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誰是小人(上)
“翠蓮!”五月的白天已經開始長了,張翠蓮抱著孩子扭身回看。震驚的看見一個穿著超短裙配著及膝長襪,外麵套一個格子紋夾克的少女。
渾身上下都透露著與周圍格格不入,青春洋溢之餘冒著濃濃的美利堅的味道。
她張開雙臂一路跑過來,嘴裏高聲尖叫:“哇哇哇哇哇!”
西院的女人們還有幾個看見丁蓉蓉奇異裝扮都一路跟在後麵,想看看這是誰家的親戚。
張翠蓮一臉欣喜的看著丁蓉蓉,直到最後被她撲了個滿懷。蘇雅秀手疾眼快將康康從受到驚嚇的母親懷裏抽了出來。
眾人看著兩個女人精神不好似的抱在一起又蹦又跳,丁蓉蓉還熱情的在張翠蓮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親的張翠蓮雞皮疙瘩都起來,嗔怪道:“你真是的,怎麽在國外淨學些糟粕回來。”說完拉著丁蓉蓉笑道:“幾年不見,你活潑了好多。”
丁蓉蓉嘟著嘴吧:“好幾年不見,你土氣了好多。”
旁邊的人聽了直擦汗,她還土氣那我們豈不是土的掉渣了。
張翠蓮簡直就有千言萬語要跟她說,這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麽好。一個勁的重複道:“你怎麽來的,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丁蓉蓉仰頭哈哈大笑:“我回國有一陣子,早就想來你這看看了。反正我有地址就一路開車過來,但是開進來的時候被人給堵住了。我就說認識你們家顧致城,他就把我接過來了。但是車被扣在外頭,嗯,真煩!”
說完去看康康,一臉稀罕的說道:“他都這麽大的了!我手裏的還是他滿月照的的照片呢!”伸出手對著蘇雅秀懷裏的孩子道:“來,到小姨這裏來。”
康康不是個認生的孩子,早就在店裏被張翠蓮給訓練皮實了。任由丁蓉蓉將她摟在懷裏,又是揉搓又是捏臉的。
顧致城提醒張翠蓮道:“趕緊讓他小姨進屋吧,我這還有事兒得先走。”
張翠蓮一拍手哈哈大笑道:“可是唄,她來了我都慌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二人回到家將大門給關上,留下了許多的疑問給眾人。等到各家的男人下了班,都紛紛打聽這個人是誰。
“顧營長家屬的同學,說是在國外留學。開了一輛小轎車從Q市過來的,被哨兵給堵住了。哨兵看她穿戴不像個好人不讓進來,後來她表明身份這才放人的。
因為有一個國外留學的同學,張翠蓮不知不覺得又被大院裏的女人們關注起來。
丁蓉蓉在這裏就住了兩個晚上,張翠蓮知道她這次回來時間不會太長。想要抱著孩子跟她一起回去,可是現在正是生意好的時候加上丁蓉蓉有事情要南下。隻能忍痛作罷,丁蓉蓉瀟灑的開著車自己回Q市。
她一走自然有很多人來打聽,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樣的。為什麽要去美國讀書,美國人那邊過的都是什麽生活。
張翠蓮開始還能耐心的解釋,可後來發現家裏居然開始丟東西。惱火的要命,又不能大張旗鼓的說什麽。直接將大門一關,誰也別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說張翠蓮家裏用的都是美國貨。他們兩口子明著是做生意,其實背地裏做著美國人的奸細呢。張翠蓮對中空穴來風嗤之以鼻,顧致城卻聞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他問張翠蓮:“你平時都跟別人說過什麽沒有?”
張翠蓮也很警惕:“真的沒有啊,現在又不是文革至於連個留學生都不能見麽?”
顧致城沉默了一會,抬起頭說道:“外頭傳言的沒什麽,可問題是有人舉報說你崇洋媚外。不僅嫌棄這邊條件艱苦還煽動大家夥出去做買賣。還說你這是要反動!”
張翠蓮憤然:“什麽叫我煽動大家夥去做買賣?什麽叫做反動?誰說的,你把他給我找出來!”
顧致城無奈的笑道:“也就是傳聞而已,你動那麽大的火氣幹什麽!不過我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了,看來這後院的水還挺深。”
張翠蓮狐疑:“難道是於婆子?還是範金鳳?於婆子嘴碎,範金鳳跟我打過仗。別人也沒誰了,丁美走了就剩下蘇雅素跟李玉華了。”
顧致城挑眉:“那為什麽不能是她們兩個呢?”
張翠蓮擺手:“拉倒吧,蘇雅素是個直腸子李玉華是個悶嘴的葫蘆。”她幹笑道:“你不說我還想都忘了,你記得那個時間匿名舉報你假公濟私的事兒吧。最後查出來沒有到底是誰啊?是不是丁美幹的?”
沒有證據不能胡亂猜測,之前的那件事兒他們兩口子記在心裏沒有大張旗鼓的查下去。而最近的風波似乎帶著一種惡意,跟之前的玩笑有很大的不同。
張翠蓮知道凡事沒有絕對,有些人看著本性不怎麽著但沒準在最後的時候並不會出賣你。而那個每天跟你相處融洽的人,因為利益也會與你反目成仇。
“想到了什麽嗎?”顧致城看見張翠蓮的臉色不對,以為她想到了什麽細節。
張翠蓮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想到了兩個電視劇。”
顧致城丈二摸不著頭腦,像是複讀機一般:“電視劇?”
張翠蓮點點頭:“一開始你跟我說水深,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後宮電視劇。講的是幾個女人為了上位爭權奪勢,勾心鬥角互相使絆子的戲。我覺得雖然跟那裏比不了,但女人堆裏呆多了又是這麽一個新舊更替的時代。難免會遭人詬病,我也不會放在心裏。”
張翠蓮隨後歎了一口氣:“可是你說得對,現在風言風語的說成這個樣子。居然連間諜賣國賊都說出來了,你又是這麽一個身份。那我覺得就有些不對勁了,當初去Y大隊呼聲最高的就是你。領導也覺得你不錯,怎麽一下子就沒了呢?蓉蓉來這是一個巧合,但這根線已經放的很長了。”
顧致城眼睛一亮:“你說的跟靳文說的話是一樣一樣的。當初評選去Y大隊,命令下來的時候我們都驚著了。誰能想到最終是他們呢?要知道我跟徐大勇誰都沒能去上,真是可惜了。”
張翠蓮心頭一跳:“徐大勇雖然沒去上,可是已經升職了啊。他去了作訓科雖然是平調,但也算是小有升遷了啊。熱門候選人裏頭,隻有你什麽都沒落下。現在又有風言風語傳出來,明麵上說的是我可實際上還是還是給你穿小鞋啊。”
顧致城連連點頭:“對對對,靳雯也是這麽說的。當初我告訴他我沒有被選上,他就問我那其他的人怎麽樣。我沒多心就跟他說了,靳文跟我說讓我小心一點這裏麵有事兒。那個時候我沒放在心上,加上後來出了戚連長的事兒忙的腳打後腦勺。這事兒就擱下了!”
“靳文?你的那個狗頭軍師?他倒還真是挺精明的啊!”顧致城摸了摸頭笑著說道:“他雖然是軍人世家但是從小卻在機關大院長大。他爺爺那頭都是軍人,可是他姥爺是個機關幹部。他從小到大看過很多,腦袋總是比別人活泛一些。以前我就說他心黑,現在看來倒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顧致城傷心的不是被人下黑手,而是想不到在這樣的環境裏居然有這種小人的存在。他覺得靠軍功升職才是天經地義,用計謀簡直就是侮辱當代軍人。
這就是為什麽張翠蓮覺得顧致城不適合在往上升遷的原因。他對部隊的情感是從小耳濡目染的,他眼裏看見的耳朵聽見的都是那些老輩的英雄。
“你知道麽,我從小就當我大伯是英雄。他參加過抗美援朝,那是真槍實彈打出來的。我大娘不識字,但也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人。哦,我忘了跟你說。她是婦救會的主任,從前在老家很有名望的。”顧致城第一次在張翠蓮麵前說起這個,記憶裏他說的兩位老人似乎不怎麽喜歡他們家麽。
“你知道我媽的出身的,她是被我奶奶跟大娘她們嫌棄的。我媽生完我每兩年就趕上了文革,我大娘說不能讓我媽把我養歪了。就把我要到了奶奶身邊,跟著家裏麵的這些親戚一起生活。”張翠蓮皺眉捂嘴,心裏忽然明白過來了。
為什麽同是親兄妹,顧致城像個大老粗顧致秋像個嬌小姐。兄妹二人差了十歲,卻足足差了一個時代啊。
顧致城是1963年出生,標準的60後。兩年之後1965年開始進入文.革直到1976年結束。在他的童年裏認知裏,不學習、打老師、沒作業所以他對學習沒有想法。每天看見的都是階級鬥爭以及批判,那他對自己的親媽那豈不是很嫌棄?
他思維僵化,為人古板不懂得變通這也就能夠解釋了。這是環境影響而形成的性格,在那一帶人裏麵很普遍的。
“你,是不是批鬥過你媽?”過了很久,張翠蓮忽然問道。隱約感覺到了什麽,這是上一世二人從未觸碰過的地方。興許能夠解釋,那一日顧致城為什麽會忽然情緒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