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不是我
孟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裏,冷冷的交疊著雙手。
“別找了,我惡心的就是你,簡安。”
孟來為了她結婚的事情替肖陽打抱不平,她理解,他知道他們是開襠褲建立起來的交情,孟來不待見自己是應該的,可是那件事情不是早就說開了,她覺得他沒理由再這樣對自己。
“我又怎麽你了。”簡安的語氣也不好起來。
她一向就是別人對我不好,我也沒理由對你溫聲軟語的人。
孟來聽著她慣常的惡聲惡氣笑起來,冷笑。
“嗬,你心裏還不清楚,認識這麽久,早就知道你能裝,沒想到這麽能裝。”
簡安被罵的莫名其妙,心裏聽著孟來這麽說她又難受又生氣,她真把他朋友,她是什麽人他還能不知道,心裏涼了大半。
“你別陰陽怪氣的,我怎麽惹著你了我不知道,你想怎麽說隨便你,我來就是問問你今晚肖陽怎麽沒來。”
孟來就和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了似的,那表情又恨又狠,又忍不住給眼前這個兩麵三刀的女人喝彩鼓掌。
他也真的這麽做了,鼓著掌,那笑容非常陰森森,簡安打寒戰,心裏想著孟來怎麽也變異成了這麽陰冷的貨色。
“肖陽怎麽了你不是最知道了嗎——顧太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猛地靠近,眼睛盯著簡安的眼睛看,簡安沒有半分退縮,最後倒是孟來酸疼的收回了視線,他揉著太陽穴,心想自己還是太天真,要是看人能用眼睛看清楚還用腦子幹什麽。
簡安聽他這語氣心裏咯噔一下,果然是有不好的事情,事關肖陽,一把揪住孟來,也不管剛剛孟來對她如何的冷嘲熱諷,全是焦灼急切。
“肖陽怎麽了,你說清楚!”
她這副情態看在孟來眼裏,隻有四個字最合適,惟妙惟肖,她果真是裝什麽像什麽,也就是這樣才能把他們都騙的團團轉,他果然就不該告訴她肖陽在香港。
想到這裏,孟來隻覺得怒氣衝到了天靈蓋,臉色也因為血氣上湧,蒼白裏麵帶了點濕潤的紅,他揮開簡安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退開兩步,這樣才能看人更清楚點,這就是個禍害。
“要不是因為你,他多年來的心血也不會毀於一旦!”
孟來的眼睛終於變得赤紅,簡安被他的憤怒嚇住,連連後退。
她退一步,他卻進一步,她再想要往後走時,背已經挨到了牆角,再也退後不得,於是就仰起臉來看孟來赤紅的眼。
她越坦然,孟來就越生氣,就越為肖陽不值當。
他的手按上她的肩膀,沒有任何憐惜的搖動,仿佛她是一個沒有生命沒有情感,隻是用來裝載厭惡和仇恨的容器。
簡安被他搖的頭暈惡心,卻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一下子清醒。
“你知不知道他的公司被收購了,現在被折騰的都要破產了。”
“你說什麽?”簡安抓住他的衣袖。
孟來頹然的笑一下,倚在牆上。
“看在這麽多年的交情上,你也別跟我裝了,你自己非要嫁給顧風,我們說過什麽,是你自己不撞南牆不回頭非要頭破血流的。”
“隻是——陪在你身邊這麽多年的人,就算你不愛他,你也不應該為了另一個男人算計他。”
簡安一下子直起身子來,目光灼灼。
“你倒是說說我怎麽算計他的。”她被冤枉,被恨的莫名其妙。
這世上,多一個人恨她不多,少一個不少,反正人活著不能指望人人都喜歡自己,但是她斷然忍受不了身邊的人把屎盆子往她的頭上扣。
“你去香港幹什麽?”
“當然是去找肖陽。”簡安覺得他明知故問問,他是最清楚自己去香港原委的人。
“你見到他了?”
“嗯,我在酒店見到了他,我和他碰巧住在一家酒店。”
“那麽那時候顧風為什麽也在你身邊。”孟來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了起來。
簡安沒做虧心事理直氣壯,回答的非常流暢。
“我和顧風是在飛機上碰到的,我也沒想到他也去香港。”她說的都是實話,她和顧風確實是巧合,那段時間他們兩個的關係正好不是太好,所以兩人都是各忙各的,極少交流,她收拾行李的時候,他甚至都懶得問自己要去哪裏。
“你知道他去香港幹什麽?”
簡安沒說話,她不知道。
孟來看著她往下說下去。
“他和肖陽一塊去爭一塊標地,一開始我們都是這麽認為的,可是沒想到那塊地拍的那麽順利,我一直覺得奇怪,就憑顧風的做事風格,他不是個無緣無故的人——直到看到第二天開盤後的股市,肖陽公司的股票價格突然開始連續漲停,他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坐莊操縱股市,可是第二天才發現,若是純粹是為了牟利坐莊的話,這個程度已經可以了,再繼續持倉的話,那些股票會跌到他手裏,所以他顯然不是為了牟利,換句話說,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肖陽公司流通在外的股票。”
“那個買股票的人,是顧風?”
孟來點頭。
“隻是起初不知道是誰,京城裏麵有這樣驚人財力的屈指可數,我甚至去調查了幾個地下錢莊,可是都不是,肖陽那時已經著手稀釋股份和回購股票,這是一場戰爭,誰輸誰贏可能就在一線之間。其實拚的就是誰手裏還多著那點現金流可以繼續購入——隻是他顯然是經過精確計算過的,他清楚的知道肖陽手裏的流動資金還有多少,他基本上所有的流動資產都被鎖在那塊標地上了。”
簡安聽到這裏明白了大半。
“你的意思是——誘導肖陽買下那塊地才是顧風去香港的真正目的?”
隻是這樣,與她有什麽關係,孟來為什麽又一口咬定是她害慘了肖陽。
孟來聽到這裏搖搖頭。
“那塊地肖陽是無論如何也要拿到的,隻是——”
孟來看簡安的眼神像小刀子。
“他本來不需要賣掉他手中的歐洲債券,以比現在低的價格仍然可以買到——是顧風指示南財這樣做的,籌碼嗎,就是那塊肖陽辛苦拍下來的地,隻用給人辦事就能白撿個便宜的事,隻要是商人都會做的。”
“所以這是顧風給肖陽設的一個局?”
“是的,目的就是凍結他手裏的流動資產——因為他賣掉了瑞士銀行的歐洲債券,沒了瑞士銀行的會員,他也沒法向外國資本求助。顧大少真是好算計,居然能把所有的路都給封死。”
簡安聽到這裏不無心驚,顧風算計之深沉,心機之縝密都遠遠超出她所想象,居然平生出寒意來,她控製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孟來看著簡安腳脖子一軟,虛虛的倚在牆上,笑容更加凜冽。
“怎麽,你當時敢做,今天就不敢知道結果了嗎?”
簡安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被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所支配,原來他是這樣的,她一所一直不清楚的顧風,原來是這樣的。
他站在權勢與欲望的頂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所有的人的身家性命,輕鬆的算計在腳底下。他連自己動手都是懶懶的。
孟家,簡家,肖家,在京城地頭上都是說一不二的大家,她自然知道,不論哪一家的勢力都是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可是他出手,就輕輕鬆鬆,連一點力氣都沒用的出手了。
原來這就是權力的慵懶,簡安腦子裏隻響起這句話。
你的顧淮,是真的不在了。
她用了骨頭裏的最後一點力氣,撐著站起來,揪著孟來的一小節衣服,被震動,氣息已經不均勻。
“可是我做了什麽?”
她做了什麽,她不過就由著自己的性子,和顧風結了個婚罷了,她有什麽錯,她現在頭破血流了,終於知道南牆的堅硬。
可是她有什麽錯。
孟來眼睜睜看著淚水從她的眼眶裏滾出來,豆大的一滴,一滴,她垂著頭,淚水就垂直打在地板上,仿佛能聽見聲音一樣,啪嗒啪嗒,孟來看得心煩意亂。
聽著她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聲音裏帶了哭腔。
“可是我有什麽錯……”
孟來彎下腰去,按住她的肩膀。
“你有什麽錯,你嫁給他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誰也管不著,可是——”
“你為什麽要在肖陽身上安竊聽器。”
簡安的瞳孔飛速放大,淚水凝在眼眶邊緣,像是聽到了為所未聞的事情。
“你說什麽?什麽竊聽器!”
“若不是竊聽器,顧風能知道肖陽在瑞士銀行的歐洲債券究竟有多少,他又該把競拍價抬到什麽位置才合適嗎——他既要確保肖陽能拍到那塊地,又要確保肖陽以他算計的價格拍下那塊地。”孟來少有耐心的給她解釋,他又一瞬間覺得簡安這個沒腦子的是被顧風給忽悠了。
這事她絕對做得出來。
可是即使是被忽悠的,也並不是能被原諒的。
簡安是時候明白,這世上,不是做什麽事情,都會得到無條件的原諒,都有一群無怨無悔的小爺給你兜底的。
簡安看孟來看她的表情,更慌了,那是怎樣的眼神,疏離冷漠,理性冷酷,雖然這樣近,說著這樣多的話,可是他打心底已經把她看做了一個不相幹的人——何止不相幹,簡直仇恨,厭惡。
她第一次服軟,她現在心裏又震動,又恐懼,又慌張,又愧疚,像打翻了的調料瓶,稀裏糊塗的混在一起,嗆出了一臉的眼淚。
她去抓他。
“孟來,不是我幹的,我從來都沒見過什麽竊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