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是不是你做的,沒那麽重要
“是不是你做的,不是那麽重要。”
簡安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這是同一個男人對她說的話。
他不該這樣。
可是他憑什麽不該這樣,他以後就要理所當然的對另一個女人好,對另一個女人笑,他也會在睡覺前撫摸另一個女人的身體,親吻另一個女人的嘴唇。
你明明知道的。
他就是該對另一個人好的啊。
那些異常的低溫,他冰冷嘴唇,以後不是由你來溫暖了。
啊,原來不是這樣特別的啊。是啊,她有什麽特別,她特別的地方不過是兩人度過的漫長時光,他不是都不記得了嗎。
所以他也沒什麽特別。
簡安恍惚間記起分手時候的心境。
轉身想要走,可是還是有不怕死的人抓她手腕,她不該貪心的回頭,讓他看到自己眼睛裏麵的期待。大概是很得意的吧。
他隻是說。
“總歸該道個歉。”
最後一點念想破滅,原來真的是低賤的,她狠狠甩開男人抓的不太穩的手,是手心向下的方式。會牢牢圈住她胳膊,不知是因為他手指過分纖長,還是她胳膊過分纖細。
他總是這樣的抓她。
坐在牆頭上少女晃悠著腳,鞋子先掉下來,逆著光,看不清她年輕的眉眼。
語氣卻是很凶的。
“喂,裝作沒有看到知不知道!”
她交叉著胳膊,然後半蹲下將鞋子穿好,裙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短,露出圓潤白皙膝蓋,筆直的腿到一直延伸到校服裙裏麵。
可是他卻隻看到膝蓋上刺眼的一抹紅,她不是疤痕性體質,所以向來不在意這些傷口的,每次受了傷,都是他,都是他。是他在閣樓上給她處理傷口,她蹬著腳,臉上隱約是一幅不耐煩表情,可是心裏卻是歡喜的。
那時她是有許多人愛的,歲月美好的像是醪糟湯圓,又甜又醉人,沒錯了,她母親是南方女子,是很擅長做這些的。
現在呢,現在沒人給她處理傷口了嗎,顧淮心裏這樣默默的想著,可是隻是想著。
簡安從地上撿起包了,拍拍灰塵,看那人傻子一樣還站在原地,很令人討厭的嗤笑一聲,就要動起傷腿來走開。
男孩卻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以手心向下的種方式,溫度透過薄薄皮膚傳過來,剛剛好將她手腕圈住,他的手指,大概是真的很纖長的,他比她更適合學鋼琴的。
“喂,你幹什麽!”她叫囂著,身體往後拽著,想要脫離前麵這個人的磁場。可是他是很堅決,堅決的不放手。
一直到醫務室。
他蹲下來像小時候那樣給她處理傷口,真的是很嫻熟,他樂此不疲的做了許多次,他分不清是先愛上傷口還是先愛上眼前這個人,卻實在因為藥水塗上傷口她那一點難得的,輕微的刺痛表情心動著。
真的很取悅人啊。
她的腿突然收回去,又換上那副冷淡表情,她不允許他意猶未盡,把那點念想也收回去,好提醒他,他是多麽對不起她,對不起到所有情誼一筆勾銷,大約朋友也沒得做。
突然醒過來,男孩站起身來,風從外吹起窗簾,並不是很凜冽,因為是春天啊。
“你好好休息吧,我幫你請假。”
他轉身欲離開。
卻被少女叫住,她的腳有點不安分的點著地板,藥酒淌下來,在白色床單上留下模糊痕跡。
一歪頭,是一幅遊戲表情。
“我的分數該扣完了吧,會長?”
她叫他會長,其實真是很嘲諷。
他到底為什麽當會長呢,簡直是頭腦一熱就舉手了,他一舉手一定就沒別人的份,他什麽得不到呢。隻是為了一個念頭罷了,那個念頭是一根黏糊的蜘蛛吐的絲線,拉著手高高舉起。
他沒回頭,少年單薄的背很好看,在陽光下透明的要發光。
“遵守或者不遵守校規,不是那麽重要。”
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可是又不好再問一遍顯得自己格外蠢,她是允許自己不知道的。
顧淮回到班裏,班裏有點吵鬧,他很安靜回到位子上,慢慢抽出那本記名冊,拿出橡皮把今天的份一點一點擦掉。
簡安遲到,一分,擦掉。
簡安校服不合規定,兩分,擦掉。
啊,還有今天的曠課,還需要寫上嗎,不用麻煩吧,反正自己會一點一點擦掉的。
沒所謂,反正她是不會被退學的,他怎麽能允許。
這不就是他傻瓜一樣舉手的原因,誰能想到對集體活動一向漠不關心的顧淮,突然想要當學生會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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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安回過神,走在路上,裹了裹大衣。
你做了或者沒做,其實沒那麽重要。
是很熟悉的話,卻也是很遙遠的話,遙遠的她的記憶裏幾乎沒有它一個位置,可是到底沒有丟掉。
翻翻撿撿的配對,終於找到那句話主人。
沒那麽重要,都沒那麽重要。
是誰做的,是哪個女人做的有什麽重要,男人隻需要記住,哪一個是他無條件需要保護,哪一個是他無條件摟住抱在懷裏的那個就好。
真是傻,還沒有認清自己的位置。
眼淚忽然流下來,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伸手一摸,冰涼的濕潤的,風幹形成一張在路燈下發光的淚膜。
她終於記起來記憶裏少年的話。
心髒上覆著的手驟然收緊,一時間居然喘不過氣來。
她也是曾經,無條件的被寬容著的人。
“給我杯酒。”她托著腮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往吧台上一坐。
脫了大衣,裏麵是白色粗毛線毛衣,不適合尋歡作樂的場所,可是穿在她身上就合適。
難道是身上略帶的這一點傷情。
人人都能看出她心上被劃出的那還流著新鮮血液的傷口,男人像蜜蜂盯著那蜜一樣流淌的血液,傷情的女人更誘人。
給她什麽,當然是BloodMarry最合適,流著血,喝著血,多妖嬈。
該死的沒帶煙,隻好問酒保小哥借一根,遞過來,她下意識的要去掏口袋付錢。
酒保笑著壓下她的手,“小姐姐,煙不要錢。”
說著給她遞火,煙霧散開在兩人前豎起屏障。
她在煙霧後麵有點傷心的問。
“你怎麽叫我姐姐。”
酒保愣了下,輕車熟路的笑起來。
“你喜歡聽什麽。”
簡安真的仔細在想,幾杯酒下肚,她思路不清楚,可是那個聲音還回旋,她仿佛沒什麽特殊稱謂,隻要那個聲音叫出來。
聲音第一點,帶一點暗啞,帶一點無可奈何。
“叫簡安。”
“簡安。”
她抬頭看他,像是被蠱惑,他抬起手蹭她的臉,一點一點,她沒有太反感,或者根本沒有察覺,這讓他感到有輕微的挫敗,總要做些什麽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邊摸她的臉。
“你怎麽這麽傷心。”
“你哪隻眼看到我傷心。”
“左眼和右眼。”都看見。
她為自己明顯的落寞感到些許的挫敗,神色暗下去的瞬間是天旋地轉的晃眼,果然是受了蠱惑。
唇湊上去,卻被推開。
他很委屈。
“我想讓你開心點。”他真的沒有主動吻過女人。
“你幾歲了。”
“十八歲。”他很乖巧的回答。
簡安被這少年的乖巧所取悅,剛好她記憶裏也有這樣一個少年,可惜性格完全不討喜。
所以她願意多說一句話。
“我還是喜歡年紀差不多的。”
可是隻說半句,另一句留在心裏。
最好一起長起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看著她上樓的背影,第一次覺得,女人這種生物,真的不是那麽好取悅的。
在二樓看在欲海裏麵沉浮的男男女女,每個人都創出難度極高的扭動把式,閉著眼,離著魂。
忽的覺得十分寂寞。
她像八根細巧果菜酒盅旁一根無人垂憐的牙簽兒,元宵燈市夜裏路邊一顆無人垂青的瓜子兒,銀器包裏一條無人眷戀的藥煮白級帶兒——空自在一角,無人垂憐。
人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快活,怎地到她這裏,緣分薄淺,連頭也抬不起,便把酒灌下。
這樣難熬的夜,總要做些事情,她煩悶抓下脖子上不知何時買的鏈子,把那鏈子在指頭間上繞了又繞,繞了又繞,這夜總算能繞過去。
明天的日子還不知要怎樣過,煩心事諸多。
隻這一晚,先過去,前塵往事,實在難熬。
猛一自恨,那鏈子長了翅膀一樣的飛出去,飛出去。
顧風今晚也沒來由煩悶,於是找最近地方喝酒,自從認識簡安才漸漸覺得酒是好東西,是能解愁的,可是是暫時性解藥,醉的時候是模模糊糊幸福安樂,醒來了,還是孤單冷淒一個人,可見好景是不常在的,他是算知道了。
沒成想公司下麵這個酒吧是這樣一個飲食男女狂歡之地,酒還是要喝,穿越人群去尋酒,兀自被一重物砸中,想要發作,卻看見上麵一張笑意盈盈臉,早已經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本不想要理她,卻聽見她在上麵瘋瘋傻傻的不成樣子。
看到他眼睛一亮,濕漉漉的。難道她是哭過了,他忽然這樣想。
“顧淮,顧淮!”她就算是一點幻覺也要牢牢抓住。
聽在顧風耳朵裏麵拔腳一陣火衝到頭頂,他連酒也不要喝,再也不要看見她,隻走一步,聽見上麵隱約傳來聲音。
“滾開!”是她聲音。
“小寶貝,怎麽沒來由叫人滾開,我就是顧淮,我就是顧淮啊。”一陣可恥的放浪笑聲。
“你怎麽是他!你這樣的老醜!”她受了極大的侮辱,因為顧淮的形象被麵前這個老舊的男人所抹黑令她十分的不開心。
男人聽了剛剛要動手,說是動手,不過是約莫著用力的揩油,對美女要這樣才夠尊敬,大家都是出來玩,這點規矩懂不懂。
被一隻手拿住,心下煩躁是誰壞了老子的好事,剛要回身去擋,已經被兩個隨身的助理攔下,不知被拖到了哪裏。
這諾大的二層,終於隻剩下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