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三月初三(1)
送走曲錦榆,曲錦枝自是躺了好,晴霜熄療,躺到他屋裏軟榻上歇著,不禁隔著屏風偷看屏風裏頭的男子一眼,隻聞裏頭全無動靜,失望地垂下了眼睫,但又轉念一想主子受傷,自然不好親近丫頭,於是便也寬了心思睡下。
曲錦枝自然不知道丫頭那些旖旎心思,他枕了雙臂圈在腦後倚靠著床頭,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烏黑眼睛盯著床上帷幔凝神發呆,興奮得有些睡不著覺。
再過幾個時辰,他喜歡的人便要頭一回登門來到他府上作客,一想到這些,曲錦枝就覺得自己像是個頭一回上花轎的大姑娘,緊張又心喜,有些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夜裏寂靜,外邊軟榻上的晴霜熬不住一日疲累已是不覺睡得沉了,隻院子外頭偶而還有一些動靜表明還有仆役未曾休憩,曲錦枝心裏癢癢,燥熱得隻想爬起身子來到庭中舞劍揮灑一番汗水,隻恨身上纏著許多布帶膏藥,不便運動過大,不得已悻悻作罷。
一念及此,自然便又要將福成拉出來臭罵一通,他不免趁著沒曾睡去,還要好好思量思量,如何與福成討要身上受贍這筆賬。
福成欺人太甚,她自與明華不對付,仗著皇後是她阿娘,平日話語之間惡心惡心裙也罷了,自打開年起簡直是三番兩次要算計陷害,前一次設計明華與那熊禕欲圖“成其好事”,好叫明華頂替了和親,後一次竟還想毀了明華的容,是可忍孰不可忍。
曲錦枝自詡不打女人,碰上福成這般欠揍的,自然要忍不住替著明華出手一二,好叫她長長記性了。原本一番布置下來,將人給打了,福成又沒當場抓住他的人,這事兒也就風過水無痕了,誰知他手底下出了個沉不住氣的壞了他的事兒?連累得他憑白挨了一頓揍。
不過——曲錦枝在屋室一片暗沉裏偷著咧了嘴輕笑,心道,福成也不是全然不做好事的。
玉府壽宴,福成使了計策暗算於他,他江湖經驗老到,避過了去,被追趕著躲到了玉府裏一處假山環伺的地方,福成的人手未曾追尋到他,被他甩了開去,反倒是叫他無意之中偷聽到了一番不可輕易為人所知的父女對話,見他知道知道真正的嶽父是哪個。
他無聲地笑,心翼翼翻了個身子朝著右邊躺了,心裏念念叨叨著一堆不知什麽的事兒,麵含一抹傻笑,睡著了去。
他睡得香甜,做著一夜好夢酣然轉醒,見是晴霜滿麵春色地將他喚醒,不由因著美夢被人攪擾而甚是不悅,沒好氣兒道:“…這才什麽時辰就將我喊了起來?”
晴霜被他那淩厲凶狠的目光一瞪,自然一陣驚嚇委屈,待強壓了淚意,方才壯著膽子又晃了晃曲錦枝身子,開了口急急道:“…郎君還是起身吧,兒已不早了,正房那邊來人催著早膳呢。”
她話音未落,曲錦枝聞言便一個利落的挺身,翻起來上半身,一邊兒麻利地跳下了床榻,一邊兒道:“…成,倒是我錯怪了你,你快些準備著,洗漱了咱們快點兒過去,阿娘該等得急了。”滴刻上顯示的時辰已不算早,確是耽誤了。
他一句尋常無心的話,也能無意將晴霜哄逗得破涕為笑,於是自是去為主子開了房門,叫來丫頭端水送盆,三下五除二便整理妥當,主仆自去了正院用膳,別無他話。
……
曲家裏二房的人用過早膳,曲錦枝前腳回了院子,後腳曲錦榆的人便到了,曲錦榆熟門熟路地進了來,隨意坐到了一處,開門見山與她兄長道:“…晚些時候大夥兒來,你可得在自個兒院子裏待著不許出來。”
“…你們一群娘子在那兒宴飲聚會的,我出來做什麽?”曲錦枝不由好笑。
曲錦榆才不相信他能老實,一本正經調侃他:“…往常你這話,我也是肯信的,不過今個兒不一樣,我這不是怕你見了心上人,心癢難耐地‘路過’裝‘巧遇’麽?”完還揶揄著看了看曲錦枝。
曲錦枝被他一噎,不由心虛:“…盡是胡,我是那妹妹招待姐妹還沒事去叨擾的失禮之人?再了,我自個兒的府邸,我就是四處走走,又怎麽了?”到底是猶抱琵琶半遮麵地不打自招了。
他不要臉地承認了,曲錦榆反倒被他逗得笑了:“…成,這是您三爺自個兒的府邸,您愛溜達哪兒溜達哪兒,橫豎我也把話了,隻一句話,您老要是閑得發黴非得出來晃蕩,別嚇到人。”扔下這一句,也不管曲錦枝應答,便自顧自回了去。
她走得遠了,曲錦枝才回轉了反應過來——什麽叫嚇到人?
……
有了曲錦榆這句話,曲錦枝便果真待在了他院子裏沒得出來亂逛,直待到了時辰,便有門房上仆役趕著到曲錦榆那兒道是,客人來了。
不過是尋常女兒家私底下的聚會,府裏長輩並不出麵,隻由曲錦榆獨自招待,隻是來客照例是要按著規矩先行拜見了府裏安養年的太夫人,又見過兩位當家夫人,方才是去到曲錦榆那兒玩耍。
明華算是公主,但也同樣不可免俗,這便是自古傳下的禮儀修養。
明華下來車馬,由曲府仆役引了路,一路去往老夫人所在的院落,郭氏太夫人也是年近花甲,看著卻是精神矍鑠,她比阮硯不過上兩歲,看上去卻像了足足十歲有餘,應當是曲氏家業順當、她便心境開闊所致,而阮硯近年來勞心勞力,明顯顯得老態龍鍾得厲害。
見過太夫人,接著便是魏樂、孫緒倆妯娌,魏樂與明華並無交惡,也就是一點兒麵子情,稍作寒暄便罷,倒是孫緒因著親姐、兒子的緣故,自從崇元十六年底開始,便與明華多有來往,都百聞不如一見,孫緒原先對明華也是稍有偏見的,然而多和明華接觸幾回,心底裏反而對她喜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