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拉歌先唱歌（二）
這天晚上熄燈後，戰士們都睡下了，王大雷按照慣例到各班宿舍轉了一圈。窗戶外盛夏的晚風一陣陣吹過來，王大雷正為選排長的事心煩意亂，他輕輕地爬起來，推門出了宿舍徑直向榮譽室走去。
看到連長從房間出來，門口的哨兵轉過身來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通訊員宿舍裏，小圓子早已聽到動靜，沒等王大雷說話，立刻從床上爬起來，拿著鑰匙一溜煙朝榮譽室跑過去。
鋼刀連榮譽室，平時極少讓人進，隻有在新兵入連儀式或老兵退役的時候才開門迎客。王大雷推開榮譽室大門，“鋼刀連”三個熟悉的金色楷書赫然在目，這是前任軍區司令員範大江在連隊蹲點的時候題的。在“鋼刀連”三個大字下麵，一個玻璃櫃裏靜靜的躺著那麵珍貴的“鋼刀連”榮譽旗。王大雷莊重的看著這麵榮譽旗，又想起了他剛到連隊那一天。
那是十幾年前的一個晚上，一群從南方來的新兵蛋子剛下火車，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適應北方幹冷的空氣，就被告知等一會兒鋼刀連要過來挑兵，所有人都要保持好坐姿。這群新兵在刺骨的寒風裏擠坐著，一個個凍得直縮脖子，沒有一個人敢亂動，王大雷鼻涕都流出來了也不敢去擦。不一會兒，一個大個子軍官帶著兩個雄赳赳的老兵一路帶著風過來了。
那軍官快步走過來，像座山一樣站在到新兵隊列麵前，插著手問道：“誰跑步比較快？”
其他新兵們還都沒有反應過來，王大雷第一個謔的站起來：“我跑得快！”
那軍官一看當時的王大雷，黑黑瘦瘦，剛發的“的確良”軍裝又肥又大，套在身上像個布袋，給人一種發育不良的感覺，更好笑的是臉上還掛著鼻涕。
那軍官當即搖頭，說道：“你不行。”
王大雷不服氣，昂著頭看著那軍官說道：“你看都沒看怎麽就知道我不行。”
那軍官第一次見到這麽衝的新兵蛋子，一下子樂了，笑著說道：“小夥子，你太瘦了。”
王大雷急了，把鼻涕一抹，說道：“領導你太小看人了，我可是練過武的。”說著把胸脯一挺，用拳頭在自己胸口砰砰砸了兩下，邊砸邊說：“你看看，你看看！”
那軍官當時就被這新兵的一股子倔勁給吸引了，走到王大雷麵前，也用拳頭朝胸口撞了兩下，然後用巴掌在王大雷肩膀上一拍：“擦擦臉，跟我走！”
就這樣，王大雷來到了鋼刀連。而那位軍官就是王大雷在鋼刀連的第一任連長，現在的猛虎師參謀長趙震嶽。
來到了鋼刀連的王大雷長了個頭，身上的肌肉也變得更結實了，他熱愛軍隊，又不怕吃苦，幹工作有股子拚勁，得到了趙震嶽的格外器重，先是當上了班長，立了二等功，然後又提幹，當排長、副連長、一直到鋼刀連連長。對王大雷來說，是鋼刀連造就了自己，而他自己也早已把鋼刀連當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王大雷鐵了心，要讓這個大學生離開一連。
第二天晚上熄燈後，大家鑽到被窩不一會就進入夢鄉，半夜時分，樓下忽然傳來急促的哨聲。
不等哨音落下，曹劍第一個從床上蹦起來：“快快，緊急集合！”這些兵正睡得呼呼作響，一個個觸電似得從床上彈起來。
班裏頃刻之間忙開了：穿衣服的、打背包的、取裝具的，一會又聽老兵催促新兵速度快點的，下鋪的埋怨上鋪穿錯鞋子的，上鋪不小心踩到下鋪腦袋的……一個個雖然挺利索但是場麵好不熱鬧。
邱桐正睡的沉，聽到哨聲下意識的一骨碌從被窩裏翻身起來，心裏是一百個不情願。他朝著自己大腿上使勁掐了一下，迅速掃了一眼自己的挎包水壺和戰鬥裝具，都在床邊整整齊齊擺著，心裏冷笑：“讓你們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緊急拉動。”
曹劍三下五除二披掛利索，挨著班看了一圈，用武裝帶的鐵環敲著門框子嚷起來：“速度太慢了，各班班長督促一下你們的新兵，我教的都忘了麽，背包繩要三橫兩豎捆緊，要不然你那一坨軟綿綿的被褥跑不兩下就散架了。齊凱，就你小子最慢！坦克，你的帽子帶錯了！兔子，別隻顧著跑，武裝帶掛屁股上像個啥！老七，別隻顧著自己，檢查一下其他人被褥捆緊了沒有！”
曹劍擔心新來的大學生落到後麵，回到一班一看，驚得下巴掉到地上，隻見老七的下鋪早已空空蕩蕩，哪裏還有大學生的影子。
連集合場上，王大雷正叉著腰站著。搞這次緊急集合，王大雷就是要針對新來的大學生幹部，劉少軍不是說你五公裏跑得快麽，我倒要看看你大學生到底有幾碗水，咱打仗的連隊不是鬧著玩的，隨便讀過兩本子書就能帶著我的兵衝鋒陷陣了？今天晚上我就要讓你王八照鏡子——出出洋相，到時候可別再來找我哭鼻子。
連值班員嘴裏叼著哨子，一手拿著點名冊，一手拿著秒表，目不轉睛的盯著大門。今天緊急集合成績好不好他並不關心，隻想看著那個大學生幹部最後一個狼狽不堪走出來的樣子，到時候他會配合連長提前把隊伍帶走，讓大學生遠遠地跟在隊伍後麵，然後背包散落一地，可憐兮兮的大學生就會明白，鋼刀連的大門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讓王大雷和連值班員沒有想到的是，邱桐第一個從大門裏衝了出來，全副武裝，背包緊緊地捆在身上，一步跨到集合位置站好，標標準準向值班員敬了個禮。
王大雷有點不相信，一把從值班員手裏拿過秒表，4分8秒，乖乖，竟然破了一連的記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邱桐帶著一臉得意，王大雷帶著一臉驚訝，兩人就這麽對視著。
王大雷心裏算計著，別說大學生幹部，我王大雷當兵這麽多年也沒達到過這麽快的速度，今天晚上緊急集合我明明隻告訴了值班員，難道是值班員走漏了風聲？王大雷看看值班員，值班員也是一臉問號，不會呀，值班員不可能走漏風聲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