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做得了主的從不是他
顧風的心不跳,安安穩穩的呆著,乖乖的,熱卻是有的,他看著這東西,覺得胸腔裏那個一直安安靜靜的東西很熱,就像是十一月供暖的暖氣係統,又熱流緩緩的住進來,搭上手去,從那冰冷的鐵殼深處有源源不斷的熱源。
奇怪!
他這次是來談事的,本來不該帶這東西過來,可是她自個兒呆在家裏確實是悶的不行,於是就拆東西,她已經很有板眼的拆了兩台電視一台電腦了,這無所謂,主要是光這樣拆電器不遲早得出事,他可不想一回家就看到客廳中央一具被電倒的屍體。
不管如何,還是帶著了,沒掛在褲腰子上,但還是帶著了。
紅牌牌,燙金大字,隸書——三個字——太子軒。
這名字忒霸氣!
可想而知裏麵都是些什麽玩意兒,不過這裏麵和肖小爺的老巢朝歌不同,如果說朝歌是精致嬌小的私人會館的話,太子軒更像是個大飯店,這裏沒有會員製,可是自有一套篩選機構唄——價格,死貴,往高裏訂。
確實有效果,但還是不比會館,裏麵都是些知根知底一起玩兒的,這裏的人更多,更雜,水也不免更深些。
可是這名字很襯顧風的身份撒!
看顧風帶來的女人,皆是眼亮,不光大少是極品妖孽,這女人又何嚐不是,初看驚豔,這是美豔皮囊,細品卻還是有味,這就是骨頭裏沉著的東西了。這女人怎麽說呢?有點寶氣,不光是那點子小嬌氣,這點嬌氣裏還有點憨憨的傻氣,而且玩家一眼就看出來這女人的出身也絕不能簡單,沒有俗氣,沒有煙火氣,不是說她多麽清純,就是不懂人間疾苦!在塵世裏走一遭卻能獨善其身到這種程度,要不是沒有心——要不就是被護的太周全。
這個女人,大概二者兼有之。
陳祺捏著筷子,心裏玩味死了。這是怎麽一個景象,還魂,詐陽還是夢境?
就算是還魂時間也忒久了點吧!
問題是對麵那個東西好像是真的不認識他了,壓根就沒看他,簡安這東西雖然自以為很會裝精,那是能騙過凡夫俗子的眼睛,她那點妖術夠用了,看現在這光景,她確實不認識他?
白蔥一樣的指頭劃拉著菜單,那麽多的山珍海味,名貴菜肴都入不了她的狗眼,她想吃什麽?簡安這時候想起了一段描述,有趣,關鍵是很有食欲,她清清嗓子,端正身體——桌子上的人眼又亮了下,現在看這東西的眼神就和白熾燈了似的,有趣,太有趣!
不光是寶氣啊,還有股子末代貴族的小矯情和小清貴。
簡安現在確實以為自己是末代貴族,亡國的軟蛋皇帝嘛,但是基本的吃喝玩樂的品位還是有的。
“你去跟禦膳房——”顧風輕輕瞥了她一眼“咳咳,去和廚房說,要吃烤兔子。”
“做的時候這樣——剝皮要把耳朵尾巴都剝周全,要幹幹淨淨,四隻蹄子剁了去,四條腿彎曲貼近身體,用鐵條穿了,鐵條從口裏出,就像是活著剛抬頭的樣子;把兔子肝切碎,加饅頭屑,一點初乳,熏肉,胡椒鹽,肉蔻,打好的雞蛋,調和填入肚內。烤時用筷子插幾個小孔,淋上點酒和葡萄汁,快熟的時候再淋上奶,拿一個生雞蛋抹在周圍,待焦黃色,這就好了。”
說的還真專業,但是你能做出來試試?這菜本來就是她一時起意胡思亂想再經由這張不負責的小嘴給搞出來的。
可是不妨礙唬人啊,這些少爺們何時聽過這樣的吃法,聞所未聞,這菜雖然聽著精致麻煩,可是在腦袋裏呈現的卻是一種粗獷的原始食欲——就是金黃澄澄的大兔子!妙啊妙。
大加讚賞並企圖攀談,一位翩翩雅公子張開小嘴——
“這位小姐對吃居然這麽有研究,說到吃貨就不得不提袁枚的《隨園食單》,世人皆讚龍井,可是我卻很喜歡他對武夷茶的描述,清芬撲鼻,舌有餘甘——”一談到自己熟悉的領域,偏偏這位公子又是真讀過幾本書的,也常覺得自己雖然長在銷金窟混賬窩裏,但是絕對稱得上雅趣兒,不覺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簡安麵上是極其禮貌,及其敷衍的微笑著,實際上呢——她在跟顧風咬耳朵!
“袁枚是什麽混賬東西,聞所未聞!我現在隻想吃烤兔子!”
顧風忍住想要笑的欲望,幫她整理了整理頭發,這樣看過去也是羨煞旁人的甜蜜景象。
“你去廚房指揮著他們做啊。”
“能行?”現在這東西被顧風調教的懂事多了。
“嗯,我說行就行唄。”
興奮的一下子起來,椅子往後倒,顧風眼疾手快的給她扶住,沒生氣,略有責怪。
“這麽急幹嘛,你肯定能吃上兔子撒——”這聽著像寵呐。
頭也不回,也不管那位滔滔不絕的公子麵上有多尷尬,他何時被女人這樣拂過麵子,偏偏還是這樣漂亮,這樣混賬的女人!
該死!
偏偏又是大少的女人,動不得,報不得這一站之仇!
權勢壓權勢,一山更比一山高呐,要不怎麽說太子軒水深呢?
這東西一歡天喜地的出去,氣氛才算是徹底的變了,都不調笑了,都不玩味了,臉色都嚴肅起來。
隻有兩位還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這才是主角,這才是中心。
顧風解了顆扣子,向後倚在靠背上,手肘處的袖子微微卷起,抬手,摸著下巴。
陳祺身子略微前傾,筷子在手裏,一下一下的在桌子上點,紅木的。
咚咚咚。咚咚咚。
“顧少考慮的怎麽樣了?”
“什麽?”顧風眯起眼,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晃眼的惹人討厭。
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呐。
陳祺扯開嘴角也笑了下,他不急,好事不怕晚——他都等了多久了,還急這一時?
“顧少要是沒想清楚,那就繼續想,反正我就在這兒等著。”
顧淮還是笑,隻是這次沒有露齒了,嘴角上揚,牽扯肌肉,做出一個有弧度的表情。
“我聽不明白陳少你在說什麽。”標準式的假笑,這種感覺,真他媽的討厭。
陳祺在心裏罵了句,但是對麵的這個人是誰對他來說都沒多大的意義,簡安的愛恨情仇他從來都置身事外——沒興趣。
人活著,隻要達成自己目標不就好了。
陳祺一歪頭,“顧少長的倒是很像一個故人呐。”
這句話莫名其妙,誰能想到後來掀起了那麽大的風浪?
“據說魔鬼會從黑暗裏麵走出來然後把小孩吃掉——我今天在書上看到的。”
“說人話。”顧風坐在床頭上,看著這東西把牛奶喝下去。
“你今晚陪我睡。”眼神很懇切。
抽身要走,反了天了,還能提要求了?
“愛卿————”抱住,死死的抱住,眼裏開始蓄水,全是做效果的鱷魚淚。
她是用多大的意誌克製住自己抱著聖卿寶貝兒但是不摸他撒——看著聖卿寶貝兒但是不深情低喚他的名字撒——
纏上來,淚水無賴的流,浸濕衣服,霜寒露重。
推開她,可是推不得,於是半推辦就。
千般萬般不情願,可是沒人強迫你撒,你隻要掙脫她的懷抱毅然決然不回頭就行了,門口就是光明和理智的殿堂。
為什麽人會願意呆在深淵裏呢?
忍還是不忍,屈服還是不屈服。
像是莎士比亞的生存還是死亡。
顧風心裏暗暗的做了決定,回頭去看,這東西已經摟著他的脖子睡著了,睡得可香,口水從唇角流下。
勾唇,無奈。做得了主的,從來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