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一最好不相識
一個女人癡癡在那邊淌淚,一個這樣漂亮的男人跪在她旁邊——外麵也是一群小祖宗——唐風,童北北,還有咱們的小左同誌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眼裏的哀痛,傷心那麽明顯——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這東西跟他們分享這致命的哀痛。
要痛一起痛,要疼一起疼!
這樣太他媽的難受了!
可是這東西管你們跟她在這兒抓心撓肺的?她不,她隻在意她自己的傷痛,所以她不聽,就是哭,哭,哭!
剛剛肖陽那句話可不是又戳到她的淚點了,她的眼淚流的更凶了——這事怎麽擺平,怎麽擺平,總是再大的權勢,縱使是燒上個他幾千萬——怎麽解決?
沒法解決撒!陰陽兩相隔,你們怎麽替她擺平?
簡安是沒有辦法了,隻有哭!隻有哭!——這真是個最沒用的東西!
表麵上看著那麽精,實際上裏麵是一塌糊塗,她一點事也擔不了,這就是個需要別人永遠擦屁股的玩意兒——她媽媽那事她心裏還疙瘩著沒解決幹淨,六年了還沒幹淨,她覺得不急,反正時間還長,自己還很年輕,自己可以還顧淮一起把這債給解決幹淨——她的債也是他的債——他們是不分家的——他們還要在成塊很久很久——她要一直叫顧淮孫子——一直享受著顧淮的包容——
她不承認愛顧淮,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她離不開顧淮!
太久了,久到都記不清了,遙遠的,發黃的時光,一直橫亙到宇宙的那頭——那個眼角下有淚痣的男孩——
她往他嘴裏塞了一根冰淇淋味的棒棒糖——於是緣分就這麽開始了——
五毛錢的棒棒糖開始的緣分,到現在,怎麽就這麽他媽的重了呢?
顧淮對她來說,就像是空氣一樣的東西,空氣是世界上最賤的東西,取之不及用之不竭,而且免費——可是現在空氣消失了——空氣還是世界上最賤的東西——可是現在這東西已經快窒息而亡了。
因果循環,環環相扣,蒼天繞過誰!世上的一切都是報應,沒心沒肺的報應,理所應當的報應,這個東西放肆的活了二十幾年——她以為天是沒頂的——可是顧淮的死讓她懂了,大徹大悟,大徹大悟!
天憐我,不憐我;天愛我,不愛我。
我都是滾滾紅塵裏麵最最微不足道的一芥子,縱然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頂級寵兒,不是還要祈求上天的憐愛嗎?
顧讚也沒有想到撒——世上的事情怎麽會這麽巧?他這是變相的救了顧淮一命啊!
可是顧讚同誌不知道,在他陰差陽錯的救下顧淮的同時,大陸的另一邊還有一個在那撕心裂肺——大徹大悟的東西呢!
這是簡安的劫數,也是顧淮的劫數。
隻是這債,這情債,這麽遠的距離,中國到法國,另一邊甚至都以為是陰陽兩相隔的距離了——還能不能還了?
能,絕對能!隻是還起來,要更加麻煩,更加揪心——也更加荒誕呐!
時間還很長,慢慢來,現在讓該昏的昏一會,該痛的痛一會,簡安也該還還顧淮為她疼的那幾年了!
四年後,剛好是一個閏年。
肖陽簡直不敢想,他推開屋門——裏麵煙氣繚繞,仙境一般的——桌子上點著香燭,供著佛祖——
案子前麵是個背影極美的女人——簡安這幾年是更加美了,那種美絕對不同於四年以前的飛揚跋扈的媚氣妖氣——現在更像是一塊玉,被歲月給養的很潤很潤的玉,妖氣媚氣全都沉澱到骨子裏了——並不是沒有,隻是全部都沉下去了。
更重要,也更加迷人的是——她憂傷,她神秘,她的眼睛裏麵的故事你再也沒法讀懂了——
以前簡安也有痛,有傷,可是與現在相比,那隻是一種孩子氣的自憐自愛,隻是無處抒發的小小愁緒——現在完全不同——她的瞳孔裏,她的皮膚下,她看你那種安安靜靜又漠不關心的眼神裏——
她還是無情,是因為她把所有的情都給了一個死去的人。
多麽荒唐!顧淮在活著的時候沒有享受過她的情,卻在死去之後受到了這樣的無上禮遇——她甚至為了他一心禮佛,清心寡欲——
肖陽無奈的笑了一下,自己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嗎,他和簡安都不過是可憐人罷了,過分的透支了放縱的生涯,終於被一個錯誤的人給收了——可是最悲哀的地方就在於這裏不是嗎?顧淮,這場遊戲的關鍵的一環不在了,他和一個死去的人怎麽爭,怎麽搶——簡安永遠記得的是那個完美的顧淮,那個一切以她為先的顧淮,那個陪她度過了大半生的顧淮——那個她辜負了的顧淮。
這四年來,他也想明白了——既然自己的心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也不要再掙紮了——隻要遠遠的看著這東西也好,也好——看著她侍弄香爐,看著她突然憂傷的盯著遠方走神,看著她趴在桌子上畫著內衣的花紋——她還是愛內衣,可是她不再辦展了!
至少在自己孤單的時候,還有一個人陪著你孤單——這樣這漫漫的一生,也就不再那麽的難熬了。
即使是在這樣悲痛,這樣低潮的時期,簡安還是做到了常人無法做到的一項壯舉!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她隻是自顧自的孤單,自顧自的憂傷,自顧自的思念——可是這一整個八旗圈都為這麽一個女人安靜了!
南圈和北圈的小爺們很久都沒有幹架了,這些崇尚用速度和力量解決一切問題的小爺們終於學會了收斂——這些全部都要拜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所賜。
他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局限性,終於知道了自己也是肉體凡身,有著最為平凡的七情六欲,有著滿足,也有著不滿足,但是總算明白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唾手可得的——有些東西,你一輩子也得不到了,有些事情,你一輩子也辦不了了。
他們時常到簡安的住處去,隻是站在她背後看一看,真的隻是看一看——痛,還是痛的,但是總算沒有剛開始那麽難熬了,可以忍受了,該動的情,一旦動了,也確確實實的收不回了。但是都是爺們,都懂的直視自己了,此情不可待,的確是不可待了,可是不再逃避——我愛她,即使這個東西已經完全的變成了無情種——那又怎樣?
這該算是無心插柳的效果,這幾個渾天昏地的小爺們,荒唐的玩意兒們,在這麽一番曆練之後,變得更加迷人了——他們是和簡安共同沉澱的,共同修煉的——都帶了點佛性,都帶了點聖光——
他們變的更加體貼,更加成熟,更加沉穩——縱使靈魂深處還是不安和熾熱的——但是就但看表麵,已經是妖孽的終極進化形式了。看不出任何妖氣來,但是妖氣又蘊藏在每一個細胞裏!
感情絕對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東西,它好就好在絕對不需要去在意任何的結果,隻需要單純的享受過程就可以收獲良多,甜是收獲,苦也是收獲!自己種下的情種,即使結出苦果,那也甘之如飴!
但是這樣一群妖孽們怎麽會安靜太久呢?四年了,修煉了四年了,大器已成,是時候出來禍害人間了!
簡安這兩天在收拾行李——她準備去法國。
顧淮是空難,連屍骨都沒有,啟明豔當時雖然哭的要死過去,但還是冷靜的給兒子安排了後事——這點上絕對比簡安要強,那是後簡安還因為悲傷過度在醫院裏輸水。
顧淮是在法國上空出的事,所以簡安每年都會去一次法國,那是她留給顧淮的一段日子——甚至無關悲傷,僅限於懷念。
可是這次絕對不會像以前那麽平靜了——
簡安有個壞習慣,她喜歡看書的時候嘟囔出聲來——之所以是壞習慣那是針對旁邊的人來說的,雖然是商務艙,但是人與人的距離還是近,她那麽嘟嘟囔囔的能不煩人嗎?
“您能別出聲了嗎?”
沉浸在書籍裏麵的簡安抬起頭來——她正在讀《大藏經》呐——
好漂亮的男孩子,即使是見慣了肖陽那幫妖禍,再看這個男孩子,簡安還是被驚豔了一把——因為這混血的臉龐,像是被天神雕刻一樣的立體,精致——但是最迷人的還是他那雙淡綠色的眼睛,裏麵像是隱隱的帶著霧氣——簡安下意識的想到了蓋茨比一直在遙望的那道黛西碼頭上的綠光——大概就是這樣的綠——
可是也僅僅是讚賞的驚豔而已,她的內心裏麵是沒有半點波瀾的。
男孩子看著她挺遲鈍的樣子,還盯著自己看,心裏煩的不行——這個女人看著怎麽癡癡傻傻的呢?
這就不懂了吧,看了四年的佛教經典,那點鋒芒畢露的聰明勁已經褪幹淨了,剩下的就是這種大智若愚的感覺——實際上扮豬吃老虎才是大智慧!
“您能別出聲了嗎。”
“對不起——剛剛我出聲了嗎。”很真誠,可是沒過一會,那小小的嘟囔又起來了——
煩不煩!顧讚小少爺要被煩死了,煩死了!
“誒,你不要出聲了。”
這東西又很無辜的抬起頭來,蠻真誠——
“真是對不起——我有時候就是無意識的有這個習慣。”說著有點秀氣的笑了一下。還挺抱歉。
罷了罷了,顧讚放棄了,和這東西講也不管用,人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一說她立即就跟你道歉——可是她改嗎?她真的改不了,養成習慣了。
但是以柔克剛的藝術就在這裏不是嗎?對於顧讚這種小混蛋要是跟他混這來可能還真會被折騰的挺慘——可是簡安就不一樣了,人家現在軟綿綿的,沒有什麽傷害性,但是要是真碰到事了,有了什麽衝突——她軟綿綿的混起來——嚇死你!
顧讚這一路煩的,可還是沒辦法——被吃死了。
一直到接機口這東西還緊緊的跟著自己後麵,手裏還捧著書——真這麽好看入迷到這程度?
接機處那裏站著一個男人,身形修長,那張臉——漂亮!——可是是種男人的漂亮,你會覺得陰和陽的比例在他的臉上剛剛好,多一點就過妖,少一點又覺得欠著——
顧讚咧著嘴笑,蠻開心——“哥!你來接我啦!”
簡安這東西好歹是抬了一下頭,可是這一抬頭可不得了了——
書啪嘰掉了,人也癡了——
天下要大変了——
可是這東西腦子裏在回想什麽?她想著曾經看過的十句話——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可是還是,還是相遇了,相見了,入魔了。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她隻是愣愣的盯著,盯著——那個人像是沒有看見她似的,微笑是透過她的,他在衝著那個男孩子笑,哥哥,他們是親人嗎?
可是這明明是顧淮,她的顧淮,她的顧淮!
這樣的東西,一旦入魔,就如墮深淵,除非粉身碎骨,否則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