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清醒
六公主站在那裏欣賞了片刻吳側妃的狼狽,今日這番話她確實有報複的意思。
畢竟她雖然是和親公主,和慕容玄毅毫無感情基礎,可這天底下有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對自己青睞有加呢?
何況吳側妃日複一日炫耀著她的夫君不是不好女色,隻是對她冷淡而已,含著金湯勺出生又素來美貌多才的六公主何時受過這般屈辱呢?
但六公主還是走上前微微彎腰對吳側妃伸出一隻手:“起來吧。”
吳側妃停止了喃喃自語,怔怔地看著自己麵前那隻保養得宜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六公主仍舊伸著手,似乎篤定吳側妃會把手搭上來一樣:“起來吧,站起來,你其實很清楚我剛才的意思不是嗎?起來戰鬥,直到勝利,或者死亡。”
站在一旁的湯庶妃不由為六公主的舉動捏了一把汗,她真怕下一秒吳側妃就會暴起,撲上去把六公主打一頓,到時候誰都不好下台。
而吳側妃卻一直安安靜靜的,她突然覺得自己清醒了,自己的頭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清醒過,她突然就冷靜了,仿佛什麽情緒都不曾出現過。
她坐在地上,根本不在乎自己儀容是否得體。她靜靜看著伸到眼前的那隻手,一動不動的似乎篤定了自己的選擇一樣。
是啊,為什麽不篤定呢?因為自己早就沒有選擇了。
一直以來,吳側妃都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以為自己進退自如,太子妃之位已是囊中之物,自己隻要享受這太子殿下的恩寵,度過這一日又一日的美好時光便是。
隻等柳花溟死了,這太子妃除了她吳雲月還有誰能做呢?她便是日後的皇後,是一國之母,受萬眾敬仰、萬人朝拜,沒有人敢忤逆她,她想要什麽都能得到,這就是她的人生,這就是她應該得到的理所當然的人生。
即使後來同意和六公主聯手提前殺死柳花溟,吳側妃也從來沒有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
在她心裏,她不過是提前去取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而柳花溟的死,也不過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她也根本不必為了柳花溟的死而愧疚害怕。
可是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是在殺人,是在做一件十惡不赦的壞事,是一件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事情。
一旦事情敗露,她不僅做不了太子妃,做不了皇後,還會麵對柳花溟的報複,會承受太子殿下的怒火,會受到天下人的指責。她會成為一個壞人。
而且,她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以前她以為,柳花溟遲早是要病死的,自己推一把也沒關係,如果沒有成功也不過是再多等一段時間罷了。
可是,原來她不能再退回去等了,從她踏出謀害柳花溟的一步開始,她就退不回去了。她隻能不斷向前,不斷做出新的努力,不斷用出新的計謀,直到成功殺掉柳花溟為止。
否則,她將日日夜夜承受著計劃敗露的風險,隻有柳花溟死了她才能安心。
不,或許還是不能。
吳側妃抬起頭看了一眼六公主,逆著光,吳側妃看不清六公主的表情,但那隻纖纖玉手仍舊堅定地停留在自己眼前。
吳側妃知道六公主在等自己做一個選擇,或者說,六公主在逼自己承認,自己已經沒有後路了。吳側妃其實從來沒想到自己已經被陷進去了,還陷進去得這麽深,如今,除了讓柳花溟死,她再沒有其他選擇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一刹那,也許已經過了一盞茶,仿佛空氣都已經凝固的時候,吳側妃終於動了。吳側妃緩慢但堅定地把手抬起來搭在了六公主的手上。
六公主露出一個笑容,幫著把吳側妃從地上拉起來,梧桐見狀也趕緊上前幫忙。
而湯庶妃也連忙上前,一邊笑著說些緩和氣氛的話:“哎呀,吳側妃你怎麽摔倒了?梧桐你可真是的,也不知道護著點兒你家娘娘。兩位姐姐拉著手,感情可真是好啊,真是羨煞妹妹了。”一邊提防著吳側妃突然發難。
但吳側妃這一次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格外寬容大度起來,甚至還幫梧桐說起話來:“我沒事,湯庶妃你就別怪梧桐了,屋子裏這麽多事兒,梧桐就算有八雙眼睛也看不過來啊。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了。還要多謝妹妹拉我起來了。”
不過似乎一切都在六公主的意料之內,六公主十分自然地笑著回應:“姐妹之間,自然應該守望相助,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幾個人又親親熱熱坐下來說話,一邊吃糕點一邊喝茶,談論著如今京城最時興的首飾樣式,似乎剛才的事情全然隻是一場幻覺罷了。而六公主和湯庶妃也默契地沒有問起關於刺殺的事情安排得怎麽樣了,似乎根本就沒有這一回事,她們也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一樣。
茶喝得差不多,六公主和湯庶妃便起身告辭,吳側妃還客氣地將她們送到門口。
等人走遠了,吳側妃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才陡然隱去了,她聲音冷沉沉的:“梧桐,去給我母親帶個口信,就說我上次回家想吃的那道菜,我有點等不及了。”
梧桐想了想,沒想起自家娘娘喜歡的哪道菜是需要好幾天準備的,但是看著吳側妃麵沉如水的樣子還是連忙應下來,也不敢多問,親自去吳大學士府送口信去了。
吳大學士府。
吳海含身穿常服坐在茶室,麵前擺著一個花梨木茶桌,桌上放著一把提梁式的紫砂壺和四個茶杯,一個球狀束頸的陶質茶罐,一個上雕淺紫色茶花的明黃色幹茶外形的茶荷。
茶室一角燃著使人心情寧靜的安神香,落日的餘暉從斜前方的窗口灑進來,更是顯得一室靜謐,茶香悠悠,歲月靜好。
“老爺,我上次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吳海含下意識眉頭一皺:“什麽考慮?你這不是胡鬧嗎?”
吳夫人趕緊安撫吳海含:“我哪裏是胡鬧啊?我不都是為了女兒著想嗎?”
吳海含還是皺著眉頭,語帶訓斥:“什麽為了女兒著想?我看你就是成天瞎胡鬧!女兒在太子府呆的好好的,如今太子妃重病在床,女兒握著掌家權,又是太子殿下最寵愛的太子側妃,哪裏有什麽地方需要用得到死士?”
吳夫人還想說什麽,吳海含又接著訓斥道:“還有,以後都不許提什麽死士了,皇上不允許的事兒,你也敢說!”
吳夫人接連被訓斥,臉色也沉了下來,不管不顧道:“什麽允不允許的,你看看哪家沒點兒陰私事兒,誰家不養死士?咱們吳家好歹是個大學士府呢,怎麽就不能有死士了?”
吳海含更是來氣:“怎麽不能?皇上說不能就是不能!”
吳夫人冷哼一聲,不以為然:“也就是你聽話,你忠心,不給女兒用死士是吧?我看你就是想給我們娘倆收屍!”
吳海含連忙製止她:“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什麽收不收屍的?這種不吉利的話不許說,你咒自己就算了,別想連帶我女兒!”
吳夫人幹脆嚷嚷上了:“你女兒?你女兒不是我女兒嗎?我不心疼女兒嗎?我不心疼女兒今天就不會來你這個破茶室等著了!”
吳海含看著吳夫人大有拆了他的茶室的勁頭,連忙拉住她:“你別在這兒鬧行不行?要鬧咱們出去鬧。”
吳夫人卻不依不饒:“我偏不!你今天不答應我,我就不出去!”
隻是吳夫人到底還是十分清楚吳海含有多寶貝他的茶室還有這一桌子的茶具的,所以盡管這麽嚷嚷,卻也沒敢動手砸東西。她今天特地跟著吳海含進茶室,一知道吳海含寶貝他的茶具們,二是吳海含每次品茶之後心情都很好,自然也更好說話。
吳海含無奈,隻能拉著她離那些茶具遠一點:“那你倒是說清楚,為什麽女兒那兒要動用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