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戀舊物,未必戀舊人
薑智在車裏看了一眼他們,沒說什麽,一彎腰下了車。
簡安沒來得及看清她的表情,就被顧淮給塞到車裏麵,他一如既往,不容別人拒絕,又蠻橫又沒有禮貌,將她一塞上車就把門都鎖死了,生怕她跳車逃走了一樣。他如此可真是多慮了,自己現在可是惜命的很,不將該做的事情做完了,是不會先他而去的。
“將薑小姐晾在路邊上,顧淮,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懂憐香惜玉。”
顧淮在前麵親自開車,嘴角抿的緊緊的,並不回話,大概是不想與她一般見識。
他的嘴唇本來就極薄,現在抿著,薄成了一條線,下頜線緊繃著,十分的分明。他似乎又瘦了,臉上的骨骼感更加的明顯,光影交錯投放在他的臉上,使得一張臉更加的立體。他的眼角仍是半垂著,淚痣掛在眼角邊上。以前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是悲傷。
現在大概是心境不同,他不笑的時候,看在她眼裏,是眼角悲憫,嘴角嘲諷。
他停下車來,將她從後麵拉出來,男人與女人力氣的懸殊顯現出來,她幾乎要被他拉的一個踉蹌,手腕處被禁錮著,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她皺著眉。
“你鬆手,弄痛我了。”
他仍是不說話,從她這個角度,斜後方,正好看到他仍然緊繃的下頜線,他似乎在忍耐著什麽,又像是記憶裏他極度生氣的時候。
可是她不知道這個人又在生哪門子的氣。
但無論如何,她喊痛之後,他手上的力道明顯的輕了,隻是還維持著握著的姿態。他總是這樣,一抓住什麽東西了,就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鬆開。
門還沒來得及關上,他將她抵在牆上,想要吻她。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咬。
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恨。
她心裏有著快意,也狠狠的咬回去,好啊好,沒想到你也這樣大的怨氣,我雖然不知道你這怨氣是從何而來的,說實話,我也並不太想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現在的怨恨,一點不比麵前的這人輕,這幾天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嘴裏含著血,是兩個人的,她流出來的,他流出來的,混在一起,不甚清楚,可都是鮮紅的。
他將頭抵在她肩頸的位置,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說話的時候的震動。連著心跳聲也格外的清晰。
“你究竟是哪裏不痛快。”
她輕輕的笑了下。
“真抱歉,我看到你,從來都沒有覺得痛快過。”
“真是好!”他惡狠狠的看著她,“不然當初也不會走的那樣幹脆,你是早就想走了吧,肖陽的事情,大概隻是個托詞!”
肖陽的事情是一個傷疤,這些年,她用無盡的青燈與梵音將這苦痛掩蓋了,可隻是掩蓋,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她心裏一疼。回話也更加的冰冷。
“你說的對,還是你最了解我。”
她看向顧淮的瞳孔,那一直沒有波瀾的瞳孔,現在在正在顫動,那種熟悉的痛快的感覺又再次的浮現出來,他或許是不甘,或許是憤怒,或許——最後一點是她最不敢想的,也是最不敢奢望的,是傷心嗎,是因為她傷心嗎。
可是這個答案早已經不重要了,也許以前還是重要的,也許幾天前還是重要的,也許就在包廂裏她看到他的身邊坐著另一個麵容陌生的女人自己心裏一痛那時候還是重要的——可是到現在,他是如何想的,對她而言,早已經不甚重要了。
她隻要他痛,與他一樣的痛,究竟是為何而痛,真不好意思,她早已沒那個心情去思量了。
顧淮忽的揚起手來,他幾乎就要打下來來。
簡安幾乎是自虐一樣的心理,並沒有閃躲,其實她完全可以躲開的,看看這個男人,這一巴掌多麽的遊移不定,她心裏嗤笑著,嘴角帶著暢快的嘲諷,等著這一巴掌落下來。她甚至有些期待的,這個人要用多大的力氣,才不枉這些年的情分。快一巴掌打散罷。
可終將是讓她失望了,那一巴掌遲遲的沒有落下來,她最後也不知道這些年情分的重量,落在臉上是什麽感覺。她歎息一聲,似惋惜,惋惜這人還是不夠狠心,狠不下心來,給她一巴掌。
現在該輪到她了。
一踮腳,摟住他的脖子,望進他的眼睛。她對自己暗自發誓,永遠不讓這個人看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於是,就假裝還很愛他罷。
先去吻他菲薄的嘴角,然後上唇,唇陷。
她的落點有些錯亂,可是足夠的撩人,在他的眼裏,懷裏的人,似乎是被長久的思念與長久的埋怨給弄的焦灼了,於是最擅長的吻,也弄得有些青澀了。
他起初是閃躲的,偏不讓她如意,也因為心裏有著一股子氣。奈何簡安實在太執著,推開她,她又迎上去,他又推開她,她再次的撲上去,像是一隻永不知疲倦的小獅子。
而他,是連著皮毛,還滴著鮮血的肉。
不知到了第幾次,他終於開始回應,手不自覺的向上摟住她的腰,先是輕輕的,似乎是很不確信似的,卻在某一瞬間,電光火石般的,轉攻為守。
她許久的沒有行事,一直過得是清心寡欲半個和尚一樣的生活,那一刻她倒是真的迷迷糊糊的了,她強壓著心裏的難過,有些後悔,應該喝些酒的,喝了酒之後,也許心裏會稍稍的好受一些。麵前這個人的麵容,總不至於這樣的清晰,也這樣的好看。記憶裏的眉眼,終於拚湊在了一起,她對自己真失望,原來一直沒有忘了他。可明明做著該快活的事情,自己怎麽會這樣的難過。
他又要這樣,又要那樣,永不知疲倦一般的,倒是她很疲倦,奈何那人食髓知味,纏著她一次又一次。她睡著了,似乎那人精神還十分的充沛。
她心裏暗暗的罵了一聲,無可奈何的睡過去了。
隱約間,他附在她的耳邊,嗓音十分的暗啞,也十分的饜足。
“你有沒有想過我。”
她沉默了一會,隻想睡覺,又害怕這答案若不是他喜歡的那個,又不知道要如何的折磨自己。
“想過。”
她沒轉身看他的表情。沒了聲響好一會,甚至她都以為他要睡了。
聲音卻又再次的響起來。
“你還——”他噤了聲,終於沒有問出來。
將她往懷抱裏收了收,“睡吧。”
她心裏有一點驚訝,隻是裝傻,可是聽他的語氣,似乎對她還有些舊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好了。
她聞著飯香起床,走到餐廳的時候,顧淮早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她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早餐是一樣奢侈的東西,她不會做飯,起的又晚,沒有福氣享用早餐。縱使如此她看到桌子上的東西,還是很欠揍的嗤笑了一聲。
“還是老幾樣。”
顧淮的早餐,無非就是烤麵包,煎蛋,培根。
他麵無表情的準備將她麵前的盤子抽走,“不吃算了。”
她死死的按住盤子,“誰說不了,鬆手,鬆手!”
顧淮這老幾樣也真是做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也是,誰天天做,也能做到這水平。其實,顧淮應該是個挺戀舊的人,吃東西就能看出來,她是無法忍受這麽長時間,隻吃這些東西的,早就膩了。
戀舊物,未必戀舊人。
他臨出門的時候,破天荒的膩歪了一下,往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她幾乎是看外星人一樣的看他,要知道倆人關係最好的時候,他臨出門也沒有這樣對過她,說實話,要是她再回親過去,就太像夫妻了。這個景象,就光想一下,就要讓人的雞皮疙瘩起來。
“你是在這裏呆著還是要出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像小孩子,像是害怕自己的糖果被搶走一樣的,生怕她就這樣不告而別,再找回來又要好久的時間。
簡安這一刻是真心實意的感到好笑。她的心莫名的柔軟了一下。
替他整理了一下袖口,“我今天沒有什麽事情。”
那就是要呆著了。
她眼裏含著笑看他,顧淮恍惚了一下,忽的意識到了自己是失態,輕輕的嗯了一聲,出門去了。
她倚著門,聽著樓梯上的腳步聲愈加的輕,愈加的遠,直起了身子。
往盡頭處的書房走去,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顧淮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到那裏麵去。
他的書房沒有上鎖,這倒是叫她吃了一驚,這人似乎是對自己沒有防備的,但當她看到桌子底下的那個保險櫃就否認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但也說不上多麽失望,要是就這樣把那些絕密的文件放在桌子上任人觀賞,她反而還懷疑有詐。
她趴下來,以跪姿跪在地毯上,長發也跟著觸及了地毯。
試了好幾個數字,她的生日,顧淮的生日,手機尾號,都不是。
她恨恨的拍了一下那個保險櫃,那櫃子固若金湯,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環視了一周,檢查了一下這房間裏麵有沒有攝像頭之類的東西,各個角落翻找過了,沒有,這才放下心來,走出了書房。
“薑小姐來了。”
顧淮的眉頭挑了一下,“叫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