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想長大
“我討厭媽老是對我要求那麽多，我討厭比成績，我不想上補課班，我想去學鋼琴學畫畫學做飯學做家務，我想做我自己！”
王夢鈴用力推開朱曉的懷抱，淚水從眼眶中甩出，濺到粉白的牆壁上時頓時沒了一絲溫度。她的嗓子因為哭了太久已經喑啞，所以在吼朱曉時聲帶像要撕裂開來。
滿臉的痛苦都來源於麵前的兩個人，她也沒有放過王順業，細數來二人的過錯一晚上都說不完，
“還有爸，爸嘴上說最疼我了最疼我了還是最疼姐！你有什麽都會拿給她，但是我有什麽想要的都要自己開口你才給我！爸你每次都關心姐的學習都不關心我的學習！你們天天吵架都從來不會在乎我的感受！明明自私自利卻把自己裝得好像大公無私一樣！”
王順業心裏清楚她是對王夢來有誤解，可為了現在她的心理健康選擇應同她的話。以為王夢來不在，那暫時的敷衍無傷大雅。可他們即使捂著耳朵，該聽的話還是一句不落地入了耳。
這些年王夢來早習慣了王夢鈴是那樣一個人。王順業一年都不一定能主動送她一樣東西，她從來不會主動要那些。王夢鈴就不一樣了，她一有想要的隻要跟他們說，他們幾乎都會滿足。哪怕是這樣王夢鈴都要覺得王順業不公平的話，她也沒有辦法了。
從小到大，她的衣服都是自己攢錢買的，要麽就是王奶奶送的。因為朱曉管著家裏的瑣事，王順業隻顧賺錢。所有的不公平她都吞下了，其中心酸唯有自己知道。可就算是這樣都要說被偏愛的話，那真正的公平是什麽呢？誰來給她真正的公平？！
聽著外麵的人安慰王夢鈴的話，句句都把王夢來的隱忍、付出踩在腳下，她心裏清楚地知道，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這時受傷的豈止是王夢來一人，所有關心她的人都不比她輕鬆一點。王奶奶躲在房間裏抹眼淚，程達理恨得像替她把王家所有人罵到清醒。而江河，他現在隻想把王夢來擁入懷中。現在她周身的許多人，能不顧一切真正擁她入懷中的隻有他一人。
所以他這麽做了。
“江河，謝謝你。”王夢來躲入他的懷中，輕聲說。
“你謝我太多了。”他笑著說。
從窗戶縫中吹進來的冷風撲在他的後背，在他的懷抱裏，王夢來久違地感覺到溫暖。
她沒理會他的深意，自顧自說“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遇見值得的陌生人。”
江河也沒有在意“榮幸之至。”
他願意陪著她玩。
大概五分鍾以後，下麵的那一家人才結束了他們的家庭鬧劇。待耳邊安靜後，王夢來把手中的筆記本遞給他。
江河接過，一臉懵。他看著王夢來的認真，感覺自己正在做夢。他再三去詢問王夢來的要求是否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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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
她的笑容撕裂開他腳底的地板，仿佛一瞬間掉入了水裏，瞬間窒息。
“背吧。”她莞爾一笑。
江河不爽地瞥她一眼，帶點怨念。然後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手裏拿著筆記本沉默地看。
“半個小時以後我檢查。”她冷酷地說。
“哦-”
他翻了個身，極平淡地敷衍一句。
江河一向是能刷題就不背書，背書這種事情太痛苦了。剛躺下不久，他還能看看，十分鍾以後，筆記本搭在臉上，呼吸已經平穩。王夢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眯著眼看見王夢來的臉後立即就醒了。
“你去桌子上背。”她笑說。
然後他就又換了一個位置。
不同的是兩個人，同樣的是兩個人都在這張床上睡著了。
江河背書才有十分鍾，看著王夢來睡了，背書的心思就沒有了。
四月份，蚊子這種東西在家裏已經有了幾個，飛來飛去地也不好逮，他往往都是點上蚊香隨它去，可這次是王夢來睡在這裏，他蹲在地上找了好久被迷暈的蚊子並弄死了它們，以絕後患。
程達理看他們安靜下來，便上樓找江河。正好看見江河趴在地上找蚊子，這讓他心裏也有了決斷。
他朝江河招了招手，把他帶到陽台說話。
氣氛有些緊張，環境過分的靜謐。程達理仔細地看著他，似乎看出了很多東西。看他越發順眼，也因為這個順眼而感到壓力。
“外公有什麽想說的嗎？”他問。
“我一直不敢對夢來太好，害怕她爸覺得我要搶走她，她媽她妹覺得我偏袒，她奶奶覺得我有利可圖，唉，”程達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為這口氣他忍了十八年，何其痛苦，“王夢來這些年過得並不輕鬆，到現在你應該懂了。”
江河的情緒頓時低沉，一雙黑眸中夾雜著無數“懂了。”
“你不笨，我想說的你應該懂了。”程達理轉身而去。
的確。
“懂了。”
王夢來睡了半個小時，她醒來以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來檢查了。”
而江河答給她的是“王夢來，我不想長大。”
她沒有回答任何，江河也沒給她機會回答。
“我不會背。你信嗎？”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認真說。
王夢來拿走筆記本，心裏沒有掙紮“我信。所以我要走了。明天繼續。加油。”
“謝謝。”
她的笑容填補了吵架的那些天他心裏的空缺，他所有對王夢來的不信任，王夢來都轉化為信任給他。這或許就是溫柔、成熟的力量。
“王夢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隻要世故一些”他欲言又止。
而聽到的回答果然是拒絕。
因為她想留有內心的安寧。越是見多了那些，越想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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