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玄武門外
等炮擊停止,二十輛坦克戰車繼續前進,它們轟隆隆地碾過中國北方堅實的大地,那是祖國母親豐滿的胸膛,正充滿了嶄新的茁壯的力量。
龍飛打開了炮塔頂蓋,觀察著戰地。他需要確定戰果。情報官員的習慣總是使他們對枯燥乏味的數據特別感興趣。
除了雪崩般的敗兵,就是戰場的殘兵,德國人的體格確實不錯,吃麵包黃油生牛肉排就是營養,速度賊快。怪不得一百多年以後他們在世界杯上還幹得有聲有色呢。
遍地的肮髒的血肉,除了血肉還是血肉,在爆炸中心,已經看不到多少完整的人體和幹淨的土地了。
TNT烈性炸藥可不是蓋的。哦,貌似這還是德國人先玩出來的吧?
三個傷兵在地上淒慘地爬著,一個斷掉了左腿,雖然比較起來,他還是很幸運很完整的,但是,塞翁得馬,焉知非禍?他的神智還是清醒的,很糟糕,疼痛嘶咬著神經,使他難以忍受,他大聲地,尖銳地吼叫著,胸腔急劇地起伏,好象這時候農民們助燃燒飯或打鐵使用的老式風箱,也有點兒象小孩子頭頂上沒有長嚴實的頭蓋骨,忽閃得又急又可怕。太脆弱了。
他的音質不錯,要是他及時參加培訓的話,或許會走上音樂家的道路。不過,用那麽好的嗓音來發泄痛苦,就太恐怖了。
他的臉上,身上,亂七八糟地都是血,是別人的,還有自己的。他將兩隻手竭盡全力抱住了殘腿處,在膝蓋下麵兩寸的地方,血肉連同骨頭,奇跡般地不翼而飛。鋒利的骨頭斷紋露出一些濕潤的白色,觸目驚心。
龍飛不忍心去麵對他猙獰的扭曲的臉,他雪白緊閉的牙齒,大張的嘴巴,胸膛裏被砂布磨擦出來的難聽至極的聲音,讓人感知了他靈魂的撕裂。
惻隱之心使龍飛在一刹那間產生了去救援他的衝動,全球化時代的理念,和諧世界的寬宏大度,使他超越了仇恨和敵意。當然,這更多地歸屬於儒家文化熏陶下中國文明的溫和與善良。
不行,別說救治這樣一個重傷的敵兵,就是同樣條件下的中國軍人,都難以救治,坦克團最軟肋的就是軍醫係統的崩潰,原有的軍醫全部留在那個世界了,要不是野戰演習,幾乎每個官兵都恰好帶著急救包也不能幸免於時空的隔閡。
拿什麽來拯救你,我的敵人?
另外兩個敵兵傷得更重,一個胸膛上露出了一個罕見的血洞,鮮血已經不再流淌,估計流失得差不多了。但是,他還能勉強爬起來,甚至從地上抓到了他的槍托,那是他的武器的僅有部分,仇恨地翻著大白眼兒,他想攻擊坦克頂上的龍飛,才一舉手,就癱軟了。
一個被炸掉了下巴,麵部被修改的人類已經遠遠地有別於人類,他雙手抱著頭,癡迷不悟地瞪著身邊不遠處的一棵野麻的心髒形的大葉子上剛飛來的一隻瓢蟲。瓢蟲鮮黃的硬殼,漂亮的黑點兒,半圓球形的身體,小得幾乎不可見的頭部,在正慢慢地移動,在它的嘴邊,有一群細小的,肥嫩的蚜蟲。
也許是瀕臨死亡,才能使人類回複到對生活細節的熱愛,對自然安寧的渴望。
龍飛的目光飛快地掃視著戰地,他判斷出,這一次戰鬥中,至少三百名聯軍被擊斃或者打殘。最多可能達到四百五十人。這幾乎是出城敵人的三分之一強些。
沒有什麽可說的,如果事實真的如聯軍最高級別的戰俘西摩爾中將所言,北京城裏的軍隊總數為一萬五千人的話,真如孫武和白強兩位偵察兵所說,北門防禦兵力和第二梯隊增援兵力有三千左右的話,兩場作戰殲滅敵人一千人,已經癱瘓了敵人北門守軍大半的戰鬥力。因為一支部隊的戰鬥力,遠不象我們所想當然的一個人就是一個戰鬥兵的念頭,戰鬥兵,也就是所謂生力軍,占整體部隊人數的比例很有限。如果部隊的機械化程度不高的話。比如,抗戰前夕的國民黨軍隊,一個師標準配置是八千人,可是,步槍隻有三千八百多杆,另機槍。手槍,小山炮若幹,武器彈藥的運輸,保養,糧食供應,其他勞務,使大量的軍人成為民伕。
“油量怎麽樣?”看到後續的步兵已經奮勇地從壕溝翻越上來,更多的步兵從兩翼繞出,龍飛決定攻城了。拿下北門城防,才是第一個回合的終結。
“還有一大半呢,”田同滿不在乎地說。
“那我們繼續吧。”
“當然啊!難道我們還怕他們的肉彈抵抗嗎?”
“確實不怕,好象當年老英國的破爛坦克一發明出來,就把三百多德國兵嚇尿了褲子。”
“嗯!”
坦克的攻勢並不及時,致使大量的聯軍士兵潰退回城。
龍飛和歐陽參謀長在事後都沒有指責對方,隻是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鬆懈。讓敵人驚慌失措的敗兵回城,其實也是種不用廣告宣傳的威懾。
二十輛坦克中意外地有一輛熄了火,估計當時修理得不徹底。其他戰車沒有停留,也顧不上陣勢,有些混亂地逼近了城牆和城門。
即使有這樣的耽擱,仍然有上百名聯軍士兵被追趕上了,他們被攔阻到了城外,坦克轟鳴,履帶飛旋,迫近了身後。
“繳槍不殺!”實際好幾個坦克裏的士兵都在呼喊,要敵人投降,但是,敵人是哪國的,懂什麽語言,他們並不多清楚。
擁擠不堪,狼狽逃竄無門的聯軍士兵陷入了絕境,他們憤怒地喊叫著,哀嚎著,想要前麵讓開道路,坦克邊上的很多人眼睜睜看著鋼鐵怪獸碾來,不禁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有些人抱著腦袋,有些人把槍舉著,還有幾個過於恐懼的家夥幹脆把槍口含在嘴裏,扣動扳機自殺了。
龍飛親眼看到一個士兵自殺時,後腦勺突然飛濺起的血泉。
中國坦克突擊分隊已經不需要來收拾這些聯軍部隊了,他們已經意誌崩潰,不再是凶悍的敵人,而是一群可憐的蟲子。
龍飛的坦克向前開進,目標是城門。
遠處眺望的時候,北京城的城牆和門洞都那樣巍峨壯觀,可是,到了跟前,不禁有些失望。
聯軍士兵雖然失去了戰鬥力,卻還有頑強的生存意識,他們趕緊向著兩側躲避。於是,騰開了一條通道,等聯軍士兵完全逃到了城外開闊地界、傻呼呼地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的時候,龍飛聽到了城門樓上傾瀉下來一陣彈雨。
很清脆的聲音,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居然很有詩意。
“呆一會兒我們就會還給你們新的禮物的!”龍飛的心冷冷一笑。
坦克迎麵朝天打城樓上的敵人?那是不現實的,上麵的敵軍並不少,可是,不用打了,隻要衝進城裏去,這些兩條腿的蛤蟆就知道自己該怎樣辦了。
城門是被從裏麵關閉了。
龍飛非常震驚,能抵抗了數十名聯軍士兵衝撞的力量強行關閉了城門的人該有多大的力量,多大的壯士斷腕的狠辣。不過,後來他才知道,城門上的法國指揮官各當上校還真是作風過硬,訓練有素的。他不僅指揮了城牆上的守軍的射擊抵抗,更早更及時地堵住了城門缺口,哪怕犧牲掉一百多個德國人也毫不動搖,甚至是,他很為能及時地利用自己的權利在自己的手裏整掉一百多名德國人而得意,三十年前的那場戰場至今都是法國軍人心中隱隱的痛,德國人已經成為法國在大陸上的主要競爭對手,雖然在中國還是盟友,可是,在歐洲,那是最大的敵人。當然,城門不光靠人力推拉,自有上麵的絞盤控製。本來北京城外還有護城河,河上自然有吊橋的。後來,絞盤就由吊橋的機關變成了城門的協助開關。
看到城門的下麵還夾著一個氣喘噓噓的聯軍士兵鐵青色的扁臉,就知道當時的情況多殘酷了。
坦克嚐試著衝了一下,強悍的炮管狠狠地撞擊了城門,沒有多大可觀的動靜,可見城門的厚實。
城門上金光閃閃的銅鉚釘就象蛤蟆的大眼睛,對著坦克裏的士兵冷嘲熱諷。
龍飛傾聽著後麵,已經爆炸成一片的步槍射擊聲,知道步兵已經趕到,正受到敵人城上部隊的阻截,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他下令轟開城門。
田同作為炮長擔當了射擊手的任務,立即身手敏捷地換掉了普通的炮彈,安上了一枚穿甲彈。
坦克倒退出了些,炮管猛然一震,一枚二十五磅的小型穿甲彈硝煙中一閃,就不見了蹤影,而城門卻驟然間爆開了一個一米半徑的巨洞。
坦克毫不猶豫地向前衝去,巨大的慣力和重力,將那個大洞為中心的整個城門撞開了,破碎了。
於是,龍飛戰車,後續的其他戰車,一輛接著一輛地進入了城內。
“北京,我們來了!”最高指揮官的身份仍然沒有使龍飛克製住內心的激動和感慨,他在車箱裏緊緊地攥著拳頭,呐喊著。
“北京,我們來了!”車箱裏戰士們一聲聲振奮人心的呼喊,使春雷滾滾的坦克發動機的轟鳴更加雄壯。
這是祖國蒙難的時候,這是人民水深火熱的時候,這是中華民族最最屈辱的時候,而現在,我們來了!我們帶來最強大的武器,最激烈的愛國情懷,最血性的群眾,我們要對八國聯軍的妖魔鬼怪們狠狠打擊了,我們要讓世界列強們知道,中華民族,尤其是大漢民族,絕對不是好欺負的!
你們不要把善良當成軟弱!
淪亡恥,今生雪,人民恨,現在滅!
敢欺負中國人民的混蛋,絕對沒有一個好下場!
我們可以忍耐,但是,絕對不會永遠地,無限期地忍耐下去!
中國人的骨頭,是最硬的,中國的血,是最熱的,中國人的拳頭,是鋼鐵鑄成的!
坦克衝進了城門洞裏,眨眼之間就衝到到了城中!
龍飛看得格外清楚,城中接近城門的地方,聯軍竟然嚴密地設置了好幾道壕溝防線,每一道壕溝都有一丈多寬,一米多深,因為挖掘的土加到了壕溝的兩岸,使壕溝顯得更深了,每一道戰壕之間隔著十五米到二十米,對了,四道,也就是說,聯軍在這一帶的防禦還是很強的。
在戰壕裏,每隔一米冒出一個聯軍的腦袋,盡管他們很謹慎,也能從軍帽上看出標誌,是法軍。粗步估計,能有一千多人,按照普通步兵的編製,相當於一個加強營。
子彈象炒豆子一樣在坦克的車身上炸響,以逸待勞的聯軍士兵將自己的恐懼和仇恨一起傾瀉到了剛剛冒出來的鋼鐵怪獸的頭上。
“殺死它們!殺死它們!”幾個戰壕的小指揮官,將細長的指揮刀狠狠地揮舞著,張開被兩撇小胡子遮掩了的大嘴,不停地呼喊:“打呀!打!射擊!為了上帝的榮耀!”
“它們是撒旦!”
“開槍吧,它們是中國人的魔術,是嚇唬人的玩藝兒!”
法國軍官的素質相當不錯,不僅能夠臨危不懼,指揮戰鬥,還能做基本的思想動員,盡管他們本身已經心裏發了毛。
德國的潰敗軍隊一部分潮水一樣在中間向城裏奔跑,被一道道戰壕吞沒,又頑強地繼續冒出來,衝向下一道戰壕。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作戰意誌,決心越過任何障礙逃到中國怪獸追不上的地方。可能由於戰壕修得太講究質量了,德國敗兵多數停留在第一道戰壕裏,再也攀登不上去。還有一些敗兵向著兩麵跑,順著城牆的內側跑,一部分,馬拉鬆運動員似的直線奔跑,大部分還精明理智地沿著斜道奔上了城牆上。
法國官兵一麵開槍射擊,一麵痛罵著德國膽小鬼,發泄著心中的積怨。
兩名法國兵甚至朝著幾個德國敗兵開了槍。
攻城的計劃做得相當完整詳細,栗雲龍雖然有魄力,講宏觀,卻能夠將具體事情放給下屬做,偏偏歐陽參謀長和龍飛都是精細風格,所以,對進攻的節奏,每一階段的行動,都有明確地規定,還讓軍官們都讀熟背會攻城規則,所以,雖然城外的戰鬥出現過混亂,可是,那是新步兵團的,不是坦克團老兵的。在戰場上,少數的老兵所起的中堅作用是非常耀眼的。
前三輛坦克對著前麵的敵人戰壕進行壓製,雖然孫武和白強的情報裏沒有正麵的敵人抵抗,歐陽參謀長還是做了最壞打算,在戰術上重視敵人,使他嚐到了甜頭。
“上鋼珠彈!”
“是,使用鋼珠彈!”
要打擊敵人步兵就使用鋼珠彈,是計劃之一,也幸好在穿越的時候他們還攜帶有這類武器,本來,在西南大演習中,他們攜帶的武器彈藥是很簡單的,可是,栗雲龍堅持準備了多種彈藥。他認為,即使是演習,也要當成真正的戰場來打,鋼珠彈是坦克有效殺傷敵人步兵的最好彈藥,怎麽能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