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日,虎爺忽然變得安靜,靜了很長時間,忽然,對著床邊眾人,虎爺重聲說道,“既然隻有再行接骨方可,那就斷骨再接!”眾人都大為驚訝,麵麵相覷,未等勸阻。當著一眾醫生的麵,虎爺一咬牙,眼睛一閉,大喝一聲,硬是抬起右腿狠狠擔在病床床欄上,“哢嚓”一下,接成畸形的右腿又被砸斷!虎爺刷一下麵色慘白,身子一挺背過氣去。眾人無不失色。醫生見狀,又驚又怕,乘亂灰溜溜地跑了。
眾人見狀,片刻不敢延誤忙,連忙雇車改請省城協和醫院骨科醫生接骨診治,幾位醫生到後震驚異常,給他最好的治療,最終斷骨接上,並且得以愈合。
在貧病交加中,虎爺休養了兩年,直至兩年後的六月腿傷方才痊愈。
山上又到初秋,早晨和傍晚多霧,霧鎖山頭山鎖霧。霧海中,極目遠眺,山隱沒了形跡,隻露出隱隱約約的輪廓。霧海中現出了奔馳的駿馬,怒吼的雄獅……它變化莫測,給群山平添了無窮的魅力。從山腳仰望盤龍山,雲霧繚繞山頂,山像披上薄紗似的,隻剩下青色的峰尖,就像一幅疏密有致、濃淡相宜的山水國畫,更顯神秘。沿山間小徑徐行,不見翠林如海,蒼黛凝重,。隻覺霧雨蒙蒙,沾衣欲濕。到處白茫茫的一片,空山與天空融為一體。
但恰是這個時節,山上景色最美。晴天佇立峰頂,看群山如綠浪四麵湧來,聽山風耳邊呼呼作響,仿佛峰頂有搖晃之感,其樂無窮;陰雨天氣,峰頂則雲霧飄緲,千溝萬壑若隱若現,宛如人間仙境。
天氣晴朗時,群峰競秀。山上的樹木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五彩繽紛。盡管有蠻多的野草夾在林中,卻也顯得斑斕多姿。有樹木花草的清香氣息。山上如蠟染般的紅黃色和那沒有褪盡的綠色,讓大山更有了一番風韻。柿子已經熟透,伸手摘了可吃,樹葉已經紅透,遠處望去就好像是一顆大大的、紅紅的火炬,青草綠枝褪了綠色,在太陽光芒的照耀下,閃著金黃。蒼翠的鬆柏,火紅的黃櫨,枯黃的刺槐,金黃的銀杏-——將大山裝點的五彩繽紛,令人陶醉,尤其是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更顯得美不勝收。在和煦的陽光照射下,滿山紅葉愈發
鮮亮、通透、聖潔。“一林秋葉染天工,夾綠編黃染麵紅,唯柏不隨霜露改,依然翠滴冷霜風。”山坡上,一叢叢野菊花恣意綻放,酸棗棵子掛滿了果子,紅紅的酸棗高高的挑在枝頭。
山腳下,大片的莊稼地,已經被豐收了的玉米,金燦燦的,像一片金色的海洋,紅紅的高粱棵,鬱鬱蔥蔥,像一片紅色的波浪。
山上秀色可餐,夫人和丫鬟二人在山上悠閑地打發時光,這一天,太陽
剛剛爬上半山,丫鬟拽著夫人前去采摘山花野果。果子摘了不少,拿在手裏擱不下,丫鬟脫下自己的褂子兜著,天氣有些熱,兩人的額上都出了一層汗珠,身上也掛上了一些草屑蒼耳,兩人正準備回去,懶洋洋的攀著山坡,去找那來時的小路。正巧,夫人看到一棵鬆樹下有一團蘑菇,便慢慢走過去,用手撥開草準備采摘。突然,一隻被當地人叫做“葫蘆頭”的馬蜂突然飛向她,對著她的額頭就蜇了一下。夫人忙揮手打落這隻馬蜂,結果這一打不要緊,引來了一群馬蜂的圍攻,徑直衝她襲來。這些蜂子,全身呈黑色,有近三公分長,性情特別凶狠。從未見過這麽多馬蜂的兩人一下子就慌了,扔下手裏的野果拔腿就逃,一邊跑一邊呼救。跑著跑著,丫鬟腿開始抽筋,她把自己手裏拿著的褂子蒙到頭上,蹲在地上死命的喊救。蜂群全部凶狠的追著夫人而去。
此時,忽然一個身影竄過來,顧不得頭上盤旋的毒蜂,撲過來三把兩把的就脫下自己的褂子一下罩到夫人的頭上,把她周身上下整個罩住,給蒙得嚴嚴的,“蹲下別動。”說完,此人赤著上身便飛跑。接下來,就被毒蜂團團圍住。馬蜂在他的頭頂上盤旋,此人用手揮舞著趕走了好多,隻是,跑得再快,又怎能快過翅膀?此人頭上、臉上、身體裸露的地方,被馬蜂蜇了十幾處。
來人逆著風,迅若狡兔似地在山坡上四處跑,逢崖跳崖,遇坎跳坎。但身後緊緊追隨的馬蜂絲毫不願放過他,仍在耳邊嗡嗡作響。不多時候跑到一處枯草堆旁,猛然收腳蹲下身子迅速點燃了地上的枯草,然後就地一滾,隱入草叢,一眨眼功夫煙火冒起,蜂群才四散而去。這時才看出此人麵目,原來是大當家的保鏢。他的頭、手、身都有馬蜂蜇成的紅點點,而且有紅腫的跡象。
丫鬟這時也趕了過來,保鏢顧不得身上的蜇傷,兩人連忙去尋夫人。
夫人臉頰有一片明顯的紅腫,渾身乏力癱倒在地上。“夫人,夫人,你怎麽了,夫人?”丫鬟哭喊著。“我感到頭暈、胸悶、呼吸困難,渾身不舒服。額頭上特別疼痛和搔癢。就感覺全身像針紮的一樣又癢又疼,眼前有些發黑。”夫人用手捂著額頭有氣無力的說道。“這可怎麽辦呢?”丫鬟急得大哭起來。“莫哭!快,不能耽擱,先回寨子。”保鏢背起夫人撒腿往山寨跑,丫鬟緊緊跟上。
好在離大寨不遠,一口氣跑到夫人住處,把夫人放下,保鏢顧不上大喘著氣,仔細檢查夫人傷口,見皮膚額頭上有一小黑點,“這是馬蜂尾刺,有毒,挑出來就好了。”沒有鑷子,丫鬟趕緊找到一根繡花針,保鏢用針尖挑出毒刺,然後顧不上
多想反複用嘴吸出毒素。又吩咐丫環,用肥皂水充分洗患處,然後再塗些食醋,再去拿些蛇藥片內服外敷。
弄完這些,保鏢阿錚才長出一口氣,再看自身,被馬蜂蜇的地方又紅又腫。“哎呀,你看看你,都蜇的這個樣子了,這可怎麽得了呢?”丫鬟瞅了瞅他的身上喊叫著。“你等一下,我來給你挑刺。”丫鬟說道。
“顧不上了,刺太多了,給我醋。”
保鏢拿過剛才取來的陳醋,倒滿手心,就往身上用力搓,搓過一遍再倒醋,再搓。一陶罐醋用完,順手又把醋渣子往身上使勁擦,使勁讓汁滲進去,不管頭上,臉上,身上,抓起來抹到哪裏就是哪裏。
搓完了才說,“你們,這一下侵犯到了馬蜂們的領地,所以它們把你們當成了敵人,這才追著蟄你們。”說著又不放心似的囑咐,“今後切記,不要到山上荒僻的地方去,不要亂翻動石頭。防止那些馬蜂、蛇蟲。馬蜂一般不會主動襲擊人,但,哪怕是落單的馬蜂,也不要輕易的去招惹。路遇蜂巢,最好繞行,萬一遇襲,千萬不要反擊,因為馬蜂蜇人是被招惹後的報複行為,如果反擊,會使報複加劇,還會引來群蜂襲擊。不可掉頭就跑,因為一跑動,馬蜂往往會順著追上來攻擊。最好的辦法是保持冷靜,站著不動,馬蜂繞飛幾圈,會自行飛走。要用衣服將頭頸部包裹住,為了防止馬蜂刺穿衣服蜇中頭部,最好在頭部與衣服之間保持一定距離。記著,萬一被馬蜂蜇傷,可以用針或鑷子挑出蜂刺,但不要用手拔或擠壓,以免剩餘的毒素進入體內。”
“我們從此對馬蜂可是畏懼如虎,才不敢去招惹它!”丫鬟說道。
沒過一個時辰,夫人輕聲叫喚丫鬟。丫鬟忙問怎麽樣,夫人道,“這藥效果挺好呢,現在已經沒有那麽疼了!”
“誰能想到被一隻小小的馬蜂蟄完後人就倒了。還好遇到你,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真是謝謝你了。”夫人對保鏢說道。
“沒什麽,應該的,山上的弟兄無論是誰遇上了都會如此。”
夫人還想要說什麽,正這時,大當家的邁步進來,臉色鐵青,二話沒說,一把揪住丫鬟頭發,舉起手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啪”的一下,屋裏眾人頓時都驚呆了。“怎麽照看的夫人,說,是不是不想活了。”丫鬟捂著臉直哭,不敢回聲。“當家的,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她。”“哼!”大當家的狠狠瞪了丫鬟一眼,接著問道:“夫人,現在怎麽樣,好點了嗎?”夫人輕輕點點頭。大當家轉身吩咐手下,“去,馬上派人下山請個大夫。”
當山下的大夫趕到的時候,夫人已經能夠起身了,身體已無大礙。更
神奇的是,保鏢看起來沒事人似得坐在寨子裏的地上曬太陽,他的樣子,連大夫都驚奇的不得了,沒想到居然能這麽簡單對付馬蜂,真神了!
過了半個月,夫人被蟄的地方才痊愈,保鏢的傷早就痊愈了。
這天,馬府門外慢慢走過來一人,來人揣著手低著頭慢慢悠悠走到門前,停住腳步四下看了看,見門外無人,便走上門階,拍打門環,招呼門房,門房出來詢問,來人告訴門房自己要找護院的爛仔。
門房見他穿著打扮破破爛爛,尖頭猴腦,一對三角眼,臉頰一塊青傷,周身上下看起來像個要飯的,不由心生疑慮,詢問他找爛仔幹什麽,別看來人穿得破爛,但還挺橫,撇著嘴道:“你甭管,你給我進去叫人便是,就說是一個幾年不見的老朋友。——對了,我在那邊等他。”說著一指馬府斜對麵街道拐角。說完就走了,走到街道拐角那兒停下腳步,麵朝馬府,抱著雙臂站在那兒。門房看著他的身影想了半天,也沒記起見沒見過此人。就自己搖了搖頭,心裏道大概是個逃難的,轉回身進了門,隨手把大門閉上,就進院子找爛仔去了。
這時節,二少爺正好從省城城學堂放假回來,坐在馬車上,興衝衝的從濰縣城裏往家趕。此刻,夕陽拖著長長的影子,就要落下山坡,天邊還有一抹晚霞,像一束燦爛開放的海棠花,但也變得暗紅。二少心情如飛,馬車偏偏走得慢慢悠悠,二少不住地催促。“少爺,就走這麽快了,咱這是馬車,又不是嗚嗚叫大火車。”車夫陪著笑臉對少爺說。“我知道,要是火車的話我早就自己開了。嗚嗚的,像風一樣,那多帶勁兒!”二少說著,掀開簾子看了看,車子拐進了盤龍鎮,遠遠就看見自己的家了,正是晚飯時分,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整個盤龍鎮都靜悄悄的,家家戶戶炊煙升起,一股飯菜的香味彌漫在街上。也就是忽然間,二少的眼光瞥見了街道拐角的一個人影,那身影縮頭縮腦孤零零的站在那兒,來回踱著步子。他的眼睛忽的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不由眼皮一跳。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那身影太像了,二少爺心裏一驚說,眼睛死死盯著那個身影不放。這時那個身影也正好抬頭向車子這邊掃了一眼,隻這一眼,二少就確定了,就是這個人。“快停車,停車。”二少叫著,急促的拍著著車子。一邊在車裏弓起身子,把頭從車窗探出來。“少爺,危險。”正行之間,停車的指令來得太突然,車夫好不容易緊急的把車子平穩的停下來,車輪發出一陣刺耳的嘎吱聲。“少爺,怎麽了?”停下車,車夫麻利的一偏腿跳下來,急急的問道。二少指著街道拐角那個身影大聲叫著,“快,抓住那個人,抓住他,別讓
他跑了。”二少邊說邊蹭一下跳下車,抽身就往那邊跑,車夫也看見了那個人影,連忙撒腳奔過去。街道拐角之人顯然也看到了他們,一愣之下,迅疾反應過來,一扭身,撒腿就跑,兔子一般飛跑,七拐八繞,轉眼不見了身影。
等二少回到家,把剛才的事情一說,馬府上下人等這才明白,原來剛才二少發現之人就是當初綁架他的綁匪之一,馬老爺有點不相信,當初抓捕綁匪,熟料烏鴉嘴一死,線索全部中斷,其他綁匪逃得無影無蹤,可此人此時此刻竟然出現在盤龍鎮,令人匪夷所思。但不管怎樣,先抓住此人再說,此人來馬府找爛仔,難道……先找來爛仔問個明白。眾人這時再找爛仔,整個馬府上上下下找了個遍但全然不見他的身影。馬老爺趕忙派人出去,連夜悄悄在鎮裏細細搜查。
半夜時分,盤龍鎮外一處旅社,這是一個大車旅社,來這裏歇腳的住店的幾乎都是來來去去風風火火趕大車跑腳力的窮漢。一個簡陋的單間,一盞油燈,窗戶紙上映著兩個模糊的身影,兩個身影坐在燈前。“土撥鼠,你還敢來這兒,找死啊?”“這不是沒辦法呢,金爺走了,烏鴉嘴走了,弟兄們東躲西藏四處逃命,過的是什麽日子,手頭那點積蓄早就花光了,這不是逼得沒法子了,才來找你。現在也就你過得還滋潤了。這麽的,給我幾個銀板板。”“我也沒錢呢。還銀板板,銅的也沒有,屁個板板。”“那你得想想辦法,兄弟我是實在沒法子了。我又不能出去活動,你呢幫兄弟個忙,兄弟我一定會還你。”“不是還不還的事,是我也沒處去想法子,我就是個看院的,到哪裏去倒換?”“哎呀,兄弟,誰不知道馬老爺那裏有的是錢,你總能想個辦法。”“你——甭打馬府的主意——不要命了,嫌上次沒要你的小命是不是。”爛仔焦急地說,嘴上都起了泡。“抓緊走,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兄弟,你這是見死不救啊?”“哎呀,你怎麽這麽囉嗦,我沒錢,手頭就是這些。”說著從兜裏掏出三塊大洋,一伸手,“給。”土撥鼠接了過去,拿在手裏掂了掂。“真是把我當成要飯的了?”說著,斜眼看看爛仔,把錢收到兜裏,“你不夠意思,別怪我不夠朋友。”他說話帶著冷風。冷冰冰的說完,又向爛仔伸出手,“別忘了,綁架二少可有你的一份功勞,馬老爺要是知道了,那——”“你——”爛仔氣得胸脯鼓鼓的,眼裏一下露出凶光。“幹啥?想動武?”土撥鼠挑釁似的反問道。房間的氣氛凝固了片刻,爛仔忽然長出了一口氣,“兄弟,再給你二十塊。兄弟我就這麽多了,其餘的,再等我想想辦法。你先拿著——”說著左手伸進懷裏,掏出一個
布袋,晃了晃,叮當的響,“這還差不多!哼。”土撥鼠哼了一聲伸手奪過去,說時遲那時快,爛仔右手猛然出手,一把尖刀一下子紮進土撥鼠的胸膛,鮮血一下流了出來,這一下來的猝不及防,土撥鼠手裏的錢一下子掉在地上,踉蹌著退了兩步,低頭呆愣愣的看看自己的傷口,正紮在胸口上,整個刀子全都紮進去了,隻剩刀把子露在外麵,眼見是活不成了,爛仔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獰笑,然而,笑容還未來得及舒展開,猛然發現,不知不覺,土撥鼠的手裏多了一把短槍,爛仔大驚,還未來得及躲閃,也沒來得及撲上去,槍響了,爛仔當場斃命,綁匪土撥鼠也慢慢癱軟在地上,一命嗚呼了。
聽到槍響,鎮子裏的人趕過來時,隻見兩具死屍,早已氣絕多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