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靜心定神
公孫憶略加思索,便計上心頭,想之前在倒瓶山赤雲觀,自己和赤雲道人每個月都要比試一番,比試的項目也是五花八門,除了常規的武藝真氣比拚,上山下水、閉氣打坐,二人想到什麽便比什麽,如今拿比試來套住龍雀使,自己一下便想到一個點子,既能讓鍾不怨緩神歇息,又能讓龍雀使消停一會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
龍雀使笑道“小子,你想得第二項比試是什麽?快快講來。”
公孫憶慢慢靠近裴書白,自打裴書白醒來,自己還未曾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徒弟,雖然眼下裴書白被龍雀使攝了心魂,不知道用什麽邪功奪舍,但肉身畢竟還是裴書白的模樣,這幾個月來一路顛沛流離,屢陷險境,如今好不容易救活徒弟,卻又殺出來個龍雀使,眼前裴書白眉頭緊鎖,一雙赤目瞳仁不住抖動,公孫憶看在眼裏不動聲色,想來是徒兒的意識在和龍雀使的意識抗衡,於是公孫憶便更加篤定無論如何也要拖延時間。
於是公孫憶便開口道“這第二項比試,咱們比比定力,這異獸大潮聲勢浩大,哀鳴嚎叫之聲擾人心智,不過習武之人講究個巋然不動,任憑外界紛雜,自要守住靈台清明,往前走不遠是一條河,咱們就在河中打坐,誰要是先受不了從河裏出來,便算是輸了,龍雀使意下如何?”
龍雀使吸了吸鼻子,滿臉不情願“你這是哪門子歪理邪說?要我講這些畜生殺了了事,定力這東西有什麽好比試的?”
其實公孫憶料定龍雀使不想比試這第二場,畢竟照他自己所說,六道其餘眾人都是封印在此,沒有意識和死屍無二,但這龍雀使不一樣,不知道之前學的什麽武功,竟然在這地宮之中留有神識,當年鍾不怨和鍾不悔兄弟倆放走龍源使百戰狂,這龍雀使就一清二楚,算起來在地宮裏也困了上百年,八成是受七星子的北鬥封印大陣所困,龍雀使的意識隻有在地宮中待著,這麽多年過去,急也該急死了,這會兒好不容易能出來和人說話,恨不能把一百年憋住的話全部說出來,這時候和他比定力,不讓他動彈,就好比拿走孩童的心頭好兒,更容易讓他氣急,眼下龍雀使一臉不情願,讓公孫憶更加有信心,這第二場有了勝算。
公孫憶笑道“堂堂龍雀使,還怕閉氣打坐嗎?這些基礎中的基礎,龍雀使不會是薄弱吧?”
“薄弱個毛,要比就快比,叫你輸個心服口服!”說完龍雀使把背在後麵的那隻手向異獸方向一推,一股真氣如排山倒海,瞬間將身前異獸推出數丈,那些異獸即便再癡傻,也知道眼前這個人不好惹,眾獸打滾正了身子,紛紛繞過裴書白前行,“快點說吧,那條河在哪?”
公孫憶當先一步走在前麵“這邊請。”
鍾天驚擔心公孫憶,想陪著公孫憶一道,公孫憶一把攔住鍾天驚“天驚兄弟,我來拖住這龍雀使,你這會兒好生照顧你義父,若是真打起來,沒有你義父,我們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鍾天驚還想說些什麽,龍雀使一臉不耐煩“快點走,在這聒噪個沒完!”
公孫憶笑了笑,便帶著龍雀使一路向前,一直行到忘川河邊才開口道“龍雀使,請。”
說完便潛入水中,在水底找了一塊稍微光滑的奈落石盤膝坐在上麵,龍雀使見公孫憶入了水,也潛進水中,這忘川河水顏色本就是赤色,平靜時也算清澈,但此時正值陰兵過境,陸地上異獸狂奔,水裏頭也不太平,獨角水蛇,三目獠魚這些水生異獸也在水底狂遊,攪得忘川河一片渾濁,這龍雀使眉頭緊鎖,一臉嫌棄的模樣,連忙將真氣放出,將身體牢牢包住,入水之後,又在水底使出龍雀之翼,將靠近身旁的一些水生異獸悉數趕開,之後才找了一塊奈落石做好。
公孫憶默默看在眼裏,已然看出這龍雀使有些潔癖,這第二場比試算是找對了路子,若是比拚定力耐力,自己肯定不是龍雀使的對手,但是在這忘川河底,勝算非常大。打定主意之後,公孫憶幹脆入了定,趁著這會兒功夫,將幾日來鍾不怨告訴自己的這些秘密,又細細想了一番。
幾十年前,鍾不怨和鍾不悔誤打誤撞進入地宮,發現了六道七星的秘密,鍾不怨失手放出了六道三使之一的龍源使百戰狂,百戰狂現世之後,劍挑各大門派,將各個門派的寶貝悉數掠走,按照六道的武功,當世無人能敵,各派武功寶物對於六道來說,根本不入其法眼,但為何百戰狂如此執著,恨不能將武林大小門派全部掃一遍,這樣一來隻有一點可以說的通,那就是百戰狂需要在各派尋找對他們有用的東西,當年百戰狂一人複活,大可以瀟灑快活一輩子,再不濟也可以自立門派,恐怕像四刹門這樣的人,對於百戰狂一定是趨之若鶩,可百戰狂並沒有選擇這兩種,反而是一人一劍,與全武林為敵,若不是這人癡傻,那唯一能說的通的,就是他想找到對他有用的東西,從而複活六道餘眾,這也解釋了為什麽龍雀使對於百戰狂留下的極樂圖如此在意,若自己推算的不差,極樂圖埋藏的東西恐怕不是武林中盛傳的那樣,是各派至寶和武功心法秘籍,而是能複活六道,破解七星子北鬥封印大陣的事物,這樣一來,四刹門所行之事,恐怕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不是把四刹門做大做強,而是將整個武林推向萬劫不複。
越想心越驚,即便在忘川河水底,公孫憶也和覺得後背冒出冷汗,想到四刹門時,公孫憶心裏又是一咯噔,萬一四刹門也知道六道秘密,他們尋找極樂圖就是為了找到複活六道的方法,這麽一來情勢將變得更為複雜。
公孫憶不能排除這個想法,鍾不怨到現在為止仍未找到七星子在地宮中留下的第三卷羊皮卷,而且也說了七星子之一的搖光留下的《不動明王咒》也僅僅是找到上冊,下冊不見了,反觀赤雲道人的武功路數,也的的確確和鍾家武功相輔相成,若是當年息鬆道人傳下的事《不動明王咒》的下冊,那至少息鬆道人這一脈,到過忘川禁地的地宮,如此一來,知道六道七星秘密的,遠遠不止鍾家一門。
世上最為難測的是人心,有人天生向善,就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忘川禁地一牆之隔的兩界城,恐怕就是這類人,倘若辜曉沒死,而且當年真的和四刹門生不歡的師父有關聯,四刹門一定也知道了六道七星的秘密,之前鍾不怨也說,病公子帶人大舉來犯,雖然沒有在鍾不怨這裏討到便宜,但終歸是過來了,而且歸塵樓下的蠻豚和十方獄中的癡奴,正是從忘川禁地中帶出去的遮天巨齒豚和鬼麵狒狒,病公子攜四刹門眾弟子大搖大擺的過兩界城,兩界城一定和四刹門已經勾結在一起,現在要想的,就是病公子為何要來忘川禁地,總不能說是僅僅為了帶走兩頭異獸這麽簡單,恐怕病公子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六道七星。
六道不仁,百年之前屠戮眾生,隻是為了他們長生不老的邪功,雖然被七星子悉數封禁在此,但長生不老畢竟吸引力太大,但凡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恐怕都要躍躍欲試,那死亦苦這麽多年不僅不見老相,反而越活越年輕,這都是病公子的傑作,按照這麽想,病公子癡迷研究這些歪的邪的,六道的活人祭,病公子若是知道有這麽個東西,不可能不動心,所以章寒落在倒瓶山頂跟自己說的,死亦苦言及四刹門尋極樂圖的三個目的,恐怕複活六道也是其一。
水底靜坐,公孫憶放空心神,反而思路更加清明,將諸多碎片線索慢慢串連在一起,事情也都說的通,可越是這樣公孫憶越是擔心,始終想找個理由將自己的猜測推翻,因為這個想法實在太恐怖,僅僅一個奪舍的龍雀使,就如此難招架,若是本尊複活,造成的危害,隻會比百戰狂猛烈,當年好在有陸淩雪他們幾個可以聯手抗敵,如今這世道還要提防四刹門。
公孫憶在水底思緒不斷,可眼下這個大麻煩如何應對,公孫憶卻始終想不出主意,雖然眼下將龍雀使控製在水底,給自己和鍾不怨以喘息之機,但想要將龍雀使的神識趕出裴書白的身體,自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好走一步看一步,先前路過龍雀使身邊時,看到徒兒雙目劇烈抖動,八成是書白的神誌在和龍雀使的神識相抗,眼下隻有希望裴書白可以勝過龍雀使,重新主導自己的身體,除了這個法子,公孫憶實在想不出如何在不傷及裴書白肉身之外,將龍雀使製服的方法。
想著想著,忘川河底出了異動,龍雀使從水底嗖的一聲鑽了出來,一落地便狂怒不已“我輸了,你快出來!快!快快!快出來和我說話!”
龍雀使熬桀本身就不想比試這第二場,想來也是,神識在地宮中本困了百年,好不容易出來了又要憋著不說話,所以在水底入定了一個時辰之後,龍雀使實在忍不了不說話的煎熬,再加上忘川河底被異獸攪得汙濁不堪,龍雀使更是忍無可忍,所以便從水底鑽了出來,不情不願的認了輸,不過龍雀使也打著主意,隻等公孫憶開口說話,但凡問些廢話,自己便搶著回答,效仿公孫憶先前對自己那般,將這第二輪三個問題回答掉。
公孫憶見龍雀使從水底出來,知道自己這第二場贏了,又見龍雀使臉上陰晴不定,料定對方肯定也想鑽空子,於是公孫憶不慌不忙的從水底走出來,也不開口,慢悠悠地擰幹身上的水跡,心裏卻想著如何好好利用這三個問題。
龍雀使急不可耐,他已經受不了沒人搭理的日子,見公孫憶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更是著急不已,一伸手彈出一道小旋風,將公孫憶從頭到腳吹的幹幹淨淨“弄個水也這般墨跡,快點問!”
公孫憶被這旋風一吹,登時幹幹淨淨清清爽爽,於是一抱拳“謝龍雀使,你是如何奪我徒兒肉身的?”
公孫憶冷不丁一發問,龍雀使當即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子也太不知禮數,上來就問這麽核心的問題,這個我不回答,你這般問還不如問怎麽殺了我?”
公孫憶笑道“也是,畢竟這功夫實在邪門,即便你說了恐怕我也聽不懂,這樣吧,我換一個問題,為什麽這麽多年沒有對鍾不怨下手,反而我徒弟一來,就讓你得手了?”
龍雀使想了想,便道“這個嘛,我倒可以回答你,那小老頭兒是叫鍾不怨是嗎?”
“嗯,是叫鍾不怨,不過龍雀使,這第二場是我贏了,你要回答我三個問題,你反倒過來問我,這樣說不過去吧?”。
龍雀使眉毛一挑“好好好,我回答你便是,百年前,我們的師父、六道首領滅輪回帶著我們逃進了這地宮之中,原以為找到了個安身之所,沒想到這裏竟然是七星子布下的局,設的圈套,早在我們來之前,就在這裏布下了什麽封印大陣,當時六道隻剩下四十九個人,沒曾想七星子在地宮裏真的留了四十九口棺材,我們一見之下心裏大亂,最終敗給了七星子,不過要我說,那七星子裏頭也就搖光和開陽兩個人厲害,剩下的也就那麽回事,可就是這搖光開陽兩個,一個占著武曲,一個占著破軍之位,我們四十九個愣是打不過,最後逼入絕境,悉數被封印至此。”
公孫憶麵不改色,心裏卻有些欣喜,這龍雀使憋了百年,問一個問題竟回答的滔滔不絕,如此一來,自己便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於是公孫憶隻是點頭,絲毫不去打斷龍雀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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