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枕頭風的滋味
一踏文件突然被甩在麵前,來者不善,鄧椿鼻子上的黑框眼鏡還沒來得及摘下來,自上往下看著她似笑非笑。
“又見麵了——簡,小姐?”
她盯著鄧椿鼻尖那一顆淡褐色小痣反應一會,這才想起這還有一樁前塵舊事,可是她不該怨恨她啊,怎麽這樣不好的態度。
“我是。”她笑一下,半點歉疚沒有的樣子更加讓人火大。
翻翻材料,顧風的野心真是夠大,注資第一年就準備趕鴨子上架讓他們改變品牌走向,輕奢路線真的是那麽好走的嗎。她做設計師,為的是將腦子裏麵的幻想變成現實,而他隻需要考慮設計邊際利潤。
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還讓她過來幹什麽。
不過看兩眼就扔在一旁,“我就是個小設計師,可做不了這樣的主。”
她聳聳肩膀,完全是不合作樣子。
鄧椿冷冷瞥她一眼。
“這也由不得你做主,不過是通知一下你,以後你的設計要走這樣的路線。”
“而且,總設計一種東西不嫌煩嗎?”
簡安抬眸。
“你這是什麽意思?”
“在注資之前我們就有這樣的打算,你們公司的內衣設計雖然已經在國內小有名氣,可是產品結構太過單一,抗壓力能力太差,現在就是個轉型好時機。”
“哼哼,這個還用不著你來跟我說。”簡安和這公司一起長起來,自然知道她說的意思,他們也曾經嚐試做除了內衣之外的別的服裝之類,可是結果總是不盡如人意。
人很容易形成固定印象,轉型並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可是若是有這樣強大資本做後盾,就會大不一樣。她深深看鄧椿一眼。
像看巨大金元寶。
鄧椿被看的哆嗦一下,伸手抽回文件揣在懷裏,有點別扭。
“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
她驚奇。
“我有什麽對你說的?”
鄧椿臉色陰沉下來,彎腰逼近她眼睛。
“你騙我,是你害顧總吃那種藥——”她說著說著聲音小下去,腦海裏又浮現起那天讓人麵紅的一幕幕,怕是一輩子忘不了。
她以為簡安看見她,不管多少,都要有點愧疚。
純粹多想,簡安做了這樣事情,再見顧風都麵不改色心不跳,何況是她。
由此可見思考問題方式是多麽關鍵。
“你敢說當時沒有一點點考慮到這種後果?”她反而先笑起來,像個妖精,帶著吃完心髒的饜足和氣定神閑。
鄧椿愣了一下。
“我——沒有。”可是她也不是純情少女,回答的很沒有底氣。
“你敢說當時沒有一點期待?”
“我——我——”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簡安的話像是最尖銳的針頭,每次都刺道最關鍵的要害位置。
人人都想要做衛道士,於是隻好把遺憾帶到墳墓裏。
其實限製是人給自己設的。
她歎氣聲音聽得讓人惱火,好像她早就看透紅塵拿到極樂世界鑰匙。
“真可惜,明明是那麽好的機會。”
“你在說什麽?”鄧椿臉羞紅,發覺聲音大了些,有人目光看過來,又捂住嘴將音量給壓下去。
“你們不是沒做?”
“你是怎麽知道?”鄧椿臉色還掛著點紅暈,奇怪看她。
“我安了攝像頭。”她仰起頭,很是掌控一切的樣子。
鄧椿簡直要氣得哆嗦起來,她也顧不得大庭廣眾之下,幾乎是吼出來一樣。
“你不要臉!”
世上怎會有如此不知廉恥之人,她是有窺陰癖還是怎麽樣?
自己老板怎麽會眼睛瞎掉喜歡這樣一個女人?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幸好幸好。
簡安耳膜被震了一下,不耐煩掏耳朵,這點辱罵還真是小段位,她就喜歡和鄧椿這樣高材生說話,好文明,最過分的話也不過是個你不要臉。
和撓癢癢一樣。
她摸摸背後束著的的頭發,安撫道。
“怕什麽,你們不是沒做嗎。”
“要是做了會怎麽樣。”鄧椿摸著胸口想想就後怕的很。
人果然不該一晌貪歡。
簡安眯眼一笑,像隻吃飽了曬太陽的肥貓。
讓人超級想要踹一腳。
“放心,會給你打上馬賽克的。”
話音剛落,鄧椿扔了文件就過來掐她的脖子,嘴裏還恨恨道。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
可是還沒等到手碰上這神經病的脖子,鄧椿閃電一樣停下,直起身子,整理整理衣服,換上嚴肅麵孔,恭敬道。
“顧總。”
簡安不可置信回頭。
“你剛剛是從哪裏開始聽的?”
顧風麵無表情從鄧椿手裏接過文件。
頭也不回的走了。
臨走前那句話還飄蕩在耳邊。
“從攝像頭開始。”
簡安從心底哀嚎一聲,新仇舊恨,但願自己死不到這混蛋手裏。
她為公司發展鞠躬盡瘁,要是有朝一日發達了,一定要托夢給Jacob,讓他在大廳掛一張她的黑白照片,以紀念她做出的巨大貢獻。
簡安一來就帶著神秘色彩,再經人豐富想象力的加工,她已經成為一個靠一人豔色幫公司拉到巨額投資,靠賣弄色相將顧總攥到手中,靠床上功夫與秦小姐割三分天下的——
狐狸精。
真是很適合她的人設。
所以她每天最痛快的娛樂活動就是守在休息室外麵,聽著裏麵女人像烏鴉一樣聒噪,聲音真是難聽死,有錢整容不如去做一下變聲。
“我們這麽辛苦幹什麽,不如學學簡小姐。”
“學什麽?”嗬嗬笑著,明知故問。
“一隻屁股能賣出這麽大價錢也真不容易,你知道這合同值多少錢。”又是瀟瀟,瀟瀟什麽都知道。
“多少錢啊?”曉純真憨憨的去問了。
瀟瀟沒了聲響,她也不知道,憋了一會有點憤怒。
“你管多少錢,你一輩子也掙不來就是了!”說罷又用紅色指甲戳戳曉純那顆圓潤腦袋,哎,這傻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另一個是一位男同事,他聽著這群女人真是聒噪,好好的休息時間,全用來談論別人屁股多少錢。
“別嘴上說說啊,有本事真的學學簡小姐。”他悠閑喝一杯咖啡,遠遠的跟那圍在桌子旁邊的女人們說話。
突然之間都沒了聲響。
心裏都暗罵這男人真是不會說話。要是她們真能學了簡小姐,怎麽會還在這裏打工,誰不想用青春美麗火速套現,容顏會老,可是錢不會啊。
何況對象是顧總這樣的人,她們覺得晚上睡覺前隻想一下就臉紅心跳不行。
他裹的嚴嚴實實的西裝下,胳膊是什麽樣子,小腿是什麽樣子,肚子是什麽樣子,還有那關鍵一處,想想都覺得受不來,就這樣消磨著睡前時間,好恨這樣的人為什麽不會入夢來。
說白了,嫉妒的那個才是真正弱者。
可是怎麽會承認自己嫉妒這樣一個女人,不過是下賤東西罷了,是了,美麗的下賤東西,肯定會凋零的,肯定會凋零的。
“你管那麽多!”瀟瀟先開口,一團揉皺了的紙巾,還帶著淡褐色的咖啡汙漬,可惜方向不準,落到另一個人腳邊,都沒了聲音。
那是狐狸精的腳。
其實和人一樣的,都是五個腳趾頭,她的好像長得格外圓潤一些,今天她穿的真是拖鞋了。
麵麵相覷,其實人在這時候的態度最討厭,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造成的傷害收不回,還非要瞪著眼張著嘴做出一副無心之過的樣子,實在做作的讓人作嘔。
簡安環視一周,將眾人的豐富表情受到眼底。
突然勾唇一笑。
大家看她故意扭著腰,妖嬈的很,其實心裏都恨,說為什麽恨,這樣的女人怎麽不叫人恨,渾身妖氣。一個指甲蓋子都是讓人恨的。
她接一杯牛奶,咕嘟咕嘟氣定神閑的喝了半杯。
突然幽幽吐出一句話。
“還沒試過枕頭風是什麽滋味。”
那半杯沒喝完,往大理石桌麵上一放,散出來一些,不在意,仍是風情萬種的笑。
頭也不回開門出去,留下剩下人哆哆嗦嗦的擔憂明天命運。
她一出門就咯咯笑起來,捂著嘴巴。
回想那一張張臉驚慌失措反應,自己的日子以後看來要有趣起來了。
“真是不人道,我每天早晨要七點起床才能準時的趕到。”她懶懶一伸腰,將咖啡粉放進被子裏,正想要起身去開水房,卻被另一隻手接過去。
是一張殷切的臉蛋。
“我給你去衝好了。”簡安抬眼,依稀記得這是昨天休息室裏麵聒噪大軍裏麵的一員,她都快忘了那事,顯然這姑娘還放在心上。
她當然要做作一下。
“怎麽好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我原來也要去的。”她臉上堆著笑,為了防止她起疑心還特別帶上自己的杯子,裏麵滿滿的是剛剛接好的水。
她尷尬解釋一下。“裏麵涼了的。”
“那真是麻煩你了。”她抿著嘴心滿意足將杯子遞過去。
被人伺候的感覺真是舒爽,這才是她該有的待遇好不好。
她昨天那輕巧的一句話帶了的好處又何止這一件,打個哈欠就有人將自己中午枕著睡覺的抱枕給貢獻出來;摸摸肚子就有人問餓不餓;就差有人抱著她去廁所。
這些事情放在別人身上一定尷尬不行,甚至覺得有點恥辱,畢竟人家是因為這樣那樣見不得光的原因對她好。
簡安這東西向來沒什麽價值概念,不知道八榮八恥具體含義,樂嗬嗬的全盤接受。
終於有一天顧風去視察的時候,奇怪的問身邊鄧椿。
“辦公室裏麵的人好像有點少吧。”
鄧椿的額頭上冒出一粒汗珠。
“是有點。”
“都去幹什麽了?”顧風沉下聲音來。
鄧椿艱難開口,這絕對不是自己不夠意思,她瞥一眼正在畫圖的簡安同誌,幸好這姑奶奶還在工作。
“瀟瀟去給簡安捎飯了,李雷去給她拿快遞了。”
成何體統!
顧風狠狠瞥一眼簡安桌子,驚訝一下,居然在工作,他本來想要把她拎到辦公室裏麵狠狠的訓斥一頓,好讓她有點寄人籬下的意識。
還有一點顧風真是奇怪,這東西究竟有什麽能耐,怎麽一來都要圍著她轉。
辦公室裏麵那群長舌頭女人,其實是不好對付的,顧風摸著下巴。
甩手,再看凶狠看一眼簡安同誌。
可惜她太專心致誌,沒有看到顧風的眼神。
顧少爺隻好憤憤轉身,下午再說,下午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