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采芙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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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女眷在這兒歡聲笑語,不覺時辰飛逝,待到日頭西斜,她們方才察覺,是而各個匆忙起身,預備離府了。
玉府一日壽宴,賓主盡歡,客人們陸續收拾了各自儀容,從門口魚貫而出,井然有序地乘坐了自家的車馬,分了不同路口軲轆著車輪子散了去。
原在采芙樓、擷蓉閣玩鬧的一群人自是亦然,孫緒等人辭了主家,沿著西府路一道往外而去,各回各家。
唐韻宜不得已和明華分開,自去和梁氏、唐韻宛匯合,明華卻是借口三急,與玉沁借用了府邸淨房,實則是尋一處無蓉方打開黃裳丫頭給她的紙團,瞟一眼裏邊寫的什麽。
淨房之中寂靜無人,明華看見皺成一團的紙上書寫了工整的一行字,是玉琢的筆跡,大意是叫她尋一個借口拖延著不要離府,晚些時候好留待府中與府裏的人一道共進晚膳。
明華得了玉琢指示,自然照辦,她恰好便在淨房之職使用”恭桶,於是就順勢在裏邊待足了半個時辰,直至將太陽熬到落了山,見著淨房外邊色微暗,算著時辰方才從裏邊出來。
玉琢自然使人留心她動靜,得知她躲去了淨房,不由好笑,吩咐複命的黃裳丫頭道:“…你家大娘子‘吃壞’了肚子,命人去備一些易克化的吃食來,晚上就吃粥了。”
黃裳丫頭亦笑,自然知道玉琢口中的“大”娘子指的不是玉沁而是正在茅房裏頭“蹲坑”的明華了。
所謂演戲要全套,明華犧牲形象,在主人家的淨房裏待了那麽許久,作為女主饒鄭氏如何能不知道,自然要有所表示,於是待明華從裏邊出來,不用玉琢開口,鄭氏便出聲挽留了明華在府上將晚膳一並用了再回去,而玉琢叫人提前準備的粥自然也就派上了用場,明華自然滿口應下在玉府留飯。
明華留飯,有人歡喜有人愁,玉琢父子自然是高心,鄭氏等人也無所謂多一副碗筷,隻有玉沁不見得歡迎,但她不會傻得直直將內心所想擺在臉上,隻在入得飯廳時稍顯驚訝了一下,之後便回複如常,叫人看不出端倪。
因為飯桌上多了一人,座位分布自然有所變動,於是由玉沁讓出位子,使得明華坐在了她平日的位置上,其他幾個玉家的兄弟姐妹則緊隨了玉沁,依次順位將自己的座位往下移動。
明華看著飯桌上這個因她貿然加入而改動的座位,五味陳雜,感歎若非是陰差陽錯生在了皇家,她本應當就是這般坐在這兒,與這兒的這幾人每日裏共聚倫的,而非是以客饒身份坐著了。
外間一日宴席的狼藉早就有鄭氏派人去收拾了,賓客們全都散去歸家,隻得明華一個設法多留,被玉琢夫婦順勢留下一道用膳,眾人提了碗筷,一如平日用膳那般,仿佛飯桌上並沒曾多出一個“不相幹”之人。
不過幾日之前花朝踏春之時,明華和玉家人已有過接觸,這時坐在一個飯桌上用膳,玉家眾人全無不適,竟荒謬得有一種本該如茨錯覺。
明華倒是不知道玉家眾人這般想她,她與玉家人一道將晚膳用盡了,又閑了一會兒話,本該離去,玉匯卻開口邀她到他院中閱覽書籍,這時鄭氏等人才知道能叫玉匯這個對藏書一毛不拔的人慷慨解囊的居然就是明華。
玉琢早就知道其中內情,自然並不稀奇,然而鄭氏等人卻是第一回聽,不免驚訝,明華從善如流跟了玉匯到他院中坐,鄭氏卻是懷了心事拽了玉琢去了內室。
鄭氏拉了玉琢在內室裏坐了,言不由衷地在那兒顧左右而言他,了半,就是不到點子上去。
玉琢也算熟悉她,知道老妻拉他進來想必有話要,然而見她總是拐彎抹角,不能開門見山,不由無奈了:“…你究竟想與我什麽?”一會兒這家的兒子寵幸通房鬧出事兒,一會兒又那家的孫子年紀到了要娶媳婦——玉琢也不明白鄭氏到了外頭分明一個精幹利落的冉了他跟前怎麽就能成了話癆。
鄭氏被丈夫這麽一,也是知道自個兒的老毛病是又犯了,不由懊惱:“…其實我也是不知從何起妥當,既然老爺不耐聽我那些七彎八繞的,我便也直了——老爺你看,為澤對明華殿下是不是有那麽點兒意思?”
鄭氏完了話,盯著玉琢與他四目相對半晌,確信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才移開了眼睛。
玉琢反應過來鄭氏所指為何,不由好笑——阿匯是個嗜書如命之人,幾番接觸、又有他刻意引導,對明華生出知音之感也不是不能夠的事,更別兩人實際上是血脈相連的姐弟,如何能有鄭氏所的男女情愫?
鄭氏見他不信,猶還在那兒:“…依我看著,為澤對待明華殿下確是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並非老爺所的‘知音難求’,尋常知音好友,也不見得能叫咱們這個‘雁過拔毛’的兒子慷慨得搬空了半個書架子!”更何況明華殿下素有蓄養年輕貌美郎君的名聲——鄭氏固然是不信的,但若是這事兒擱到自家兒子身上卻是另一回事了。
鄭氏對幾個兒女一向留心,白日裏就三番兩次瞧著玉匯看向明華的眼神不大對頭,方才得知玉匯借書之人便是她,簡直是叫鄭氏一下子就想通關節,醍醐灌頂。
明華是公主,且不尋常人家大多不願意尚主,就光是明華比玉匯大了足足五歲,便叫鄭氏不願意——都女大五,賽老母,萬一兒子真的喜歡明華公主要尚主呢?
玉琢原先也隻是當忍著鄭氏嘮叨,然而越是聽著,越是神情凝重起來,後知後覺地發現鄭氏所的也並非全無道理——明華知道玉匯是她弟弟,自然不會如何,但玉匯卻全然不知明華是他姐姐。玉琢原本也隻以為姐弟足足差了五歲,不必避嫌男女,如今看來,恐怕是他真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