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不配

  隻要你想，


  每一天都是最好的一天。
-

  夢-

  江河把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心裏堵了好久了，說出來之後一點都不痛快，還要關注著王夢來的表情，看看她會不會要暴捶自己。還好沒。


  話都講完了，還在這吹什麽冷風？

  所以他推著她走“你回去吧，天冷了。”


  “你也回去吧。”


  王夢來朝家中走去，同樣催著他走。


  他笑說“我看你回去了再走。”


  雖然心裏對她有所不滿，但是這時候對待她依舊是從前那樣。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給了她心裏多少安慰啊。是巨大的。莫名地眼眶有些濕潤，她連忙回頭，把門鎖上。


  走過黑壓壓的樓道，沒開燈，怕影響王夢鈴的睡眠。王夢鈴最近晚上學習很刻苦，或許是身邊圍著越來越多優秀的人，從而感受到了壓迫，開始更加奮發圖強了。雖然王夢鈴不說，但她明白。


  看著對麵的燈也熄了才安然入睡。


  話說上一次做夢夢見了江河把自己氣個半死，這次又夢見了。好氣啊，真的好氣啊。醒來之後看見他還是氣。怎麽都看不順眼了。


  所以第二天的江河莫名其妙被冷漠了。


  這一冷漠正好成了她背鍋的主要原因。


  某一天風和日麗的早晨，江河被別人叫去安慰那個第六小妹妹，回來後江河看她的眼神就滿是嫌棄和厭惡了。一整個上午江河都處於想跟她攤牌的狀態，但是死死忍著忍到了晚上放學。


  湊巧下午又發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而這次的江河沒有再容忍她的冷漠。所以吵架一觸即發。


  王夢來其實猜到了一些他的理，不過就是她的冷漠還有一意孤行。冷漠嘛，畢竟所有人都不喜歡她的冷漠。一意孤行，是金耀華的事。但金耀華本身是不討厭她的。


  王夢來猜錯了江河對那個小妹妹的在乎程度。


  下午一回到家，江河拉著她在家後麵談話。他的表情是那樣冰冷，不僅學到了王夢來的冷漠，還在此基礎上多了厭倦和討厭，甚至隱隱地還帶一些恨。王夢來聰慧，怎麽會看不明白。


  家後麵有個小山坡，他們就站在山坡後。


  江河直盯著她，想罵又不忍心，那種糾結的模樣很讓王夢來難受。他老歎氣，是在歎自己的無能。


  為什麽一麵對她的時候就不忍心？明明是她做錯了。為什麽她總是一副孤高自傲的樣子？好生讓人厭煩。


  “那個小姑娘怎麽了？”她問。


  他冷笑了下，反問“你心裏沒數嗎？”


  那模樣好像眼裏心裏都對她豎著尖刀，王夢來感受到很深的敵意。


  刀刃已經紮進心裏一分，王夢來知道他已經不信任自己了，所以直接問

  “你討厭我嗎？”


  他又冷笑了下，渾身的惡意根本遮掩不住。連續嗤笑了好幾次，看她耐心地等待著，才終於說話“金耀華對你那麽好，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你屬蛇的嗎？我以為我能改變你，沒想到你還咬我一口。”


  王夢來的心瞬間冷卻，回想起他的幾番變化，她也笑了“人怎麽能變得這麽快？”


  江河細細打量她臉上的平靜，笑容突然變苦“對啊，人怎麽能變得這麽快。”


  她說“你誤會我了。這是第一次，江河，我忍了。不要再有下一次行嗎？給自己留一些退路。”


  “你怎麽能這麽冷血？學習好有什麽用？都沒人喜歡你。你看王夢鈴，學習又好性格又好，人也溫柔善良，你再看看你，渾身刺頭，冷漠孤僻。”


  他的語氣狠到讓她的眼睛酸澀。他對她是發自內心的嫌棄。


  王夢來向來禁不住這樣的對比，而且那個人還是江河，她匆匆打斷“非要這麽比嗎？”


  “對！”江河像是故意刺激她，所以重重地說，“那不然比什麽？你還有什麽拿得出手的？”


  她歎氣說“別鬧了。”


  “我沒鬧。王夢來，是你太冷漠了。我捂不暖你。”江河說。


  “如果我們回不去了，那，”她看著陌生的江河，愣了一下，下麵的話全堵在喉嚨裏，打從心裏不忍心說出來。


  可江河直接點破，倒也說得輕鬆“我們本來就不適合做朋友。而且我們連以前都沒有，哪兒來的以後？”


  這一瞬間她什麽都不想再說，就這簡單的十個字，字字紮在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王夢來還是一臉平靜，他忍不住問“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狠話都被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她笑了出來，心中荒涼。


  沉默著，關係漸漸陌生。


  “你遠了我吧。”他說。


  似在懇求，情緒突然低落。


  話脫口而出的那瞬間有過一點點後悔，但仔細想想，還是這樣吧。


  然後她說“我沒有綁著你。想走就安安靜靜走。”


  王夢來可比他狠。別說什麽心如刀割，那都是假的。這一刻既然江河感覺和她相處是一種痛苦，那也沒必要強求。緣份該斷就斷，她已經不畏懼多一次失望了。


  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她想過，或許江河隻是在氣頭上，所以一時不理智，但誰能想到他把話說得那麽狠，句句都戳在她的心窩裏。她感覺自己容忍得夠多了。


  比難過先翻騰而上的是冷漠，這是她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沒有錯。錯的是，不合適。


  犀利一刀狠狠割在江河心上，他說了那麽多也是為了讓她改變，但顯然不成功，那麽怎麽辦呢？


  結束吧。


  你一言我一語，背後都藏著刀光劍影，誰比誰好過呢？


  王夢來的眸色漸漸黯淡，那種冰冷地會讓人下意識遠離的漠然又充斥她全身。見江河許久不說話，她也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便轉身就走。走到巷子裏時，因為聽見他的話又停下來。


  “王夢來，”他隻想最後喊一聲她的名字，看看她有什麽反應。


  她果然沒動，渾身僵硬著，不打算回頭。沒讓他看出一點難受的樣子。


  “你後悔做過那些事嗎？”他追問。


  王夢來笑得很苦，一眨眼，兩行淚。


  她說“是我的責任我絕不逃避。江河，你偶爾也該相信我一次。”


  誤會這種情節已經是爛梗，可輪番襲來時，她還是受不住。


  她明明什麽也沒做錯，卻好像罪不可赦了一樣。這就是江河給她的。


  “我相信你。”他說。


  熱淚從臉上滑落的感覺，隔了幾年又感受到了。


  介於他剛才的表現，王夢來已經不會為他的話而感動。


  她說“不要隨便承諾，說到就要做到。信任沒了就是沒了。”她說的是江河，是江河對她沒有信任了。她對他，一直有。


  江河現在聽她講話，腦子放空。


  人一旦有了偏見，那麽便會固執己見。不管王夢來如何表示。


  “你真的貪慕虛榮嗎？”


  陌生的字眼接連不斷地劃過她冰冷的心，然後王夢來的眼淚瘋狂上湧。


  江河也沒朝她走一步，沒想看看她的正臉。


  其實他問這個問題並沒有惡意，但這不是一個好時候。


  他還挺想聽見‘真的’。


  因為江河從來沒有顯露過他的家庭背景，如果王夢來真的是貪慕虛榮的人，那他，，比黃懷遊好。流言傳出來的第一天，他就偷偷打聽過了。


  嘴上說相信，但能問出這種問題，是相信嗎？都懷疑她的人品了。這麽多天的相處好像假的一樣，難道不足以讓他了解自己嗎？竟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王夢來怎麽有勇氣說出回答，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聽完了他的埋怨。


  “黃懷遊好嗎？”他問。


  她淚眼婆娑，笑著答“溫柔謙遜，有禮貌，玩笑恰到好處，懂得分寸，樂於助人，開朗大方”


  她說著的時候，腦子裏想起的是曾經那樣熾熱溫暖的他。他曾用小心翼翼的眼神說害怕自己生氣，結果呢，不信任可比生氣來得傷害更大，幾乎摧毀了她的全部快樂。那是她積攢很久才有的一點點。雖然渴望溫暖，但更害怕受傷，所以無論是給出還是收回都畏畏縮縮。太陽熾熱過頭了得到的是灰燼，捧不住，風一吹就飛走的灰燼，最終抓了個寂寞。


  “好了，我知道了。”在她嘴裏，黃懷遊是無可複加的好。


  他匆匆打斷，聽不下去了。再多聽一句就無法麵對明天。因為明天王夢來還要繼續與黃懷遊說話。於是心生惡寒。


  王夢來心裏有莫大的委屈，但她一聲不吭地走了，連一次哽咽都沒有，沒讓他聽出來有一點不對。


  走過這條巷子口，就是他們敵對的開始，他們彼此心裏都清楚。但她沒有停，他也沒有攔。或許這樣的兩個人就天生是敵對的吧。真的不適合。


  她給出的信任被捏碎了送回來，他送出的溫暖被吹冷了扔掉。


  明明都錯了，卻沒有人察覺。


  好在他們不察覺，有人察覺。


  王知書在屋裏睡覺，聽著窗外耳熟的聲音怎麽都睡不著覺，越聽越不對勁，聽到一半就知道這兩個孩子是出矛盾了。等王夢來主動告訴他們這些是不可能的，那孩子一直想回報他們老兩口，又怎麽會讓他們擔心，況且江河還是他們的孫子，所以一定是能忍則忍。


  聽到從江河嘴裏說出‘你真的愛慕虛榮嗎’的時候，她心裏氣的呀，眼前都是一片模糊。那瞬間無比心疼王夢來，他們之間的裂縫一定出現很久了，而從出現之始她就已經發覺，看著他慢慢變得陌生，她的心也越來越冷。王夢來能給出信任那是很難得的，他竟然還不珍惜。


  手心手背都是肉，王知書還是更偏向於王夢來一些。如果王夢來不是忍字當頭的女孩，那她一定不會責備江河。


  可是上次已經責備過江河，他也不聽自己的話，所以這次還是找程達理勸他。但程達理並不願意出麵


  “那是孩子們的事，你管那麽多做什麽？他們還需要磨合，江河身上刺頭太多。”


  “剛剛江河還問夢來她是不是真的愛慕虛榮，夢來一直努力做君子，這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她的心裏得有多難過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她早晚得走出這一步，不能因為害怕就逃避。總要學著獨當一麵的。人有社會屬性，她總不能一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唉！”


  “孩子那邊你就當不知道，隨他們去。實在沒辦法了再管。江河不笨，能明白的。”


  山坡後的江河已瀕臨失控，可又拿王夢來沒辦法。那次他說害怕她生氣以後就再也沒有對她發過脾氣，可現在是真的難受，而且糾結。


  他從小到大還沒這麽糾結過。真的是拿她沒辦法了。如果她真的愛慕虛榮，隻要她說，他可以給她很多，比黃懷遊能給的還多，但她就是不說。而外公外婆這麽喜歡她，要是知道她是這樣的人該有多難過？

  雖然學校裏有很多人不喜歡她，但那都沒什麽，你們不喜歡我藏起來就好了，不過看樣子她也不會樂意跟他走。


  誰願意相信那樣幹淨可愛的女孩是這樣的人？他也不願意。


  痛苦難耐、痛苦難耐！

  王夢來啊王夢來，我該拿你怎麽辦？

  你能不能別總沉默，隻要你說不是，我可以為你擋所有的流言蜚語。


  可你為什麽不說話？


  他怎麽想都想不出一個原因，走幾步就要停下來糾結一下。女孩子的心思真難猜！若讓他打心裏相信王夢來是那樣的人他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是現實又裸地擺在那裏。


  幾番糾結，正好讓他有緣看見地上的那幾滴眼淚。滴在幹燥的水泥上，雖然不太明顯了，但依稀還能看出形狀。有好幾滴，還順便滋養了幾顆野草。


  江河不願意相信這是她的眼淚，因為那樣向來堅強的女孩怎麽會因為這些事哭？想想都不可能。她父母吵架的時候都隻是難受，躲在被子裏，眼睛沒紅鼻子沒酸，人更加陌生了。


  他配麽？

  就他這些天對王夢來的了解來說，


  他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