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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茶會(5)

  曲錦枝拽了明華繞過後室剛走出去隱沒了衣角不到幾息的工夫,先前帶路騙了明華到倒座屋的丫頭正奉了福成的命令將好些女眷引了來。


  兩人走進死路出不去,又恐怕露了身形。明華正不知該如何,頭頂上一件鬥篷猝不及防蓋了下來懵了她,她還沒瞧清是什麽,曲錦枝又一手將她按了腦袋蹲了下,擠住一塊兒躲到一簇草垛後頭。


  明華下意識就要掙紮,曲錦枝低喊了句:“別動。”


  他話中不容反駁的語氣莫名使得明華乖順地按照他的,不動了。


  蹲了一會,隻見來人魚貫進去了屋子,四下沒了人,曲錦枝才拉了明華站了起來,對她壓低聲音急速交代道:“殿下現在立即和那些女眷匯合,裝作是與她們一道過來的,我先回去了。”


  完也不理明華回答,他繞過明華的脖頸將鬥篷取了下來往自己身上一披,明華這才看清他身上全是斷葉草根——原來方才他給她披了鬥篷是不讓她身上沾了草屑。


  曲錦枝不知明華在想什麽,他看準院落裏一道矮牆,足尖輕點,單手一勾,一個輕鬆靈活的翻動便騰地一下飛了起來。明華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得牆麵另一側一聲悶重的踩踏落地聲。原來是曲錦枝翻了牆過去了。


  明華立刻仔細再收拾收拾輕微淩亂的衣裳,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房門口,裝了一副墜在隊尾趕來的樣子,捏了腳步子進到了房鄭


  屋裏正鬧哄哄亂成一團,誰也不曾留意明華從後頭跟了進來,隻一兩個夫人走動間看到她,也隻以為她是和她們一同來的。


  明華放眼看去,隻見西間那頭的床榻上,熊禕僅著白色中衣、麵色無波地正兜住衣裳往一旁簾帳走去,重新著衣。


  領人來的丫頭正倉皇無措地看著上衣破爛露出裏邊一角香雪、眉目如浸冰窟一瞬不瞬死死盯住熊禕的福成。


  明華不明情況,又兼之心虛,惴惴不安地豎起耳朵聽著屋子裏嗡嗡議論,直至確信未提及她才微微放心。


  福成臉色陰沉得能擠出水來,盯著了一會熊禕,忽的又猛轉了頭去看那領頭的丫頭,那幽深的眼神瘮人,仿佛在看死人。


  丫頭已是身軀微抖,卻努力使得自己鎮定,那一副可憐模樣看得在場的女客們都起了憐惜。


  明華看她那俏臉刷白的樣子,隻有冷笑,絲毫都不同情。


  丫頭無論如何都想不通,她分明是照著主子的命令行事,先是將明華公主誘騙到閣樓來,然後上了門鎖,再掐著時間,去園子裏“請”人…


  等她領了一群好事的夫人前來,見著門上的藏詩機關鎖未鎖著,隻以為是主子自己依計行事打了開,結果推門一看,哪知裏邊不是明華公主與楚國的國君,卻是自家的主子衣衫不整地正與那楚君在西間的單人榻上扭打。


  兩人體力懸殊,福成固然是使足了力氣去推打,熊禕卻是輕輕一摁就叫福成動彈不得。熊禕有意而為之做出來的火熱姿態看在突兀破門而入不知情況的眾女眼裏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一幅“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惹人遐想的圖畫麽?


  被人撞了個現行,熊禕倒是鎮定自若地鬆了對福成的鉗製,心情愉悅地站了起來。福成則是紅透了一張臉。


  福成到底不過是方才十五、六歲的娘子,無論平時如何囂張跋扈,也早知慕少艾,總有那麽點兒羞恥之心。隻是害人不成反倒使得自己成了被捉奸當場的那個人,她更多是在憤怒惱恨了。


  她被氣紅了臉,卻被在場眾人解讀成了“害羞”。


  夫人們竊竊私語,自有好心的吼了一嗓子:“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去找一件幹淨的換洗衣裳來給你家主子換上?!”話之人是對著床頭咬白了嘴唇的丫頭的,丫頭晃了神,趕緊跑了出去叫人。


  趁著福成被幾位夫人圍在那兒“關潛,唐韻宜從人堆裏擠出來到明華身邊,張口就是:“嚇壞我了,我還以為…”著還試探著瞄了幾眼明華。


  明華了然,隻是這兒人多嘴雜,她不便多,隻輕輕一笑,算是寬慰。


  她亦滿心疑惑,強壓了不問,捏了捏唐韻夷手站著,等到太子妃、仙瑤等人聞訊趕來,才與唐韻宜一道隨了大流暫時出了屋子細。


  唐韻宜便順勢與明華起她與福成離開以後園子裏的事情來。


  聽唐韻宜一,明華才恍然大悟。


  怪道沒有一個人懷疑她,原來是那丫頭領了福成的命令去到園子裏“報信”的時候,故意欲蓋彌彰,把話得含糊不清,使得大家都沒鬧清楚事主是哪個。等到領了人去了現場一看,見出了事的是福成,不免對號入座就以為事主是福成了。


  福成主仆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想坑害明華,反而使得自己有理不清。


  出了這麽一檔子的事,茶會自然也不能夠再辦下去。雖然福成府上長史代主家出去委婉將事情由來了一遍,但他語焉不詳,又早就有嘴快的,將內裏的機密傳了出來。


  薑宓站在一群大臣之中,臉色難看,卻還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以主家身份笑容得體地代為處置送客事宜。


  眾人一邊往外走,一邊三三兩兩地聲議論,自以為注意聲量,實則叫旁人聽得清楚。


  這批裙不至於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來,無非就是講些“男子急色”之類的辭。大家都是男子,有些風流心思都是心照不宣、彼此彼茨,並不分古今內外。


  熊禕一時成了眾男客調侃的對象,隻是者無意,聽者有心。一聲聲、一句句的傳到薑宓的耳朵裏,就不怎麽讓人舒服了。


  剛才席間還與他相談甚歡的幾個大臣這會兒與他起話來,字裏行間就隱隱地有那麽幾分不尊重了。


  薑宓忍了不快,將賓客們送了出去,回了身來即刻拉下臉,暗罵福成生事,步履生風地往裏邊走去。


  玉琢坐在馬車之上,若有所思地看著薑宓背影。見鄭氏與幾個兒女全在等他發號施令,便沉吟道:“你們先行回府去。”


  鄭氏無奈,隻得叫車夫出發,幾輛馬車不一會便載著玉家人消失在路口處。馬車“軲轆軲轆”即將駛過拐角的時候,玉沁猶自不甘,偷偷掀了簾子看了大門方向一眼,失望地放下了簾子。


  玉沁剛將簾子放下,曲錦枝便跟在曲振文、曲振武的後邊,落後眾人一步慢吞吞從福成公主府裏走出來。曲家眾人見到玉琢車駕還停在那兒,不免要上前寒暄招呼。


  玉琢含笑與曲振文兄弟話,在到曲錦林兄弟幾個的時候,他逐一問候過去,輪到曲錦枝,他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三郎如何換了一身衣裳?”


  曲錦枝破了屋門及時移花接木救下明華,有意無意弄了一身的草渣子,自然不能見於人前,免得引起懷疑,少不得要更換更換。這也是為何曲家人落後一步遲遲才出來了。


  曲錦枝恭敬作答:“侄兒不慎跌在了花壇子裏,衣裳髒汙,恐失儀於人前,故而借用了主家一間房屋換洗,也連累長輩、眾兄弟姐妹陪著等我了。”


  他態度誠摯謙和,儀態萬方,看得玉琢暗暗點頭,默默在心裏為他加上了一分好福


  曲錦枝不知道自己因為一時心情好,無意中的表現讓自己在準嶽父的跟前狠狠露了一把臉。倒是他這個知禮模樣把曲振武看得出奇,以為兒子這是怎麽了。


  送走曲家人,玉琢喚來仆役,吩咐他:“設法查一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仆役知意,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辦事,玉琢最後看了一眼福成府邸的大門,眼神微閃,重新登上了馬車,不疾不徐駛離。


  ……


  這時福成公主府裏,皇家成員皆還在場,除了年紀最的薑宏和雲和先被宮人送了回去,其餘的,全在府裏的會客廳中按著齒序分男女而坐。


  一群人中,太子薑宥地位最高,自然由他主持家族議論。廳裏你一言我一語——來也不算是討論什麽正經的事情,隻是在秋後算賬,清算清算福成出的醜罷了。


  “大哥哥還想問我什麽?有什麽疑問,不如問一問他?”福成把矛頭對準一直一言不發倚立牆邊的熊禕。


  熊禕被點了名,不慌不忙直起身子來:“情到濃時,水到渠成也不是不可能。”


  福成暗算不成,已陷自己於被動,被他拿話一激,幾乎拍案而起,卻又生生忍了下去,盯著他笑意森冷。


  薑宥隻當沒看見她與熊禕之間眼神互動,草草幾句話將事兒給蓋棺定論,便遣散了眾人——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福成這一出戲鬧得,事情大不大,不。


  它大麽?大周風氣開放,之於禮教約束並不森嚴,尋常百姓人家亦有女子偶而傳出個花邊的,更何況公主之尊?再,有明華這個“男女通吃”在府裏蓄養麵首、侍女的先例杵在前頭,又有誰會真把“福成公主於茶會之上性急苟且”當一回事?苟且的那個男子反正也是明旨賜婚的準夫婿,就更不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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