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眾生相(1)
相空了然。
姚黃斟了一杯茶水給相空,自端了茶具上了二樓,將托盤換手給魏紫,由魏紫拿了送到桌旁。
明華所料不錯,同一時候,帝京裏錦榮公主府的婚禮確是告了一段落,隻餘下三兩個客人仍取了酒壇子,袒胸露背地拚酒作詩。
時人好風流,男子以自然狂放為美。
明華不到場,新房裏的錦榮自然從婢女口中得知,也隻不過“嗯”了聲表示知道了。
那渾不在意的表情就仿佛在:她來與不來都沒什麽兩樣。
反正也待在那兒不與人交談,別人主動與她攀談她也愛理不理的。
皇室裏怎麽會出了這麽個怪人?
錦榮心裏正腹誹的怪人剛吃了寺裏的齋菜充作晚膳,繼續坐在寺院客房的燭台前對窗看書了。
這損了封皮不知名目的經書,很是有趣。
其中四句偈語,明華甚是喜歡: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明華暗暗咀嚼這四句,直到夜深了,才由著幾個丫頭服侍著躺下。
一夜無話。
明華公主薑芫自就不被她的父皇崇元帝所喜歡,從她記事起,母妃亡故,父皇不聞不問,宮人們最是攀高踩低,也會時不時為難於她。
全靠著母妃留下的幾個老宮人悉心照顧,又有皇祖母垂憐,明華才健康平安地長大。
隻是不知從何時起,明華話語漸少,總板著一張臉,就使她更不討人喜歡了。
若非她是皇女,有身份庇佑,否則她這副模樣早被人暗地裏往死裏“教訓”了。
等到明華長大到十四、五歲,及笄之禮無人記得,也不比錦榮、福成早早有了封號。還是皇太後看不下去,親自擬了一個“明華”的封號贈予孫女,又督促皇帝為她出宮開府,崇元帝才想起這個被扔在角落裏幾乎遺忘聊女兒。
明華公主開府一度是帝京裏傳過一陣的逸事,隻因這位幾乎閉門謝客的二公主太具有神秘色彩了。
隻是崇元帝到底對這個女兒絲毫不上心,吩咐了一句,命人隨意劃了一處宅邸給她,稍作裝修就是“公主府”了。
崇元帝對明華不上心,自然也不會去管她每日裏都在府邸裏做了什麽,就連京城裏流傳明華公主口味奇特,不光大膽玩弄男色,且還喜歡女色這樣的傳聞,崇元帝無意聽了,竟也隻道了句“隻消不鬧出事來就隨她去了。”
外邊的人如何傳得明華,自也有公主府的下人稟報。明華這個正主聽涼是不甚往心裏去,反倒是院子裏的一群丫頭義憤填膺的為她抱不平。
公主府裏養了一群有別於尋常仆婦的少年男女是真,公主府夜夜留燈到明也是真,但那些男女哪裏是什麽“服侍公主的麵首、侍女”?
“麵首”們日夜苦讀聖賢之書,實則是為了報答公主一飯之恩,上進求出頭的落魄書生。至於“侍女”也是孤苦無依、命運多舛的無助弱女。
外邊的人隻懂用一張臭嘴亂,可是主子的心善,又有誰知道呢。
四個近身服侍的大丫頭看著明華睡下了,隻留了一個綠玉守房,其餘三個都退了出去,到了隔壁的客房歇息。
第二日還要啟程回京。
次日一大早,明華睡到自然醒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早就醒了候在一旁的幾個丫頭看著主子揉眼睛的可愛模樣,不禁都捂嘴笑了。
明華梳洗畢,又在寺中用了一個饅頭、一碗南瓜粥,便如往常辭了寺院師傅,乘坐自家馬車沿著山路往京城去。
山花凋零,隻得幾株楓樹逆風擺動軀幹。火紅的落葉應和著晨起的朝陽,清風送爽,很是舒服。
馬車下了山路,駛上官道,漸變坦途。
等到太陽升到日上三竿,明華的馬車才緩慢地駛進鱗京的西城門。
城門樓人聲鼎沸,往來進出的行人絡繹不絕,見有裝飾豪華的馬車,也都知道車中必是貴人,不敢衝撞,紛紛避讓。
馬車駛到公主府,自有長史親迎了出來,將明華迎了進去。
繞過影壁,走過會客之用的屏翠堂,筆直的通路直達垂花門。
一腳跨過垂花門,依然是一條大道往前直通明華日常起居之所的牡丹院,隻唯獨不同的是後半截的這條通路並不似外邊中庭那般鋪就石磚,而是以圓潤的大塊石子鋪成甬道。
走在其間,兩側栽種了各式長青樹種,雙木成林,竟使人有身在大山之中的感覺。
明華公主府這一做法也是她遭人詬病的原因之一。
尋常人家的宅邸布局總要講究一個風水,偏偏明華特立獨行,竟非要在一口圍牆之內栽種著成片的林木,毫無章法不,還犯了命理的大忌諱——口中滿木,豈非成了一個“困”字,將主家困死其中?
明華才不理會別人如何想,依舊我行我素,也不怪乎有人嘲笑她愚癡了。
實則崇元帝在將這座坐落在遠行坊的“大宅邸”賞賜給明華本就使得明華遭人一通笑話了。
遠行坊不過是尋常百姓定居之處,地段並不屬於皇城範圍之內,因其靠近西城門而得名“遠斜。
當時得了崇元帝命令為明華翻修公主府的奴才看不起明華不受帝寵,裝修翻新根本就不上心,更不怕明華怪罪他們,草草了事。留了一棟除了占地算大,其餘比普通大戶還不如的三進宅邸給她。還是她自己出資,想方設法將公主府弄得有模有樣。
隻是明華囊中羞澀,沒辦法把府邸弄得雕梁畫棟,又無產業進項,隻得另辟蹊徑,定下了如今公主府的一應布局。
明華不在府中時,府裏的事務自有家令和長史一內一外打理得順順當當,她一回來,兩人將她迎上明間的主座,便開始回報她不在府中時大事項。
重中之重毫無疑問是前一日錦榮的婚禮。
錦榮成婚,明華人雖未去,家令自是懂得備上禮物送去做賀禮聊表心意的。
又問了其他的事,見無大事,便叫他兩個退下,叫淨房裏燒水,她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