐死,想來是預見到家中有難,那到底是誰提前告訴爺爺四刹門要來生事?家中有驚蟬珠這等神物,爺爺為何又不去用它?這裏頭太多太多的疑問,裴書白想要弄清楚。
等裴書白說完,天機先生這才睜開眼睛,瞧著胸口急劇起伏的裴書白道:“當初你爺爺過了試煉,也是像你這般立在屋中,他問了我三個問題我都一一回答,你爺爺聽完之後情緒很是低落,剛要離開,我送了他幾句話,你方才說的滿門留一人,便是其中一句,隻不過我說的遠不止這些,一圖生得積怨深,腥風血雨禍上身,不見武林風波遠,隱居不聞方留根,卻因塵緣為盡了,亦是福禍相依存。生死本已天注定,滿門隻得留一人。這便是我與你爺爺說的上半闋,他聽完之後宛如三魂丟了七魄,走時連遊龍劍都忘在這案幾之上,是我喊住了他,與他說了那下半闋,遊龍困沙、舞鳳折翼,尚存一子、氣猶未盡,天罡倒反,七星聚義。你爺爺聽了這幾句,心裏也算好受了些,知道日後即便是裴家蒙此大難,也會有一人活命,而且這個人能叫天罡倒反,引得七星聚義,便是七星魁首,如今看來,你裴書白的經曆,正合了次數,裴無極莫向婉夫婦倆倒不是真的敵不過生死二刹,想來也是知道即便是挫敗那二人,四刹門也不會善罷甘休,等生老病死四刹齊聚,便是鳳舞遊龍雙劍合璧,也難保裴家上下周全,裴無極也是經得住大風大浪,當初正道式微,隻有四刹門一家獨大,極樂圖殘片四刹門誌在必得,裴家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你爺爺想到此節,索性順了天道,事發前他得了消息,生死二刹率一眾弟子來襲,便詐死以誘敵,喊來的紮紙匠,其實就是為了助你脫身,這一切你爺爺早就算準了,其實他和陸淩雪一樣,他們得知六道之事以後,心裏的擔憂與日俱增,一個百戰狂,便把藏歌門挑費,一張極樂圖攪得武林幾十年不得安寧,可百戰狂也僅僅是三聖之一,若是六道滅輪回複生,世上又該有多少人為之喪命,故而陸淩雪也好,裴無極莫向婉也罷,為了七星聚義甘願赴死,生不歡死亦苦不過是應了天數,不是這二人,也會是旁人。”
裴書白皺緊眉頭,不敢相信爺爺是甘願死在生死二刹手中,若真是如此,那裴家發生的事完全可以避免,自己雖不知祖父祖母武功到底多厲害,既然被世人成為五絕,實力絕不會完全被生不歡死亦苦二人壓製,生不歡和死亦苦都和自己交過手,對方實力如何自己已經很清楚,就算有鍾山破裏應外合,也不至於將裴家徹底壓製,而今天機先生說出這些,那裴家發生的一切也就說得通了,隻是這個結果裴書白並不想接受:“不會的!爺爺大可以帶著我們離開家,豈能為了我一人讓全家枉死?這麽說對我父母對我大伯嬸嬸豈不是太不公平?”
天機先生笑了笑:“你裴家上下可能隻有你一人被瞞在鼓裏,其他人為了你,都做了同樣的選擇。”
裴書白心中還是做著最後掙紮:“你這根本說不通!就算所有人都甘心赴死,那怎麽能料到生不歡死亦苦會在那個時候到我家來?爺爺假死辦喪又是為何?”
天機先生歎了口氣道:“當真年紀輕,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心裏對鍾山破還滿是敵意吧?其實鍾山破明麵上是四刹門的弟子,暗地裏一直在幫著你裴家,或者說是幫著武林正道,四刹門想解開極樂圖,便是想徹底獲得六道滅輪回的借壽還陽功,以求四刹門千秋萬代,可六道的武學有悖天道,有悖人倫,鍾家兩代人守著忘川,便是決心徹底封禁六道,故而四刹門所做的事,鍾山破豈能坐視不管?借著鍾裴兩家的矛盾,他入了四刹門,麵上看來是想借四刹門的手除去殺父仇人,其實暗地裏卻是一直在觀察四刹門的動向,生不歡死亦苦要襲擊裴家,這個消息正是鍾山破偷偷告訴裴無極的,而且裴家上下甘心赴死,鍾山破亦是知情,在你遇險之時,他才會顧不上身份敗露,出手救你,可你還把他當做仇人,卻不知鍾山破該是何等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