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實在不像話
“我記得咱們已經說清楚，一拍兩散。”她垂下眼睛，說狠話這種事情。
不要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一個個有蟬鳴和香樟的夏天又回來。
她拿他其實沒辦法的啊。
好一個一拍兩散。她這個瀟灑，類似負心女子的故事不知道演技精湛的有了多少個。
“我要是不許呢？”
她聳聳肩膀。
“拿顧讚下刀啊，我倒要看看對親弟弟你能做什麽。”
她料定顧讚是他的無可奈何。
顧風是個很好策略家，麵對世上最狡猾獵物也有著充足的耐心，他低低誘哄。
“記得是誰救了你，你可欠我一條命。”
“你可真是好意思，不知道因為誰我被關了十天十夜。”她是最為精明的小狐狸，所有事情心裏都有一本賬本。
說到這裏，她眼神從戲謔突然變到認真。
顧風甚至有錯覺，她對著他，卻實實在在在對另一個人說話。
“說到誰欠誰，我最不欠你。”
我等你這樣久，久的自己不敢信，不想信，好了你贏了。
顧淮，我真不欠你。
可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真對不起，這世上我最愛我自己。
她突然踮起腳尖飛快在他唇上點一下。
真的春風拂麵蜻蜓點水。
沒有任何的唇齒交纏。
一般我們叫它告別，她眼神這樣深，卻這樣空，分明不是在看他。
自從遇到這個人，才知道什麽叫手足無措。
抓住了，抓住她的肩膀。不過抓住肉體凡身罷了，任你抓去吧，誰也不稀罕。
你看她眼神，真讓人慌。
“你再不回來。”沒頭沒尾一句話。
他心裏慌的要死，怎麽這樣空，裏麵都被蟲子吃掉了？仿佛另一種，陌生的東西，暗暗的湧動。
等待著時機破殼而出。
從未覺得這世界這樣陌生過。不要走。
可她早就轉身，留下冷清背影，真叫人無可奈何。
她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講。
我不就不再等下去。
你再不回來。
關於選老婆這件事情，其實皇帝老子也沒有多大的自主性，選上來的秀女，那是別人的選擇，一直到皇帝跟前，他的選擇餘地也就這麽大。不是選擇愛的那一個，而是選一個看起來不是那麽討厭的一個。
不過也無妨，男人嘛，看女人關了燈都是一樣的，主要是是手感。
秀女與秀女之間，挑來挑去也就那樣。
所以你看，自古以來的寵妃必定不出現在這些靠正常途徑入宮的女人裏麵。傳說李世民最愛女人時隋煬帝他妹妹，他兒子最愛女人是他爹地的女人。瞧瞧，不一樣輩分，不一個朝代，不一個階級的，常出最傳奇女人。
這也就可以理解鹹豐同誌為什麽寧可流連花街柳巷也不願意乖乖在宮殿裏睡老婆了。
咳咳，這有點扯遠，回到顧應欽這一代來，在顧應欽還活躍在高幹圈裏，被稱為太子爺的時候，他或多或少能感覺到在結婚這件事情上家族給的無形壓力。
那時真是年少輕狂啊，什麽不怕。不論怎麽玩樂，不得不說顧應欽是個正派男人。
這裏正派不說生活作風。
在於他對內心負責。
但是正派是有代價的。顧家太子爺追求真愛這件事情，說出去真的要笑掉大牙。這件事情很快被更多更勁爆的消息湮沒，誰也不再記得那個女人，不過是顧應欽這樣男人眾多女人當中一個，大家拿出來做一個飯後談資，笑一笑樂一樂也就罷了。
看吧，愛情這種事情，很快被忘記的。
但是沒關係，幸好不是愛給別人看的，隻要顧應欽一直久久的記得，記得，那就值得。
可惜他記得太久，以至於以後所有女人，都投不進愛意和情感。
無情之人最深情，這句話真心不錯。
他不能看著顧風也步他的後塵。顧家和天家也沒什麽區別，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徹底丟掉感情。
感情這種東西，錦上添花的東西，沒有也罷。
他指尖一下一下的敲著杯壁，抬頭看向兒子，即使是這樣的年紀，顧應欽依舊是哥英俊男人，他年輕時是怎樣的風景，光看如今眉眼也可以想象一二。
“咱們談談你的婚事。”
顧風聽罷，沒有說話，垂著手，恭敬的直起身子坐著。
“你和簡安是怎麽會事，說取消就取消。”他狠狠捶打一下膝蓋，“簡安實在不像話！”
簡長安提出要取消婚禮的時候，他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他說吧這樣女人果然不該要。他剛剛對簡安印象稍稍好點，現在完全砸掉，自己兒子的眼睛一定瞎掉。這樣的怎麽能認真，還將婚事拿出來談，玩玩罷了。
事實證明，這位簡家的小姐，也真是想玩玩。
婚事說取消就取消，一點不猶豫，馬山甩下攤子去度假，真是大小姐做派，一點不規矩不大氣，這樣的以後怎麽能好好輔助顧風。
簡直笑話。
“我剛給霜陽打了電話。”顧應欽抬起頭來眼神淩厲。
顧風手中的杯子一抖，眼神裏麵少有的出現慌張。
“父親，你怎麽能——”
顧應欽難道是想要他再去迎娶秦霜陽？
顧應欽一副強勢麵容。
“秦家的女兒在咱們這裏受了這樣大的屈辱，自然心裏有氣，打定主意不同意，所以我才會給霜陽打電話，聽聽她的態度。”
他似乎是非常寬慰的。他一向欣賞霜陽這樣的人。
“霜陽這孩子，我沒有看走眼，非常懂事，她肯為你回一次頭，對於她這樣的女孩子的確不容易。”
顧風那一瞬間又有了想要毀滅的欲望。
他視線聚焦在麵前桌子上，想象著如果一下子掀翻，玻璃杯子砸在地上會碎成幾片。
真是期待。他攥緊拳頭。
嘴角掛著一如既往笑意。
“父親，我和簡安還沒有離婚。”
顧應欽聽了之後並沒有太過驚訝。
“你們已經鬧成這樣，還想要守著這名存實亡婚姻？顧風，我將你養這麽大，不是讓你為了一個女人作踐自己。”
是啊。
心底默默的想。
除了一個女人，他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做，她不過是生命中小小一部分。
他卻清楚明白，讓他深陷深淵的，不是現在一刻的不放手。
相反，一旦放手，將會祭奠上自己一生。沒有得到，成了執念，融到血液裏，呼吸一下都是她的身影。
說到底是不甘心。
下一秒，顧風驚訝看向父親，顧應欽手掌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他很少用這樣慈愛眼光看自己。相比於顧讚，他對自己總歸是嚴厲，但是顧風從不否認他是個稱職父親。
“顧風，我不是害怕你不結婚。”
“我害怕的是你像我一樣，守著一顆被糟蹋空掉的心，孤獨寂寥一輩子，我絕不允許這樣。”
他心裏微微一動，感受著胸腔裏麵那顆熾熱的跳動，它多少次徒勞無力的為另一個人震動，卻換不回來半分的回應。她連最基本憐憫都給了別人。
被糟蹋掉的心啊。
他微微一笑，唇邊是隱約的落寞。
世間好物不常在，彩雲易散琉璃碎。
耳邊又是父親聲音，緩緩響起，像是有回音效果，一圈一圈的在腦海裏回響，回響，再回響。
“轟轟烈烈一場，不過幻覺罷了。”
似歎息。
顧應欽從未給兒子講過這些事情，他將它們塵封在心底最陰暗角落，夜深人靜時候，拿出來回想一下，剛開始心裏還覺得甜蜜，可是這罐蜂蜜，嚐到最後是無法言表的苦澀。它的罪過就在於太過涇渭分明，甜的時候齁人，苦的時候又實在是苦的嗆人。
記憶又要回到夏天。
夏天大概都是一個模樣，可是不得不說，夏天是女孩子最漂亮的時候。
飛揚的裙裾，閃亮的眉眼。一切的美麗與清涼都該在這個季節綻放。
那年的溫度還留在指尖，大約是三十八度這樣的溫度，天地是一個相互呼應的火爐，冒著蒸汽的大地，和掛著發白光的太陽的天空。
十六歲顧應欽，遠沒有自己兒子十六歲時候單純。
他咬著吸管滋溜滋溜的喝著杯子裏的冰水，翹著二郎腿，手裏轉著筆。矮矮桌子上是一張物理試卷，他飛快的掃一遍題目，圈出幾個題目。
耳邊是轟鳴的重金屬音樂，在在光線這樣暗的地方看書眼睛實在是受累。
他聳聳肩膀。那也沒辦法。
孟成，也就是如今孟來同誌的老子，那時也是唇紅齒白小少年，呸呸，小混蛋。
“應欽，還沒做完？”他敲敲顧應欽的肩膀。
顧應欽頭也不抬，隻顧著在紙上奮筆疾書。
“五分鍾。”
“那你快點，哥們先去玩，等你啊。”孟成像是魚一樣的扭動進了舞池，跟一個美豔小妞貼身熱舞。
抬手腕看表，嗯，很好，用了四分鍾三十秒。
那麽今天能玩多久呢，算算家裏的門禁，哈，還有四小時三十分五分鍾零三十秒可以揮霍。
大好韶光啊。
他沒趣的丟下筆，五分鍾浪費在學習上，要不是為了對付家裏老爺子，他才不稀罕。想到這裏他真羨慕京城裏其他幾家，看看孟成，多麽經典而燦爛的二世祖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