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報恩消令
此言一出,不僅彩衣人為之一怔,連吳昊也驚得合不上嘴,見裴書白一臉正色,也不似玩笑,又聽裴書白言道:“前輩言語狂狼,對公輸派設下的機關極盡鄙夷,當初我以為你不過是癡人誇口,但又想你在此間久居不見天日,卻未曾亡於這諸多機關,前輩機關術自然不差,如今又聞前輩說出千裏經絡圖,你若不是魯盤大師,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我鬥膽猜測,既然又藐視公輸派的傲氣,自然有實力在身,那公輸派從武林中消亡數百年,其弟子造出機關但凡現世皆是精品,世人得一而喜不自勝,我也是有幸得見《魯盤圖繪》中,飛天木鳶和豹輪的真品,也領略過其機關威力,心中自有梗概,前輩視這些機關為小玩意兒,信手一拈,便是神簫緊那羅這等神品,你一定是魯盤大師!”
吳昊詫異道:“你瘋了吧!魯盤大師死了幾百年,若是活在世上,豈不是比六道活的還要久?”
裴書白也知吳昊說的不假,但自打在忘川禁地知曉了六道七星之事,才知自己好似井底之蛙,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稀奇事隻有自己不知道,並不能說不存在,連死了一百年的六道中人都能從棺材裏出來,還有什麽怪事不能發生?先前彩衣人離去之時,口中念叨的幾句詩,“精鋼做線木做絲,清氣一列雲梯織,腰間帶得鑿與斧,敢上蟾宮斫桂枝。”若無奪天功,又豈能如此狂妄?
那彩衣人笑了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飛天木鳶的確是個好東西,隻是豹輪還有缺陷,若是肥胖之人用上豹輪,那肚皮會磨平,你們倆倒可以用一用。”
裴書白又道:“不知前輩為何會困在此地,若有我們能幫的,我們定當竭力,一起從這極淵之眼脫身。”
彩衣人冷笑不止:“我還當你多有骨氣,原來也和這藏歌門耍嘴的人一樣,是個巧舌如簧之人,說是竭力幫我脫身,還不是要從我這裏套取上去的法子?之前我已然說過,我平生不幫人,也不讓人幫,在這裏待著是我自願,我若是想出去,這世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困住我,你也不要妄想我和你們一起走。”
裴書白心道這人脾氣當真古怪,自己一直頂撞他,他始終笑眯眯的,可自己語氣剛恭敬了些,他卻是一陣冷嘲熱諷,裴書白本就不是彎彎繞之人,一聽彩衣人如此說話,也不想再多言,即便是太想弄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魯盤大師,但跟說話如此乖張的人打交道,自己也是渾身不自在,於是便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言罷不再去瞧彩衣人,徑直朝前走去。
吳昊見裴書白率先離開,也不知該走還是該留,摸了摸懷中神簫緊那羅,生怕那彩衣人再收回去,糾結了一會兒,也邁開腿跟上了裴書白。
彩衣人愣了片刻,邁著大步踏空疾行,不一會兒便攆上了裴書白和吳昊二人,隻聽彩衣人開口道:“算了!跟你們這兩個崽子也沒什麽好說的,既然你們陪我說了一陣話,也算是給我乏味可陳的生活添了些活力,既然你們決心要離開這裏,想必我也留不住你們,你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往上攀,到頭來失足摔死,臭了我的地也是麻煩,罷了罷了,我這就告訴你們出去的法子。”
裴書白始終狐疑,吳昊也定不下主意,這彩衣人所思所想實在讓人琢磨不透,裴書白沒再多言,隻在心中打定主意,這彩衣人若真的是魯盤大師,必定有法子從這深淵之中脫身,隻是此人言語十分乖張,斷難交心,若是真助自己離開,他日自當還這個情,若仍是戲耍自己,那絕不會再在這彩衣人身上耽擱半分功夫。
那彩衣人哪裏會管吳昊心中所想,也不知從哪裏拿出個木盒子,那木盒子巴掌大小,隻見彩衣人撥開機括,裏頭兩隻微小的飛天木鳶赫然出現在盒中,彩衣人指頭一捏,兩隻飛天木鳶便被提了出來,順手一拋飛天木鳶便墜在裴吳二人腳邊,不等二人反應,那木鳶好似見風就長,眨眼之間便有五尺長,雖是沒有屠魔天王在兩界城中使用的那隻碩大,但個頭馱著裴書白吳昊飛升,已是十分容易。
彩衣人笑道:“既然你方才提到了飛天木鳶,言語中多為誇讚,那我便替飛天木鳶做個決定,你誇它,它送你上去,兩不相欠。”
裴書白一愣,竟沒想到這彩衣人隨手拿出飛天木鳶,而且一拿就是兩隻,於是便道:“你把這木鳶給了我們,我們該如何還你?難不成這木鳶還能自己飛回來?”
彩衣人哈哈大笑:“你還真不占便宜,不像這小子,揣著神簫生怕我反悔要回去,”言及此處,彩衣人朝向吳昊,口中道:“你大可放心,給你了便給你了,我也不會要回去,這玩意留在我這裏也是無用,還不如給你物盡其用,也能讓它在武林中露露臉。隻是你一直捂著神簫,生怕我要回去,這個想法倒把我小瞧了,你藏歌門如此小家子氣,這我倒是始料未及。”
吳昊被彩衣人一番話說得麵紅耳赤,隻是為了神簫緊那羅,又哪裏敢反駁一句?隻是點頭不止,連稱前輩教訓的是。
裴書白心下感激,即便這彩衣人沒有半點招人喜歡,但畢竟是連救自己兩次,光是這份恩情,自己就要記在心頭,於是便道:“前輩大恩,裴書白不敢相忘,他日若有機會,定當折返此地,為前輩辦件事。”
彩衣人嗯了一聲,口中道:“這倒有點意思,我救了你,又送你上去,你覺得欠我的,要拐回頭來為我做事,這倒附和我的脾氣,這樣吧,既然你要和我扯平,那我便和你約好,你也不用來此地,我若是想讓你辦事,自然會去尋你,你把這個收好。”
彩衣人從懷中取出一隻玉佩,上頭一片光潔和普通玉石無二,伸手遞給裴書白:“小崽子,這玉佩我給它取名字叫消恩令,你把它帶在身上,我便能尋到你,等我想到讓你做什麽,便會找你,到時候你做到了,再把這消恩令還我,咱們兩不相欠。”
裴書白快人快語,伸手接過玉佩藏於懷中,口中道:“如此甚好!隻是不能讓我濫殺良善、做邪惡之事!”
彩衣人點頭道:“好,不會讓你做邪惡之事的。”
裴書白這才放心,妥善收好消恩令。
吳昊眼中露出豔羨,先不說這彩衣人到底是不是死了幾百年的魯盤大師,光是他從身上拿出來的東西,那可都是稀奇玩意兒,眼下這彩衣人二話不說就給了裴書白一隻玉佩,還不知這玉佩有何功效,但絕不是凡品,於是便道:“前輩,晚輩也得你恩惠,他日也想為您做件事以報大恩。”56
彩衣人一臉鄙夷,倒也沒再開口嘲諷,仍是拿出一塊玉佩,隨手丟給吳昊:“好,雖然想不到你能做什麽?不過我也不能讓你說我不公平,他日我若是想聽曲兒了,自然找你,到時候我想聽什麽,你來個什麽,也算是消恩了。”
吳昊接過消恩令,小心翼翼地藏在懷裏,口中道:“前輩若有差遣,藏歌門吳昊自當肝腦塗地。”
彩衣人懶得理會,隨手一揮,轉頭對裴書白言道:“這飛天木鳶你們也不用多想,這倆小玩意能把你們送上去,自然也能自己回來。”
裴書白不想再耽擱,當即言道:“好!那便最好!”言罷縱身一躍,上了飛天木鳶的後背,吳昊也上了另一隻木鳶坐穩扶正。
那彩衣人七彩衣袖一揮,地上兩隻飛天木鳶好似來了生機,翅膀顫動起來,木軸嘎嘎作響,那木鳶昂首振翅,果然帶著裴吳二人飛了起來。裴書白心中欣喜,有了這飛天木鳶助自己脫身,便能省下不少真氣,吳昊又得了神簫緊那羅,先不管吳昊在極淵之眼裏頭對自己起殺心這件事,隻要上去和師父道長寧兒匯合,吳昊自然不會再和自己起刀兵,皆是自當同心協力先過了試煉再言其他。
那木鳶越飛越高,眼看著身下彩光黯淡,裴書白忽而言道:“前輩,書白雖不知您到底是不是魯盤大師,但今日大恩書白斷不敢往,他日若有差遣,大可來尋我!”
彩衣人嘴角微揚,沒再言語。裴書白忽而想到什麽,又高聲道:“前輩,這試煉之地來了強人,是一紅衣女子,她本是六道三聖之一,喚做龍火使蘇紅木,前輩若是見到此人,萬不可不防!”
裴書白說完,也不知那彩衣人聽沒聽得清楚,此時身下彩光已然黯淡,那飛天木鳶上升極快,綠色巨眼已經出現在身下,裴書白這才發現那幽綠巨眼原來是水潭輪廓,潭中水光一片幽綠,這才有了綠色巨眼的錯覺。
隨著飛天木鳶越升越高,吳昊心思也複雜到極致,在底下自己得了神簫緊那羅,這件事不消隱瞞旁人,可自己對裴書白出手起殺心這件事,萬一裴書白向其他人提起,勢必引來其他人的提防,日後相處自然也有了隔閡,那對自己而言,是十分不利的,於是吳昊眼珠一轉,口中道:“書白,方才是我心急了,還請你諒解。”
裴書白點了點頭,輕描淡寫道:“我自然不會怪你,隻是沒想到你得了神簫,武功竟如此突飛猛進,我若是慢了半步,不說被你七彩音刃射死,也得重傷,你那《大音希聲訣》,終究是遇見了趁手的神兵,這是好事一件!”
吳昊仍是擔心,又道:“兄弟說的極是,這東西連我爺爺也沒見過,實在是神物,沒想到我有此機緣,所以一時亂了方寸,才會對你出手,實在沒想到會激動成那樣!”
裴書白微微一笑:“我也沒想到,好在你及時收手,不然我還真招架不住,當初我得知驚蟬珠功效之事,心中也是激動,在那忘川禁地險些發狂致死,你這些不算什麽,等咱們上去之後,攜手通過試煉為要,其他的你也不必掛懷。”
吳昊心中一喜,連連誇讚道:“你能這般想,我也釋然了,不然我這心裏愧疚的厲害,你想萬一先生道長他們幾個知道了,我也沒臉再和你們相處了。”
裴書白摸了摸飛天木鳶的脖子,口中道:“放心吧,這極淵之眼裏發生的事,我隻會對師父一人提起,至於你對我動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我也不會再提。”
吳昊等的就是這句話,趕緊岔開話題:“那你說,底下那彩衣怪人真的是魯盤大師嗎?”
裴書白長歎一聲:“我哪裏知道?世上奇怪的事奇怪的人太多了,不過他即便不是魯盤大師,恐怕也是公輸派後人之中的翹楚,不然機關術也不會如此高深,”言及此處,裴書白摸了摸身上的玉佩:“反正他也給了我消恩令,若是有機緣,會在見麵的。”
吳昊點了點頭,沒再多言。兩隻木鳶不斷振翅,距離坍塌的玄淵碁局的棋盤已然不遠,裴吳二人精神一震,隻等木鳶將二人送到。
極淵之眼水邊,彩衣人仍是盤膝懸空,不遠處一道紅影閃出,正是六道三聖之一的蘇紅木,隻聽蘇紅木開口道:“你就這麽放了混沌舍利?”
那彩衣人微微一笑:“時候未到,這時候取了,反倒讓四刹門討了便宜,你也不用再去找他們麻煩。”
蘇紅木媚笑道:“你說什麽我都依著。隻是你把神天八物給了藏歌門那小子,你就一點不心疼?那可是跟幻視鏡齊名之物。”
彩衣人冷笑一聲:“這小子有大用,先給他不過是讓他替我保管著,早晚神天八物要湊齊,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你那幻視鏡可尋到了?”
蘇紅木收了笑容:“這裏頭太大太繞,我就一人哪裏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