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八一鋤頭行動(上)
那確實是一種壯觀的場麵,人類把陽剛和衝動在騎兵的軍種身上演繹到了相當完美的地步,馬鬣紛飛,鐵蹄起伏,灰塵驟然間騰空而起,大地震撼,呐喊如潮,揚起的戰刀輝映著明媚的陽光,逼人地耀亮。
每一個中國官兵都恐懼起來,敵人的氣勢太過囂張,飛奔而來的騎兵群好象席卷天地的海浪,要將一切都吞噬和掃蕩。
方悅營長也感受到了無由的緊張,盡管他決心奉獻自己的一切,可是,還是緊張,新軍官兵還是第一次作戰,老實說,他們不是新軍的主力野戰兵團,而是附屬的地方部隊,為了在決戰中消滅敵人,栗雲龍已經將全部的主力野戰大軍集結起來了。放在周邊的部隊,零零星星,而且單薄。
每一種戰法都有他的優劣,栗雲龍的中國新軍五大師團擺在哈爾濱附近,等待的就是和俄軍決戰。其中一個師團在段大鵬的帶領下西擊齊齊哈爾,偏離了主力,但是,它還是以集團重兵的形式出現的。他要用有限的兵力打一場人類曆史上,最起碼是中俄曆史上一場印象深刻的戰爭,永遠奠定中國的北疆形勢,軍事上也要集約經營。
方悅營長的兵力,在東線漫長的統治區內,已經算是很大的一支部隊了。
在距離一百米的時候,中國軍隊才開始反擊。
這是一個合適的距離,絕大多數繳獲自俄軍的步槍的射程隻有有限的三百米到四百米,在一百米的距離上射擊,效果比較好。
俄國騎兵驟然出現了傷亡,那是不可避免的。
因為戰鬥已經開始,伏裏齊科少將開始用望遠鏡興奮地觀察著,他一邊看一邊大聲地呼喊:“好!”
狂風暴雨般的俄國騎兵表現出良好的駕馭能力,那麽激烈地運動,都沒有任何一個騎兵失控,間隔距離也恰當,不會發生衝撞和誤傷事件,若幹騎兵組成的戰鬥小組呈現出明快的形狀。
可是,少將的身體立刻就凝固了。
密集的火力從中國軍隊的戰壕裏掃射出來,一個又一個的俄軍騎兵張牙舞爪的衝出灰塵,就被定格在堅硬的土地上,槍林彈雨組成了密集的火網,將他們籠罩,在少將的視野裏,幾乎在五十米的距離之內,就沒有一個俄國騎兵能夠突破看不見的死亡屏障。
一個騎兵驟然飛出了馬背,戰馬則前衝一段,撲倒在地上,非死即傷。
騎兵摔出了幾丈遠,摔在地上,再也沒有能夠起來。
又一名騎兵重複了剛才的故事。
再一個。
他們就象孩子們的玩具,脆弱不堪。
少將的眼睛裏流出了淚水。
那是他的士兵,他的榮譽和驕傲,他的身體和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他痛心疾首。
一群群的俄國騎兵象飛蝗一樣衝出來,又象狂風吹拂的樹葉,無可奈何地飄零敗落。
“快衝!快,一起上!”少將忍不住喊了出來:“笨蛋,快些!”
終於,也許是在少將大人的鼓勵下,終於有一股騎兵撕破了火網,衝進了戰壕!
那是中國軍隊的戰壕,聚集著許多中國人。隻要騎兵能夠接近那裏,那裏的中國人就完了,嫻熟的騎兵將用他們的馬刀做出一份精致的人肉大餐,所有阻擋他們的人都將麵臨被斬首或者分身的悲慘!
中國軍隊的火力是密集的,但是,麵對四周紛紛揚揚,簡直不知生死的俄軍集團的猛攻,這火力又顯得格外單薄無奈。統共隻有十挺機槍,分布在這麽開闊的戰地上,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步槍都是普通的俄國步槍,大多製造於法國,一分鍾內裝填擊發十顆子彈就是極限了。而騎兵的飛速移動又是很難瞄準的,何況,這些人絕大多數還是新兵。
“好!”
俄國人的好或者萬歲,聽在中國人的耳朵裏就是烏啦。或者其實應該是哇,反正,在鎮子裏的中國人,都能夠`聽到這樣喧囂的聲音了。
俄國騎兵軍士氣大振,連少將也悄悄地抹了一把臉,深深呼吸一口氣,還好,戰士們終於贏了,沒有辱沒他們沙皇近衛騎兵的榮譽!
三十幾名騎兵闖進了中國軍隊的第一道戰壕,開始縱橫馳騁,左右攻殺。
數名驚慌失措的中國士兵立刻就被他們砍成了破爛。雪亮的馬刀在中午的明媚光線裏,顯得那樣神采飛揚,不可忽視。
那一段陣地失守了。
不過,正在得意洋洋追逐中國官兵的俄國騎兵忽然接二連三地,莫名其妙地栽倒在地上,有些簡直就象是神話故事裏傳說的場景。
“太可怕了!”少將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實在不願意看著這悲慘的一幕。
那裏正是陷阱區。無數的地窟窿是專門針對俄軍騎兵眾多攻擊力強悍的特點而設計的。密密麻麻的小坑洞正好可以踏進一隻馬蹄,可是,一旦陷進一隻馬蹄,在飛速的衝鋒中,這匹馬的這條腿就隻有報廢了。三十多匹馬就是被陰險的小坑洞廢掉了功能,也連累了那些驍勇的騎手。
落馬的騎兵立刻被中國官兵打成了雜碎。
經曆了危機的中國軍隊迅速恢複了士氣,開始遊刃有餘地應付敵人了。
他們在鎮子外有兩道戰線,有充分的回旋餘地。
俄軍的第一輪攻擊宣告失敗,一個連隊二百多名騎兵剩下了六十多人就狼狽撤離了。步兵的配合攻擊也造成了三十多人的傷亡。
正要轉身帶領第三營西進的少將決定留下來,他不能忍受自己部隊的失敗,他是個倔強的人,自信沒有什麽人可以贏得自己。
嚴格地說,第一次攻擊隻是試探性的,瓦基裏約上校沒有投入全部的實力,這是他謹小慎微性格的直接反映。
少將會見了所有的軍官,他大聲地咆哮著,揮舞著雙手為軍官們打氣,同時,訓斥他們的無能和膽怯。所有的軍官都麵紅耳赤,少將的言辭激烈讓素來驕傲的他們無地自容。
少將親自視察了陣地,再一次組織了進攻,這次,他要求鎮子外圍的所有俄軍都投入戰鬥,他的構思是,不要怕損失,隻有在氣勢上壓倒中國人,從精神上震撼和擊敗他們,才是更核心的。少將親自安排了進攻的細節。
這一次衝鋒,簡直就是地動山搖,鋪天蓋地來形容也不為過,俄軍發動了全麵進攻,氣勢洶洶的少將相信人海戰術和精神戰術是必須的,唯一的真理。他親自騎上戰馬,發動了衝鋒。所有的俄國軍官都站到了前沿陣地上。
中國人密集的彈藥,將一群又一群,一撥又一撥的俄羅斯騎兵精銳打倒在中國東北泥濘的,肮髒的田野裏,矯健而名貴的戰馬血肉模糊,英勇而強悍的士兵分崩離析。
俄軍就象雪崩的白色川流,驚天動地,天上飛來,中國軍隊就象一道魔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水漲船高,愈戰愈勇。
俄軍的洪流被牢牢地阻擋在戰壕之外。
“打,狠狠地打!”方悅營長親自上到第一線作戰。官兵們受到更大激勵。
俄軍沒有停息,即使幾個軍官帶著哭腔哀求少將暫時撤離,以免遭受更大的損失,也沒有動搖少將堅韌的勝利之心。
缺乏重武器的俄軍完全以血肉之勇來攻擊,在軍事觀念上已經落後了許多許多。這是時代的悲劇,無損於伏裏齊科少將的英勇和睿智。
但是,騎兵畢竟是一個可怕的兵種,在步兵武器還不是特別密集的情況下,其作用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大。
在坦克集群成為作戰主流的情況之前,騎兵是最有效的快速機動部隊,長途奔襲,包圍,追擊殘敵擴大戰果,都是不可或缺的。
上一世紀三十年代,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麵軍失利於祈連山脈,河西走廊,幾乎全軍盡墨,根源於和馬家軍的回族軍閥之間裝備的差異,精於南方山地戰的紅軍完全不了解不適應北方大平原的騎兵快速作戰。
在中原大戰期間,西北軍吉鴻昌部為核心的騎兵部隊經曆了眾多戰役,先後獲得了斬敵五千,砍傷兩萬五千有餘的輝煌戰果,雖然中國人的內耗令人發指,但,麵對武器火力相當不錯的蔣介石中央軍團還能取得這樣的成績,足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少將的決心非常之堅定,完全超出了俄軍官兵的預料,也超出了中國軍隊的預料之外,三千多名騎兵惡魔般地雷霆攻擊,終於將中國軍隊的第一道戰壕防線撕開了,這回,盡管還有俄軍的騎兵著了坑洞,損失不小,可是,正中午良好的視線彌補了許多。
俄軍占領了一段戰壕,以騎兵繼續攻擊,以步兵形式鞏固陣地。
中國軍隊遭到了不小的損失,俄國騎兵的戰刀威力巨大。
一名中國戰士在戰壕裏貓著腰向後麵撤退,還是被俄國騎兵斜下身體,幾乎貼在馬肚下將其殺死。
在紛亂的陣地上,俄國騎兵的素養可見一斑。
中國軍隊奉命撤退,到了後麵的防線上,在這裏,重新組織抵抗,因為有縱橫交錯的通訊溝,他們比較順利地撤退了。
俄軍的進攻終止,因為,第二道防線上,用巨石堆積起來,形成了巨大的坡麵,中國軍隊從孔洞裏往外麵射擊,將一個又一個的俄軍騎兵射殺。
俄軍暴露在外麵,毫無遮掩,而中國軍隊有良好的庇護所,地理位置的得失一目了然。
戰鬥在熱烈進行中,許多官兵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們忘記了膽怯和死亡,忘記了榮譽和享受,甚至忘記了終生都不能脫離的女人話題,隻有殺,衝,殺。鮮血和彈雨,屍體和慘叫讓所有的人都煥發出了人類最原始,最本真的性格。獸性。
一群群俄國騎兵被打死在高高的石壘前。即使俄羅斯再好的戰馬,也難以逾越那樣陡峭的斜麵,更何況許多樹立的尖刺木矛,難以接近。
中國軍隊的機槍開始顯示出巨大的威力來,麵對快速反應的騎兵,它們是笨拙的,但是,麵對幾乎靜止不動的俄軍騎兵,那簡直就是在打靶,而且靶標還多得出奇,根本不需要瞄準。
白天,陽光火辣,機槍噴射的金屬流失去了夜間特有的光彩,可是,死亡的凶悍創造力一點兒也不會減少。
方悅營長一槍掛掉了一個俄國兵,那人傾倒時驚愕的眼神,一直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
硝煙彌漫,彈雨橫流,血肉飛濺,戰場完全成了一個屠場。
少將及時地清醒過來,下令停止攻擊,甚至嚴格命令,不得靠近中國軍隊的戰壕二百米。
俄軍占領了中國軍隊的第一道戰壕。開始休息整頓。
伏裏齊科少將的臉色一直鐵青著,各部隊報上來的大致損失讓他難以置信,一千零三人幾乎就是這個主力騎兵團的三分之一了。難道,望遠鏡子裏麵清晰可見的,戰戰兢兢地隱藏在壕溝裏麵膽小如鼠的中國人真的這樣凶狠嗎?
少將決定停止作戰,以節約寶貴的騎兵。
下午三時,剛撥到他指揮名下的一個步兵旅趕到了,那名旅長挑釁的目光盯著這個團級軍官,想不到他青雲直上,一下子就成為一個旅長的頂頭上司。
少將沒有理會部隊在行進間的編製變化帶來的問題,反正庫羅巴特金大將的優柔寡斷總算改變了一點兒,讓一直因此而蔑視他的少將心裏舒服了很多。
給步兵旅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然後,下令進攻。
俄國軍隊的落後觀念,運輸能力的低下仍然製約著他們的戰鬥力。步兵旅的炮兵連沒有及時趕到。
俄國步兵謹慎地試探著進攻了幾次,都被密集的彈雨擊潰,死傷許多。
在新任師團長的率領下,俄國步兵旅的進攻升級了,最大規模的一次進攻,幾乎投入了全屢可用的兵員。少將還將東麵作為攻擊突破的重點。
蜂擁而來的人潮給中國軍隊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但是,良好的工事掩護和足夠的彈藥在事實上幫助了他們。
遭到巨大傷亡的俄國步兵旅被迫停止其實很莽撞的戰鬥。
伏裏齊科少將的臉已經難堪到了極點,因為這是他擔任師團長以來,第一次指揮的戰鬥,雖然是攻堅,可是,敵對勢力是所有俄羅斯軍人都蔑視的滿清辮子,而且,人數上也相差懸殊,其結果之意外,讓少將的雄心壯誌難以承受。
老街基鎮子有三千多居民,加上一些外來的工匠藝人,約四千。他們在今天,經曆了人生當中最恐懼最新奇的事情,觀看了免費的真實第一現場的戰爭,那血淋淋的場麵,使他們倍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可貴,也油然而生對舍生忘死保護他們的中國新軍官兵的崇高敬意。
戰鬥的間隙,無數百姓攜帶著飯菜往前線運送。
中國新軍的損失也不小,俄軍也不全是被動挨打的靶子,他們精確地射擊也很厲害,中國步兵營負傷七十三人,犧牲一百零九人,幾乎為全部戰鬥員的三分之一。
這是一個嚴重的危機,這樣單薄的兵力要對抗數量多到不可預測的敵軍是危險的。所以,方悅營長立刻就回到了鎮子裏麵,向百姓們宣布了這一危險。
立刻,就有五百多名青壯年要求參加軍隊。而不是之前的協助工作。
士兵加上群眾,很快就籌集了千人的隊伍,牢牢地守衛鎮子的四周。
“隻要主力部隊得知我們的情況,一定會來拯救我們的!”方悅營長鼓勵官兵和百姓們說。
夜間,寂靜無聲,鎮子外麵的俄軍遠遠地生起了火堆,更多的到附近的村莊裏橫行,掠奪糧食,財物,還有人工,中國軍隊則警惕地注視著外麵。
半夜,漆黑一團,隻有天空還有些模糊的淺藍色的湖泊底子,星光燦爛得熱鬧非凡,許多的景物隻能認真辨別才能恍然。
突然,方悅營長感覺出了不對,是哪裏不對呢?聽覺還是視覺?
與此同時,許多士兵也開始不安,終於,他們看到了前來偷襲的俄國人。
俄國人多得難以計算,黑壓壓的一片又一片,在消息暴露以後,他們呐喊一聲,開始強攻。
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刻,中國軍隊並沒有照明設備,完全靠著模糊的視力來揣測,射擊的精確程度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俄軍瘋狂地攀登,不顧一切地爬上了中國軍隊堆積的壁壘,盡管傷亡巨大。
在石堡裏的中國軍隊開始兩麵作戰,一麵射擊攀登的俄軍,一麵轉身攻擊跳躍下來的敵人蹤影。射擊,肉搏戰,白刃格鬥,偷襲,反偷襲,在一幕幕地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