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豈是你能肖想的
“簡安?”是陳祺。
她從未如此感謝過陳祺的出現。
陳祺走過來,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有點嘲弄,簡安卻少有的沒有反唇相譏,因為實在是太疲倦。
“你蹲在地上幹什麽,廁所在你後邊呢。”
陳祺鬆開她,她驚訝他居然和許應多打了一個招呼。
陳祺看到她驚訝臉色,稍微解釋一下。
“這是南城的朋友。”
又對許應多。“還呆在這裏幹什麽,大家都在等著你。”
許應多這瞬間又變得溫和,收斂起來,他隻是個蒼白略帶些秀美的男人,眉眼間帶著普通的霸道。
“這位小姐剛剛身體有點不舒服。”翩翩君子的態度。
“大概又是貪吃什麽東西。”陳祺有些熟悉她秉性,並未太在意。
兩人要離開,簡安卻突然拉住陳祺衣服。
陳祺疑惑的回頭看過來,同時看過來的還有許應多,還是那蛇一樣眼神。
她一哆嗦。
“什麽事?”
她放開她衣服,抽抽嘴角。
“剛剛肚子突然痛。”她還是再挑一個時日提醒他。
陳祺嗯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簡安回到包廂,Jacob擔心的問她臉色怎麽這樣的蒼白。
她擺擺手隨便捏了個借口,一頓飯都是心不在焉。
又是漩渦,且她覺得自己無能為力,隻有任由自己被卷在其中。
這由不得她。
卻不該讓身邊人也摻和進來。
吃飯也沒有了心情,簡安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眼前常常浮現許應多那張蒼白臉蛋,這男人真是長著多副麵孔,可以張開猩紅的嘴,也能裝出一副與世無爭的無辜樣子。
“我還有點事情,你先吃吧。”她突然從椅子上嗖的一聲站起來,沒給Jacob一點反應時間,匆匆的推開門小跑著走了。
她有種隱隱的預感。
“顧讚,你在哪裏?”她慌忙打電話過去。
“怎麽,覺得那天對不起我了——”顧讚還是那副不正經樣子。
“你別廢話!”她真有點急。
顧讚這才正經嚴肅起來,跟她報了一個地址,還沒來的及問什麽事情就聽到那邊掛了電話,隻扔下一句話叫他哪兒都不要去。
十分鍾簡安氣喘籲籲出現在他家樓下,他何時見過這東西這樣慌張,心裏也不免有些忐忑,下來一邊用袖子給她擦汗,一邊說話。
“什麽事情,別急,別急。”
簡安擱淺的魚一樣大喘幾口氣,這才說得出完整語句,捏著顧讚袖子。
“我今天在太子軒看見了許應多!”
兩人都是一震顫,顧讚收斂了神色,他抿著嘴。
“你有沒有看錯。”這人的來路可見不一般,可是怎麽也摸不清楚底,像是一片霧氣遮蓋著。
他不是京城家族裏的人,或者說,在京城根本找不到這人的一點痕跡。
“我怎麽會看錯,他捏著我的肩膀和我說話。”
顧讚將她翻一圈,沒有明顯傷口,這才鬆口氣。
簡安下一句話又讓他繃起神經。
“他這次問我你在哪裏。”
這下明白徹底,簡安緊緊攥住顧讚的袖子。
“這兩天你一定要小心,我來就是說這件事情。”
顧讚的心猛的沉下去,同時又是有點感動,這東西現在真有點窩心,他鼻子酸酸的。
可是怎麽躲的開,他隻想,簡安還是純摯的東西,沒有一絲算計和城府,被保護的太好,直來直往,一根筋到底,怎麽可能玩的過許應多那樣的人渣。
他故意打個哈欠,“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快走,小爺還要趕著回去睡覺。”
簡安一步三回頭,示意有事打電話。顧讚心裏笑,她待見你到這程度也足夠了。
總算不是徹底的沒了心肝,他又忽的想起自己後麵挨的那一場,撕裂,一針一針再縫起來,他咬著牙,記著恨。那真他媽是個禽獸。
他看著簡安背影走遠,望著天,眯著眼。沒星星。
從兜裏掏出根煙,叼在嘴裏。坐在路牙石上撮。還是香煙安神。
但顧讚這回抽煙明顯是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他一隻手夾著煙,另一隻手在幹嘛呢,在地上摸索,黑暗裏,一雙修長幹淨手,摸到一個堅硬有棱角東西,他心稍微安穩了一些。
是塊板磚。
他咳嗽兩聲,不知是不是被煙嗆著了,突然笑一下。
“你還真要等著我把這根煙抽完了呀。”順勢就滅了煙。
他衝著幽冥一般的黑暗說話,卻沒聽到預料到的回應。
十秒鍾,他默默數,心下有點吃驚,難道自己真的想錯了。剛剛踩著煙頭要起身,脖子上麵一涼,後頸是溫熱氣息。
“可算抽完了。”後麵人抱著他的脖子往下壓,顧讚迫不得已坐回去,那人從後麵過來,就坐在他旁邊。顧讚那隻手裏麵沒拿什麽東西。
顧讚後脊背一涼,手捏著那塊堅硬東西,更加用力。
他緊緊的挨著他,這讓顧讚非常不舒服,他往後挪一下,許應多看出他的反感,可是並沒有惱怒,他真不敢相信自己有這個心情和他坐在一塊路麵石頭上麵說話。
對了,他眼角瞟到顧讚那隻有點下墜的手。這小朋友還有點脾氣呢,拍板磚,還真有點意思。
“你來幹什麽。”顧讚語氣很冷。
除了報複,他們之間不該有什麽瓜葛,可是許應多顯然不是這樣想。
他看顧讚月下麵容,忽的又想起灼熱的淚滴。雖說灼熱,可不至於燙傷皮膚,反而一直滴到心裏麵去。他真想看他再哭一次。這次他純屬心血來潮,出了房間看到一熟悉人影,近了一瞧,那不就是自己那天綁起來關小黑屋的簡家的小姐,他看到她,就忽的想起顧讚,一隻蝴蝶扇著翅膀突然闖進鏡頭一樣的感覺。他自己沒有察覺的微笑了。
他多久沒有真切的微笑,他默默嘴角,忽然覺得這笑來的唐突,於是趕快收掉了,他又是那個白紙上畫著蒼白五官的男人。
現在他略微的有了點興趣,生命就稍微加了點顏色。
他沒看錯簡安,這孩子身上有股子很真的氣質,最容易被他這種虛情假意的人利用,利用的就是她對顧讚的關心。他料定這是個蠻有股子義氣的孩子,她當然肯定不會告訴他顧讚在哪裏,可是沒關係,他早就料到,憑著這股子義氣,她下一秒見的人,就是顧讚。
隻是還是一點觸動,不吃驚,他早就知道顧讚對這個叫簡安的東西不一般,女人為了男人獻身,好像不是多麽了不得事情,就和夏娃本來就是亞當身上一根肋骨。
可是男人為一個女人獻身,獻上的是在另一個人身下被踐踏的尊嚴和肉體,這樣的事情,他真是第一次見到,何其有幸,他還參與進來,扮演的就是那個罪大惡極的踐踏者。直到今晚,他明知道自己會跟過來,其實他能夠自保——
“怎麽不告訴她我已經跟過來了?”他也點上一根煙。
“告訴她,她一定就不會走了。”他聲音小下去,他要親眼看她走,到安全地方。
簡安這東西,真的是很難對付,說好的趨利避害,可還是比不上她心裏那根秤砣重要。但他怎麽能看她跳進漩渦。
許應多心裏又動一下。
他莫名其妙的有點感動,又有點心酸,這樣娘們兮兮的情感不該出現在他心裏。他是羨慕他們還有這樣鮮活無私的感情?
摸摸胸膛,裏麵的東西跳的遲鈍而緩慢,是鏽掉的一台機器,早沒了溫熱情感。他忽的有一些惱火,起了毀掉的念頭。
“怕我動她?”他低著頭,劉海遮住眼睛,也遮住了裏麵的戲謔。
“你別太囂張。”顧讚攥著拳頭,眼前這人的坦然和無賴真的徹底激怒他。
顧讚平時以人渣和混蛋自詡,絲毫不以為恥,知道今日看到許應多,才明白做人的快活。他有些同情,這男人已經徹底人間失格。是一灘已經濃黑發臭的墨跡。
許應多忽略他語氣裏麵的輕蔑和憤怒,他早就該習慣這種語氣,於是自顧自的說,看向顧讚,裏麵閃爍的大概是隱約的癡迷。終於有了件有點讓人執著的東西,除了仇恨之外。
“想要保住她也很簡單。”
他手指蒼白修長,那是一雙原本很漂亮的手,之所以說是原本,是因為那道虎口上的刺眼傷痕,連青筋也翻出來。過去許多歲月,傷口還是猙獰著。
現在慢慢撫摸身邊人的袖口,他並沒有去看那顆扣子,而是去看扣子的主人。
用的是獵食者的眼神。是蛇看到兔子。
不,眼前的大概是隻狐狸。
沒差了,他自顧自愜意笑起來。
顧讚的被他的眼神膠著,惡心異常,胃裏翻出一股子酸水來。慢慢眯起眼睛。
許應多還在笑,自顧自的愜意的笑,下一秒——
“草你媽!你以為老子是誰,也是你這種人渣能肖想的!”顧讚猛地站起來,一腳踹在許應多肚子上,他肚子異常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