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焱點了點頭,忽然轉頭道:“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原先跟在他們身後的一群黑衣人紛紛上前,將槍口對準了老頭兒……
與此同時,幾個老人走了進來,分別是老爺子、老祖宗、顧老將軍甚至是第一領導都來了。
邢宗慶早就走到了最前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玻璃箱中的身影,似乎忘記了呼吸。
邢老爺子則快速且大力拍了拍邢宗慶的肩膀,將一份資料遞給邢宗慶,這是從研究室的老頭兒那裏找到的,原來這看似逆天的技術,其實是輔助人工智能完成的,當初韓堇就研究到了這一步,隻是不願做這等違反人倫的事情,因此一直擱下了,沒想到這個方法卻被宋老得了去,宋老對自己的妻子十分癡狂,早點就將妻子的屍體了冷凍了起來,一直希望死前能夠再和妻子說上一句話,因此才會開始這個實驗。
實驗室的老頭兒這會兒大難臨頭還不自知,見邢宗慶上前按下一個開關,在一陣警告聲後,玻璃箱打開了:“不要,她會死的,她真的會死的。”
可惜沒人理他。
邢宗慶上前,狠狠地抱緊了妻子的屍體,大概是因為這個奇怪裝備的緣故,韓堇的身體並沒有多麽僵硬,隻是冰冷柔軟,讓邢宗慶有種恍惚的感覺,仿佛妻子真的回來了:“堇……”誰說男子流血不流淚?隻因未到傷心處啊。耗了十幾年的時間,終於見到了心愛的妻子,不想,妻子卻早已死去,留下的,隻有這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你是誰?”那是個有點奇怪的聲音,不知道是怎麽辦到的。
盡管在場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如今的韓堇不過是個機器人而已,聽到這一句話,還是有人紅了眼睛。邢宗慶笑了,那是夏紫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淺笑。
“我是邢宗慶,是你的老公,這是我們的孩子的,邢焱,你還記得嗎?”邢宗慶回身看了邢焱一眼,邢焱上前,握住了韓堇的另一隻手。如記憶中白皙柔軟,卻毫無溫度。
叫韓堇的機器人重複了一遍:“邢宗慶,身份:老公,邢焱,身份:孩子,已登入,數據庫更新中……”
夏紫咬住下唇,眼淚流了下來。這實在太過分,那個實驗室的老頭兒過分,宋家的那個自私的宋老更過分。
實驗室的老頭兒似乎心知大勢已去,隻是不死心地微弱掙紮著:“你們看到的,她的智商多麽驚人,隻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讓她變成像是普通人一樣……”
“不必了。”邢宗慶轉過身來,沒有憤怒,沒有瘋狂,隻是微微一笑:“謝謝你為我妻子做的努力,現在,我要接她回去了。”
若是邢宗慶劇烈地辱罵,老頭兒尚且能爭上一爭,可是反而是這樣的態度,讓他無從下手,看著邢宗慶打橫將那具身體橫抱起來,老頭兒有些不甘心地道:“難道你不想妻子活過來嗎?”
邢宗慶微側了頭,苦澀一笑:“我隻希望她能夠得到清淨。”
這時,被人架過來的穿著唐裝的宋老來了,他大喊一聲:“你不能帶走她。”此時的宋老哪裏還有先前的威風模樣?頭發都在掙紮中變得亂七八糟的,但他好像已經顧不上其他,看著邢宗慶所抱著的身體,一副癲狂的模樣:“你們沒有權利帶走她,她已經簽了遺體捐贈,現在她是屬於實驗室的。”說到這裏,老人似乎鎮定了一些,隻是重複著:“你們不能帶走她,聽到了沒有?”
第一領導和顧老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是下意識搖了搖頭,先前他們還覺得這宋老未免太過囂張,一把年紀還想著奪權,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一切都是一個情字。
“宋老,我們以謀害韓堇女士的罪名逮捕你,請跟我們去警局,你有權利請律師,但從現在開始,你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宋老還想垂死掙紮,但強有力的國家武器並沒有讓他繼續蹦躂的意思。在宋老被帶走後,邢宗慶才像是找回了聲音一般:“謀害?”
顧老輕歎一聲:“那個老家夥瘋了,為了這個實驗,和韓堇鬧翻了,韓堇不想做,他就……”
韓堇,這個經世奇才,不僅智商卓絕,也是個十分具有人情味的女子,她拒絕從事這樣不道德實驗,沒想到,在那個時候,死神的鐮刀會落在她的頭上……
夏紫心中感歎著,正想著要不要把孩子的事情說出來,讓老人不要這麽難過時,忽然感覺到後腰上多了一個硬物:“不準動。”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叫夏紫渾身僵硬了起來:“季……季然?”在舌尖跳躍過無數次的名字,在此時卻成了催命符。
先前一直將注意力放在韓堇身上的男人們,這時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邢焱轉過身來,在看到夏紫被季然用手槍指著,深邃寒眸一眯,渾身上下釋放出冰冷殺意:“放開她!”
季然看著邢焱,輕輕笑了:“我還以為邢總什麽都不在乎呢?怎麽樣,我要你拿自己的一切換她的命,你怎麽選?”
這原本也是邢焱預料中的畫麵,他是那麽聰明,就如眾人所說,他把一切都猜到了,卻沒想到,他自己的心卻淪陷了。在他的計劃中,作為棋子的夏紫可能受到危險,可是他卻沒有料到,在看到這一幕時,他的感情已然失控!
“季然,你不要執迷不悟!”韓瑩看到季然這副模樣,也有些焦急起來,她在心裏說服自己,她不是在意夏紫,她隻是在意夏紫肚子裏的孩子,不管怎麽說,夏紫肚子裏的孩子可是有自己姐姐四分之一的血脈。
邢焱目光發冷:“你要得起的話,盡管拿去!”他手中的一切,都是他用盡心血經營的,要想拿走,起碼要先去掉半條命!
季然看到兩個人的表情,又低低笑了起來:“我差點忘了,這會兒我們的邢夫人可不隻是一個人了呢。”她說著,手槍一轉,頂住了夏紫的肚子。
聽到季然的話後,在看到她的動作,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倏然一變……
“不要……”甚至連實驗室的老頭兒都忍不住叫了出來,如今韓堇已經沒戲了,這研究狂人還在期待著夏紫肚子裏的孩子呢。
在場的人哪裏還不明白季然的話,麵色都是不好,反而是被槍指著的人十分冷靜。
夏紫輕聲問她:“小然,你忘了虎子嗎?”
小然……虎子……不過是兩天的功夫而已,卻是物是人非。夏紫不知道季然為什麽變成這樣,也不知道拿這樣的她怎麽辦,隻一點,她非常清楚,要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打動季然的,也隻有邢映北了。
果然,聽到這話,季然臉色一變:“帶他過來,準備飛機和一百萬美金現金,否則我就殺了夏紫。”
邢映北很快被帶到了季然的麵前,他事先已經被人知會過了,此時雖然十分擔心夏紫,卻沒有馬上去看她,而是望向季然道:“小然,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季然苦澀一笑,想來她曾經為他所做的一切,也不過就是傻事二字吧:“我隻問了一句,你哪怕有那麽一點點,喜歡過我嗎?”對於其他人的異樣,季然熟視無賭,隻是執著地看著邢映北,這就是她的天,她的天下啊……
邢映北猶豫了一下,他當然知道季然對他的感情,也知道這時不能觸怒她,但依照她那喜怒無常的性格,順著她的話說謊,未必是個明智之舉。理性如邢映北,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考慮邏輯問題,也是這一猶豫,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季然看到邢映北眼中的思考,心中的悲哀排山倒海……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人朝著季然的方向撲去……
“保護夏紫!”
兩方的聲音同時大喊……
有人跑到夏紫身邊,夏紫以為是救援,卻沒想邢焱那邊大喊一聲:“那是宋家的人。”夏紫毫不猶豫選擇了相信。
宋家見一擊不得,又來搶夏紫,他們早就在等著這個機會——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原本已經走到季然身邊的邢映北見狀,毫不猶豫地掉頭就去夏紫那邊增援,手,卻一個力道拉住了:“不要走。”邢映北回過頭來,就見季然正滿眼期盼和哀求地看著他:“她擁有那麽多,有疼她的長輩,有疼她的老公,現在還有了孩子,而我,什麽都沒有,我隻有你了啊。”
不知為何,一直對季然不感冒的邢焱,這時也因為這話語中的哀痛,紅了眼睛。但他還是堅定地拉開了季然的手:“對不起,就像你說的,我也隻有她了。”
在夏紫被趁亂推開的時候,已經有好幾隻槍同時對準了季然,也是這時,在場的少數幾個人看到,這個殺害了許多無辜性命的女魔頭流下了眼淚,她舉起了槍。
“小心!”
在場同時有許多個聲音一齊大喊,卻因此混淆了視聽。
季然將槍口對準了夏紫,失去了邢映北,連最後的機會也被剝奪了,即使活下去,也隻能在鐵窗裏度過,沒有邢映北的人生,那對她來說生不如死,更何況她殺害了那麽多人,無論誰都也不會允許她活下來……那麽,如果不能愛上她的話,就幹脆恨她一輩子吧,無論是愛還是恨,隻要能住在邢映北的心中,她,在所不惜。
夏紫聽到聲音後,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季然抹掉眼淚,將槍口對準她的畫麵,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
“夏夏……”
“女人!”
兩個聲音同時接近,同時朝著夏紫撲去……
‘砰……’!
槍聲響起。
有悶哼聲響起:“夏夏……”
看到子彈射入心愛之人的胸口,季然徹底崩潰:“不……”
砰砰砰。又是好幾槍,這一次,同時對準了發狂的季然……
“不要。”夏紫紅了眼睛,拚命地去捂住邢映北胸口上瘋狂湧出的鮮血:“你怎麽這麽傻?這麽傻……”眼淚無法控製,爬滿臉頰。
邢映北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但他還是努力抬起手,試圖去擦夏紫臉上的淚水和鮮血,還是夏紫抓住了他的手:“不哭,夏夏不哭。”邢映北覺得自己的胸口破了個洞,疼得厲害,可是看著此時眼中隻有她的夏紫,心中卻是那麽滿足。他想,他大概快死了,可是在最後,他終於完成了他的心願:“我終於……保護你……我的願望。”從當年夏紫站在他的麵前保護他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希望自己能夠保護夏紫,而現在,他終於做到了。
“別說了,快點,醫生啊……”
邢映北忽然挺起身來,奮力在口袋中摸索著什麽。邢焱寒眸微眯,上前幫邢映北將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個溫潤的玉佩,此時在邢映北的手中,染上了鮮血:“這個……鄭關給……給你……要,幸福……”邢映北抓著夏紫握著玉佩的手,緊緊的,像是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直到說完最後一個字,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啊……”
一個血人奮力朝著邢映北的方向爬來,那是身上中了數槍的季然,此時的她動作緩慢,誰都能殺了她,但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隻是執著地朝著邢映的方向爬過來,一點一點……
哪怕是驚痛中的夏紫都被季然這樣的執著給嚇住了。
她終於爬到了兩個人身邊,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邢映北的一隻手臂,隨後滿足地笑了。
大雨紛飛。
無情地洗刷著世間的一切,血水在地上蜿蜒出一條河流,很像是當年夏紫帶著孩子們去樹上摸鳥蛋,不小心摔下後,用自來水洗出的一條血色的河流。
“不用怕,虎子,我會保護你的。”小夏紫拍著胸口,對虎子保證道。
“虎子哥,我也會保護你的。”小季然怯怯地站在夏紫身邊,細聲細氣地道,望著漂亮的男孩兒,心中滿心喜歡。她想,虎子哥這麽俊,以後能夠嫁給他就好了。
院長媽媽從後麵悄悄走來,掐著小夏紫的臉道:“又幹壞事了哦?”
大雨傾盆。
夏紫抬起頭來,任由雨水無情地洗去淚水,她看著天空。院長媽媽,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虎子和季然,現在隻能先麻煩你了,總有一天,我也會去找你的。想到這裏的她輕撫摸著肚子,在大雨中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