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染病
“你說曼楨若是沒有做了祝鴻才的姨太太,能不能和世均在一起?”
簡安閑來無事,她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走一步算一步。
肖陽要她在身邊帶著,她就乖乖被養著,不舍得讓自個兒吃一點苦,,這兩天重看半生緣,又是諸多的感觸,與誰交流,自然是身邊唯一活人肖陽。
零三年時候,半生緣剛剛被影視化,簡安被纖細哀愁的林心如迷戀的不行,那時正是她與肖小爺的黃金年代,這部劇算是他陪她看完的。
“我看不然,要是順風順水,就沒有半生緣分了。”
肖陽眼睛盯著電腦屏幕,隨口的答,那邊好久的沒有聲音,一偏頭,就看見這東西悵然的枕在桌子上,臉上壓了紅印,小眼神蠻惆悵。
這東西矯情起來,蠻膩歪人。
她少有的紅著眼睛看電影,還以為沒有淚腺,可是每次看這書,她就開始有些傷春悲秋的調調。
“又亂想。”他像以前一樣去揪她兩腮,下意識的,像是高中一樣的。
兩人都有些愣怔。
倒是簡安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揩了紅眼眶下麵那幾滴晶瑩的東西,抽出手來,去把他手掃下去。
卻被反手抓住手腕。他目光灼灼。
留戀在那纖細手腕上的傷口。
她平時愛穿長袖,這裏又時常的戴著手表,看不出什麽來,和常人無異。
袖子滑下來,凝脂一樣的皮膚上,那道疤痕顯得分外的明顯。
“這是什麽?什麽時候弄的?”
簡安下意識去捂住那道傷痕。
那並不是光彩事情,現在想來,隻覺得當時天真,傻得可愛。
總對情愛存了幻想,隻是這世上所謂愛情,哪能比得上身價利益。比的上家族重擔。
反觀她父親,當年的海誓山盟,一生一世,甚至比不上一瞬間的生理衝動。
“割腕。”她輕巧起來,握著她的手卻明顯的一震顫。
“什麽時候?”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輕笑起來,她笑的炫目,那種鈍痛的感覺又回來。
完蛋。
太陽穴青筋突突跳,肖陽簡直想要跳起來罵人。
“十八歲,你走的那年啊。”
終於炸裂開來。
有人體驗過在儲藏室裏點燃煙花的感覺嗎,肖陽此刻,就是這樣的感覺,轟隆隆,全部炸開。所有聲響都被悶死在心髒裏麵,是從裏到外鑽心的疼。
他能說什麽。
“簡安。我不知道——”
卻被打斷。她輕鬆的表情,原來是這樣的無法承受之重。
“都是過去的事情,我都快忘記了。”
“這不怪你,是我的問題。”
吐字清晰,言語流暢。
真正的舉重若輕。
肖陽心裏隻有一種感覺,那是一種叫做原來如此的感覺。
原來你曾這樣喜歡我。
當初離開時,家裏逼迫當然是一個重要原因,另一方麵,他對簡安,是真的摸不透。與這東西相處的越久,越覺得抓不住,你明知道這是你自己教出來的妖精,卻還是不得不承認,老天爺就是這樣不公,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妖精,過來禍害世人,簡安就是其一。
他喜歡在做愛的時候去看她的瞳孔,希翼在裏麵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叫著你的名字,可為什麽眼底盡是迷離的光點。
他以為她就是這樣的女子,除了遠處的風景和她自己,是裝不得別人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她看另一個男孩子的眼神。白衣黑發,翩翩少年,背後的蝴蝶骨分明。
第一次的有了倒影。
肖陽永遠不會承認,那一刻,自己嫉妒的發狂。
隻因為一個眼神,一個有了倒影與焦點的眼神,恨不得去殺了那個男孩。
抑或是殺了她。
將她眼珠泡在福爾馬林裏,透過玻璃容器,就能清楚看見她琥珀色眼珠上清晰的紋路。他被自己一瞬間的想法嚇到。
也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手上有一道屬於你的傷痕。
怎樣的感受,糾纏了半輩子的孽緣,本以為是隻有自己情深如許,非她不可的架勢。今天她卻這樣說。
“肖陽,我曾經是認真喜歡過你的。”
千言萬語,歸於曾經,終於錯過。
走到這一步了啊。
肖陽輕輕撫摸著她手腕上的傷痕,“這個手腕送給我多好。”
簡安神色一凜,慌忙抽回來。
肖陽無所謂笑一下,“害怕什麽,我是說著玩的。”
那一瞬間,他真的動了這樣心思。
從前口袋掏出煙盒,萬寶路,薄荷味,女士香煙。
撥出一隻,簡安看他一眼,順從的張嘴含住。
點燃,苦糜的煙霧。
他俯身去吻她叼著煙的嘴角,像很久很久以前。
大概是她還曾經愛著他的時候。
她會咯咯的笑起來,抖落的煙灰,落在潔白床單上。
洗完澡她喜歡穿著黑色的吊帶,她骨骼纖細,蜷縮起來,像是一隻貓,一隻手能夠摟過來。
她喜歡將接吻上升到理論層麵,一有新發現就興致勃勃的纏著他學習。
他第一次看她笑起來,心裏狠狠罵一句,這妞笑起來真他媽的膩人,卻一下子就栽了。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他還恨著她的時候。
東南亞的濕熱空氣,蚊蟲叮咬,高熱發燒,從死神手下溜了一圈回來。他腦海裏卻時常的浮現她的樣子。
這一點一點的痛苦,他都要記憶的清楚,然後還回來。
他靠著複仇的決心撐過來,當時走的多麽落魄,現在就要多麽囂張,多麽殘忍。
正負兩極,愛恨相抵。
反倒風輕雲淡,有些釋然。
“點最後一支煙。”
他望進她眼底,失望沒看見自己。
最後一次的失望,最後一次的流連。
“明天就到三個月了。”
“從此就不相欠了,好不好?”
他忽的抱下她,接著放開,那一下很用力,簡安有種窒息的錯覺。
鬆開,新鮮的空氣又回來。
他在她耳邊輕輕說。
“簡安,我放過你。”
何嚐不是放過我自己。
請你再待久一點。
這是一個少有的晴天,就在簡安還在睡覺的時候,另一邊已經早早的開盤。
這也注定是對顧氏不平靜的一天,利壞消息被連續放出,股票價格一跌再跌。
董事會終於後知後覺。
在晨會上尖叫著。
“是誰要做空我們!”
顧淮自然最熟悉這是出於誰的手筆,先買空壓低股價,然後低價收購,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次最大的贏家,恐怕是高盛。
明白了湯姆那通電話的意味,為時已晚。
他的目的並不是要提醒,大概是要致歉。
這次獵捕“螳螂”的行動,湯姆就是主要負責人。
他們隻專注於與肖氏打遊擊戰,在籠子裏撕得不可開交,卻忘記了森林裏還有漆黑的槍口,兵不厭詐,商海沉浮也是如此。
“顧總,怎麽辦?”
“就當做暫時休假好了。”事到如今,也隻有願賭服輸。
湯姆算是他的半個老師,輸給他,並不覺得可恥。
隻是有一點,他還抱有疑惑,是否是像他想的一樣。
湯姆今天飛來中國,他有一件事情,還是要問問他。
隔著光亮可鑒的會議桌,湯姆的胡須還是像以前一樣,頂端有些微微發白,笑起來會隨著兩頰的肌肉顫動。
就像現在。
“顧!難道是我高估你了?單憑我,怎麽可能這麽熟悉中國這邊的形勢?”
顧淮狠狠一皺眉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可是也太過荒謬,要知道,自己之前的一切動作都是為了吞掉肖氏,顧氏的資產裏麵有大量肖氏的股份,公司之間資產相互持有,他怎麽會蠢到這種程度?
湯姆啜一口咖啡,“顧,有時候是你的理性害了你,從而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
“難道真的是肖陽?”
湯姆笑起來,“怎麽,猜到了也不敢相信,是不是?”
顧淮猛地站起來,“這怎麽可能,這樣的確能給我重創,可是他也並不好過,保守估計,他的損失並不會比我少到哪裏去。”
“從商人的角度看的確是不太可能,以至於他找到我的時候,我認為他不可信,所以拒絕了他。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作為一個人,他這樣兩敗俱傷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跟你隱瞞。肖陽,染上了艾滋。”
“你說什麽!”顧淮手裏的水杯一個不穩,砸在地上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