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少年路 第二十二章：你是人是鬼？
沉默的二人心事各異，蘇杭自是記掛著蘇荷的安慰，偶爾還有那麽瞬間，碧落虹、慕容言的身影也曾在他心頭一閃而過。
楊夜的心思卻現實了許多，他救下蘇杭時本欲帶著蘇杭往東逃往四陰山脈外層，那裏有兩處他自認為極其隱蔽的根據地。
以他的年紀還考慮不到太過長遠的時光，那兩處根據地至少夠他們躲上十半個月的，不像眼前步入絕地，光禿禿的四陰山一片荒涼，別食物就連一滴水都見不到。
念及此處，他的肚子很配合的響起了饑餓的節奏，聽著自己發出的‘咕咕’聲響，楊夜對蘇杭問道：“你餓了沒。”
蘇杭這兩年裏正常飲食，也不曾修行，兩年前服下的那顆歸元丹的藥效到此時還有大半殘留在蘇杭的四肢百骸中。
故而蘇杭此刻雖然久未進食，也隻是略感饑餓，不似楊夜那般明顯，隨口道：“還是有些餓了。”
魔宮地處西荒，西荒大多花草樹木都帶有毒性，修為高的不許每日進食餓了也可以獵殺妖獸果腹，可是平日裏那些修為低下的弟子總歸還是每日需要進食的，於是魔宮煉丹房裏便常備有可以代替食物的五穀丹。
服下一顆五穀丹可抵三日，三日內滴米未進也不會覺得饑餓，楊夜的懷裏此時就有兩顆五穀丹，他剛餓到腹中空鳴，覺得十分沒有麵子，便想著故意詢問蘇杭，待蘇杭也很是饑餓時，自己再拿出來分一顆與他，自己的麵子也就掙回來了。
可是聽蘇杭這回答清淡的很，像是應付自己一般，楊夜剛伸入懷裏取到五穀丹的手又停了下來，再想著是不是等蘇杭主動喊餓的時候自己再拿出來，那樣會不會更有麵子一些。
“咕咕”
怎奈何楊夜的肚子卻再一次響起，饑餓感也再度傳來，楊夜暗罵一聲：這不爭氣的肚子。終是將兩顆五穀丹拿了出來，遞了一顆到蘇杭麵前道：“喏，給你。”
或許是地獄門的煉丹師煉製這種低級丹藥太過敷衍，又或許是地獄門的煉丹師的審美比較特殊，所以當蘇杭看到楊夜手裏烏漆麻黑的五穀丹時並為馬上接過，而是愣了片刻才接過，拿在手裏認真的觀察了一會才問道：“這黑漆漆的東西是什麽玩意兒？”
楊夜看到蘇杭的表現很是氣悶，嘟著嘴慪氣般簡潔回道：“五穀丹。”
蘇杭聽到丹字想起之前吃過的歸元丹眼中的興趣大增，問道：“這個，能吃嗎？”
楊夜看著蘇杭興趣大增的表情不似作假，這才舒服了許多介紹道：“這玩意就是用來吃的，吃下一顆可以讓你三內不用吃東西也不會感到饑餓。”
完，還裝作示範一般，用手將五穀丹高高拋起，躺在地上的腦袋張開嘴來一動不動，看著五穀丹劃過優美弧線落入他的嘴裏，對這個動作他很是滿意，成就感的十足的嚼了兩口五穀丹便吞咽了下去。
蘇杭卻是沒有學楊夜，直接將五穀丹喂進嘴裏，第一次服食他還特意細細品嚐了一下，味道略顯甘甜還算可口，入腹後那微微的饑餓感立刻便消失了蘇杭大感神奇。
這五穀丹跟歸元丹消除饑餓的方式不同，歸元丹是將藥效潛藏在蘇杭的四肢百骸中，當蘇杭身體入不敷出的時候才緩緩的從四肢百骸中流出，延續蘇杭的生命，而這五穀丹卻是入腹後，跟食物一般留在肚子供養能量。
蘇杭饑餓感一消，心思又開始活躍了起來，然而他對此地毫無所知，隻得對楊夜問道：“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接下來要去哪，這個問題算是把楊夜難住了，因為楊夜也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卻還沒想到答案。
魔宮現在肯定是回不去了，隻怕這四陰山脈內圈各處通道也會有人把守，可是呆在原地也不是辦法，此地吃的喝的皆無，五穀丹的藥效也隻有三，三過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餓死。
想著想著他將視線轉向了那躲在雲層上方的四陰山頂，他曾在書上看過那四陰山頂終年雲霧繚繞，即使禦器到九之上也無法看到裏麵有什麽存在，他心裏早就好奇的猜測過無數次，這次不妨既然來到此地不妨就上去看看吧，不管上麵有什麽可怕的存在需要麵對，也總比呆在這裏等死好吧。
定下了方向，想著即將去往他自就好奇的地方一探究竟，楊夜心裏頓時豪情萬丈，站起身右手高舉用食指指著那隱藏在層層疊疊的四陰山頂高呼道：“我決定了，我就一路從這裏爬上山頂，去看看這上麵到底有什麽存在。”
或許是即將去往他自幼憧憬的地方，豪情萬丈的楊夜卻是忘了一開始便是蘇杭先問的他，回頭對蘇杭問道：“你要不要一起。”
蘇杭被楊夜的情緒感染，心中也升起一股冒險的感覺，起身道：“好，那我們就一起爬上山頂，去看看上麵到底有什麽存在。”
兩個少年，兩手空空，走就走一起向山頂方向前行。
蘇杭的身體很好，攀登著這座死寂、荒涼從目前看來卻並不算陡峭的四陰山來頗為輕鬆。
這座山寸草不生，每當攀爬時他隻能找那些或凸起或凹陷的岩石著力，開始時他還有些擔心這些岩石會承受不起他的重量，有著當年攀爬房山的陰影，所以他雖然輕鬆也不敢太快。
楊夜身在魔宮，卻同蘇杭一般從未修行過。可是他的身體似乎比蘇杭那經過洗禮的身體更好，再加上他心中沒有蘇杭那份顧慮，有的是對那山頂未知的渴望。
所以他攀爬的速度比蘇杭要快上許多，過不許久便遙遙領先在上方，他心中頗有些自得，對下方的蘇杭笑道：“叫花，你這速度可有點慢啊。”
蘇杭自蘇岩、李月過世後，因為需要照顧蘇荷，這兩年性子一向沉穩。或是如今蘇荷不在身旁少了份牽掛，或是眼前這少年喚起了他心裏那份童年，蘇杭仿佛回到當年與木瓜等人玩樂的日子，孩童心性徒升對著楊夜回道：“居然敢我慢，你等著，看我馬上追上你。”
楊夜笑著回道：“好呀，我看你怎麽追上我。”
之前爬了一段，蘇杭發現這座山上的岩石竟是十分堅固，最初的那點顧慮消除，此刻再被楊夜一激速度比之前快上許多，漸漸拉近了與楊夜的距離。
楊夜刺激過蘇杭後便自顧往上攀爬，待再次回首卻見蘇杭已然就在身後不遠處，也急了起來，自己這才過他慢，此刻就快被追上了，這怎麽可以，登時也拋棄雜念全力攀爬。
兩名少年，蘇杭不甘落後，楊夜恐被追上，竟在這座萬丈高山上一追一逐起來。
蘇杭、楊夜二人經曆異於常人，歲數不大性格卻極為堅韌，尋常成人都不敢仰望的高山卻是漸漸落在二人身後。
二人服過五穀丹也不覺饑餓，更是忘卻了時間的流逝，在山體上忘情的追逐，蘇杭曾幾次追至與楊夜齊頭並進，可是每當這種時刻楊夜總是能夠再一次加速領先。
時間流逝、日夜交替都被二人忘卻在腦後，他們眼裏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一定要比對方先到山頂。
無驚無險，一座萬丈高山，一座冰涼荒蕪、寸草不生高達數的萬丈高山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快被兩個少年征服。
他們穿過無數雲層，山頂依稀可見，兩個少年再次加速，最終還是楊夜快上半分先到達了山頂。
有些人在設定了目標並為之奮鬥的時候總是披荊斬棘、奮力往前，再苦再難也不覺疲累，可是一旦完成了目標，歇身下來那瞬間一身疲憊便突然襲來。
蘇杭、楊夜都是這種人，所以此刻他們一起癱倒在峰頂的石麵上。
即使是盛夏，在這數萬丈的高山之上氣溫也是極低的，冰涼的石麵如同冰塊一般冰寒刺骨，但是躺在地下的二人都是毫無所覺，他們自顧得大口大口的喘息，在他們身上甚至還有汗水在不斷溢出。
疲憊不堪、四肢麻木的軀體在稍稍恢複後，楊夜勉強提起一口氣道：“叫花，就你比我慢，你還不信，現在是不是我先到的。”
蘇杭猶自不服回道：“你也就比我快一步而已。”
楊夜笑著回道：“就算一步那也是快啊。”
蘇杭猶豫了片刻爭辯道：“那是因為你比我大。”
楊夜不悅回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比你大了。”
蘇杭道：“我今年九歲，你你幾歲了。”
楊夜回道：“我也才十歲，不過比你大一歲而已。”
蘇杭回道：“那大一歲也是大啊，”
楊夜啞口，他剛過快一步也是快，這會就被蘇杭給還回來了。
蘇杭見楊夜不答繼續道：“等我再長大一歲，我們再比一次，到時候我一定比你快。”
楊夜回道：“行，那就等你長大一歲我們再比過。”
“嗬，還有你們這麽算年歲的嗎！你長大一歲，他難道會留在十歲等你？”
空氣中一聲古井無波的聲音響起。
蘇杭、楊夜二人之前急著爭辯思維一齊走進了死胡同猶未自知，卻是被這空氣中的聲音點醒，一齊醒悟過來。
片刻後二人又是同時一驚，顧不得疲憊的身軀各自一個鯉魚打挺同時起身相視一眼，楊夜驚疑不定問道：“剛才是誰在話？”
蘇杭搖頭示意不知，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同時舉目四顧。
山頂並不大，橫豎都不過都不過十餘丈，整體來還算平坦，中心處三棵怪異的古木靜立。這三棵古木高達十丈通體漆黑，主幹、枝椏、樹葉無一例外。
三棵古木下一個身影側對二人，麵向東方盤坐在地，這道身影宛若一塊萬年不化的磐石，不帶一絲生氣與這座死寂的四陰山融為一體，若不用心細觀極難察覺。
先前二人疲憊不堪，一上山便一起癱倒在地，不曾留著山頂上的環境，此時乍一見三棵通體漆黑的古木，心內俱是駭然。
在這死寂之地，他們一路攀登不曾見過任何植被，而眼前這三棵古木雖然怪異，卻能夠在這死寂之地生長至高達十餘丈。
這到底是什麽品種的古木，滿心的疑惑暫時讓二人忘了尋找聲音的主人，他們一起往古木走去，現在離他們最近的那棵樹旁認真觀看起來。
古木似乎非木，樹身不見樹皮紋理，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淡淡黑霧，伸手觸摸冰涼至極堅硬如鐵，更有一股濃厚的死寂之氣瞬間從樹身傳到二人身上，一時間各種負麵的情緒湧上二人心頭，二人的眼神開始渾濁起來。
“不想死的話就把手從那裏挪開。”
就在二人失神之際，那古井無波的聲音再次傳來，二人聞聲均是一震雙眼恢複了清明，迅速的將手移開那可怕的古木，雙眼中充滿懼意。
楊夜驚懼過後原地轉了一圈，最後背對著地上那道身影朝空氣問道：“是誰？是誰在話？”
四周一片寂靜，楊夜再次轉動著身體尋找，仍然一無所獲，他不禁想到：據這死寂之地數千年以來從來沒有人進來過，這該不會是有鬼吧？
驚駭下楊夜再次喊到：“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古井無波的聲音再起。
恰巧此時正對著那道身影，聞聲望去，隻見一人盤坐在他身前，身上散落著一層厚厚的塵埃，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塊岩石至於此，若不是那聲音真真切切的由此傳出，蘇杭還真認不出居然是有人盤坐在此。
認出人來蘇杭對楊夜道：“他在這裏。”
楊夜聞聲也趕了過來，看著那人滿身的塵埃再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道身影如上次一般回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這次輪到蘇杭發問：“那你到底算是什麽？”
那道身影不再回答，過了片刻那道身影繼續開口道：“當今這世上可還有人踏上仙途？”
蘇杭疑惑不解回道：“仙途？什麽是仙途？”
“原來你們都是凡人。”
那道身影完這句話，身上的塵埃徒然四散，一個身著白衣的俊朗男子從塵埃裏站起身來。
楊夜看到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拉著蘇杭火速後退警戒問道：“你要幹嗎？”
俊朗的男子對楊夜的動作視若無睹，也不見他張嘴，那古井無波的聲音再度響起：“放心吧，我既然放任你們來到這裏，就不會再傷害你們。”
楊夜聽聞此言驚疑不定的問道：“是你放我們進山的？”
男子沒有再回答，而是徑直走到一棵古木旁，閉上眼伸出手將掌心貼上樹身，良久他緩緩睜開雙眼，自語道：“我竟是沉睡了這麽久嗎？也好，隻剩下短短二十年的時間，我安靜等待便是。”
男子自語完，轉過身將正臉對著蘇杭、楊夜二人道：“那些人為何要追你們。”
蘇杭、楊夜二人終於有機會正視男子的正臉，印在二人眼裏的是一個英俊的臉龐，約莫三十歲的模樣，隻是那張臉與他發出的聲音一般古井無波不參雜任何人該有的情緒，雙眼也似兩顆黑洞，吞噬著一切包括光，在那兩顆黑瞳裏除了深邃再也看不到其他，也沒有任何倒影。
這男子所表現出的一切，都讓蘇杭、楊夜二人深表懷疑眼前這名男子到底是不是一個活人，然而不管他是不是活人，既然他問了，蘇杭也便回答道：“是因為他們要殺我。”
“他們為何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