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三章,成人也不宜
他瘋狂地跳上了前麵的坡地,一路翻滾著朝下麵奔走,一麵呼喊著妻子的名字,他還沒有孩子,妻子幾次懷孕都沒有完成成功生產。
空曠的野地裏,是一個優秀獵手淒涼的狼嚎。
終於有人回應了他,在村子的角落裏,被一些石頭堆積的院落裏,逃出來了二十幾個人,聽準了他的喊聲才敢試探觀察,然後就大哭大喊著奔出來,“傳熏!傳熏!”
柳傳熏看見了他的老爺,實際上是他嶽父的爺爺,此地優美的自然環境,使從來缺醫少藥的地方,人們的壽命也罕見地長。
九十多歲的老頭子帶著一群八十多歲的老頭子老太太,以及兩歲到五歲的幾個孩子,跌跌撞撞地把柳傳熏圍到了中間,哭得傾江倒海。
柳傳熏的老爺爺告訴他,村莊裏出大亂子了,反複強調的就是這句話。
他也隻有這幾句話,別的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個瞎子。
倒是七十三歲的某阿婆眼睛尚好,口齒尚伶俐,思路也沒有徹底被驚嚇弄崩潰,斷斷續續地講述了昨天發生的一些事情。
村子被洗劫一空。數不清的亂兵將村子包圍,堵截,所有能夠幹活兒的勞動力,就連十歲以上的孩子都被劫持走了。人們被拴成長長的一條繩索,周圍的壞人用鞭子抽打著他們,驅趕著他們,往外麵走遠了。
柳傳熏大怒:“他們被抓往哪裏去了?”
“不知道!”老太太搖晃著蓬亂的頭發,告誡柳傳熏:“你快走吧!快走吧,小心他們回來抓你!那些人很壞的,”
村子確實被毀滅了,隻有二十九個人剩下來,沒燒的屋子僅夠他們群居,還有些糧食可吃,但是,不勒緊褲帶,現在是煎熬不到明年夏天。
土匪是不會這麽狠的,柳傳熏問了半天,老頭子們才回響起來。“對,他們說著天朝官話,是天朝人。”
“天朝?”
“大清啊。”
“難怪這麽狠!”頹廢的柳傳熏不管有多大的仇恨,都明白,自己惹不起日本人,也惹不起大清人,最後隻得帶領老弱病殘向南逃遁。
悲情的柳傳熏後來成為北方遭到大洗劫的見證人之一,給上級官府的情況匯報卻隻引起虛偽的同情話,沒有人更多的關心他,因為,類似的問題在整個朝鮮半島的西部,狼林山脈,妙香山脈以西,清川江流域的整個廣大地區,大約韓國七分之一的地方,都遭到了空前的劫難。虱子多了不癢,災難打擊的沉重,已經使南部僥幸殘留的韓國官員在慶幸之餘,安於現狀,不屑一顧了。
柳傳熏後來加入了日本人訓練的韓國特別突擊隊,潛伏到了清韓兩國交界處進行特種戰爭,不斷破壞邊境的清國設施,獵殺清國軍隊,同中國滿洲新軍進行了殊死搏鬥,最終,他在韓國南部的釜山戰役裏被俘,成為滿洲煤炭工業新的勞動力,最後,在某一次常規的煤炭事故中銷聲匿跡。
就在中國新軍的主力部隊源源不斷地從渡江地點抄擊新義州的南部,東南角,逐漸完成戰略大包圍的時候,孫武集團的前鋒連卻因為追蹤一支韓國援軍而偏離了目的地。
那固然是韓國的一支軍隊,卻不是很弱小的零星部隊,而是一個步兵團。
韓國有限的兵力,無法同時掩護自己寬廣的西部邊境線,隻能擇要而守,感受到了中國軍隊的嚴重壓力,西部軍的南線師團樸少將已經向平壤駐軍發出了至少四次增援緊急要求了,平壤方麵被要求煩了,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一個步兵團的標準建製被撥到了援軍中,向西部的核心要地新義州進發了。
孫武師團的前鋒向導是個朝鮮族的年輕人,表麵恭順,骨子裏卻陰險狡詐,出於本民族的血性,他寧可冒著被殘酷宰殺的風險,也要將滿洲新軍引向足夠錯誤的地方。本著相信本國人的宗旨,愛新覺羅,英豪連長和王大麻子排長,都沒有絲毫懷疑國籍和民族本源的微妙差別,對他深信不疑,言聽計從,結果,陰差陽錯,反而撞上了平壤——平城——新安州-——龜坡——新義州,一路輾轉蜿蜒,前來救援的步兵團隊。而且,咬在了敵人的尾巴上。
向導在部隊緊張地關注韓國軍時,悄悄地溜走了,害得滿洲新軍隻能冠之以臨陣膽怯脫逃的解釋,不了了之,而將主要的心思都放到了針對韓國軍的打擊上。
這名向導其實還不夠狠,要是象送雞毛信的海娃(很久以前的抗日小英雄傳奇人物)或者王二小那樣,將滿洲新軍的一個連引進韓國軍隊的包圍圈兒,估計著英豪連長和王大麻子排長以及他們的部下都將遭受嚴重困難,極端恐怖威脅。
滿洲大會戰,中國新軍輝煌燦爛的驕人戰績,已經將所有的下級官兵都打成了躊躇滿誌的妄想狂,野心家,他們連想都不想,就追逐著韓國軍隊,試圖擊敗之,或者占些便宜,得點兒功勳去。
如果若幹年後,研究第一次朝鮮戰爭史的軍史工作者細心一點兒的話,就會發現,所謂英豪連長英明果斷睿智,充分調研分析情況,適時抓住戰機雲雲,全是騙人的鬼話,最關鍵的一點兒,可以說是整個戰役的引子,就是王大麻子在敵軍隊伍的尾巴尖兒上,發現了幾輛裝飾豪華的馬車,隨隊的士兵身材纖細,麵貌端莊秀麗,疑似女人。貪婪和欲望,使一隻動物世界很低端的小野豬,就勇敢地衝向了膘肥體壯,大陸巨無霸的象大爺。
如果說一隻小野豬真的強迫了一頭巨象並且成功了的話,隻要不是腦癱的人都絕對不相信,可是,這種情況轉換於人類身上,就成為奇跡和創造,真正地發生了。
夜晚時分,王大麻子帶領的戰鬥排悄悄地接近了韓國軍隊駐紮的軍營,一路上的辛苦尾隨,終於有了些收獲,而韓國軍隊沒有急行軍,反而大搖大擺,心安理得,隨遇而安地駐紮下來休息,更給了滿洲新軍的小隊以一線機遇。
宣揚國威,軍威,弘揚民族威望,建立功勳和聲名,為了信仰和榮譽而戰,等等諸如此類的說法用在王大麻子的身上,都顯得很搞笑,當時,他喘息著,將扁平的肚子貼在冷嗖嗖的硬地上,一麵打著哆嗦,一麵用戴著棉套的手指摳在衝鋒槍的扳機上。
石化的土塊狠狠地頂在他的胸膛上,生疼生疼,已經膨脹起來,堅硬起來的某局部身體的末稍,則被厚厚的棉褲阻擋,約束力大於表麵張力,感覺也生疼生疼的。
自鴨綠江開始強渡到現在,幾乎三十個小時內,天氣都沒有穩定,陰雲黑鍋盔般地覆蓋在頭頂上,偶爾才露些崢嶸。
王大麻子抬頭觀察了下天氣,星空的燦爛連毛子也沒見,倒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抬頭不見月芽了。
寒風呼呼地小吹著,鋒利地切割著王排長的臉皮,厚厚的棉衣也顯得千瘡百孔,給寒風無孔不入,水銀泄地般地騷擾,刺骨的冰涼侵蝕著他的灼熱意誌,不久,他就蔫了,產生了潰退的瘋狂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