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恨透了對她的殘忍
“香奴……”
惜夜閉上眼睛,使勁將她擁抱入懷,濕漉漉的睫毛在此刻閃耀著晶光。他小心翼翼地擁著她,卻又想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揉進骨血裏,讓她永遠永遠留在自己身邊,直到天地毀滅亦不回頭。
“香奴……香奴……”他單膝跪地,將頭埋入她冰冷的脖頸,一次又一次地叫著她的名字,知道聲音漸漸沙啞,漸漸變成嗚咽般的低泣。
周圍被外稱為冷血的鐵衛們,此刻也哽著脖子雙目通紅。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王上,在他們的心裏,王上永遠如毀天滅地的惡鬼修羅,殘忍,嗜血,冷酷無情,可是此刻他們才發現,王上竟然也會這麽脆弱,他的身體裏竟流著如此沸騰的熱血。
左都衛偏頭抹去差點流出來的眼淚,啞著嗓子勸道:“王上,香奴姑娘的傷……”一句話沒說完,猛然看到地上流出一灘鮮紅刺目的血跡,蜿蜒著流到外邊的水溝裏,和雨水混為一體。
他大步衝過去蹲下查看,才發現那血跡是從高香奴腳下流出來的,軟薄的繡鞋白底已經被穿透,從黑色的破洞的大小可以看出那利器極有可能是山上的荊棘,但山腰那荊棘刺顯然不會造成這麽大的傷口,他臉色一變,知道她定然是上過山頂了!人都知道十指連心,可是卻不知那腳心刺入利器比十指首創痛上幾倍!
難道,她就忍著這樣的劇痛一步步從山頂走下來?
左都衛滿臉詫異,就算連他都不敢保證能忍著那樣的痛楚從山上走下來,更難想象像她這樣一個身子單薄的女子!他難以想象這需要怎樣的毅力才能做到。難道,是因為王上?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香奴竟那麽在意王上嗎?
想到這裏,他側目看向惜夜。
此刻惜夜麵色劇變,顯然也發現了那處血跡,他顫抖的指尖在她冰涼的臉上摩挲,心髒再一次抽痛,比任何一次都厲害,那強烈的心痛讓他幾乎咆哮出聲!他一把扯過背上的披風將她裹住,抱著她衝進大雨,那幾個鐵衛已經眼明手快牽了一旁的馬出來等著,惜夜翻身上馬,再將香奴放在身前緊緊抱住。左手拉著韁繩,雙腳使勁一夾馬腹,馬兒嘶鳴一聲,箭一樣像外射去!
空中電閃雷鳴,所有侍衛緊緊跟上,隻見馬蹄飛濺,一行人如平地卷起的一片黑雲迅速消失在夜幕裏。
“滾開!本王養你們何用?要是她死了,本王定讓你們所有人都給他陪葬!”
一聲怒吼,房門被摔出來的軀體猛地撞開,將屋裏的人都嚇得肝膽俱裂。窗外的雨打在門上,發出“啪啪”的響聲,屋裏跪了一群侍衛和兩個年紀老邁的禦醫,每個人瑟瑟發抖,驚恐地垂著頭,不敢麵對那猶如阿修羅般憤怒的男人!
惜夜怒瞪著摔在門口的太禦醫,渾身充滿殺氣。
眼睜睜地看著香奴的生命一點一點地流失,他竟束手無策,匈口翻湧著濃烈的血腥味,被他狠狠壓了下去,匈腔像有一團火焰要炸開一樣,連心髒的痛楚都被這股憋悶壓得麻木起來。
看著床榻上麵容慘白的少女,此刻雙眼緊閉,不吵不鬧,就像睡著了一樣,隻是幹裂的唇泛出淡淡的青色,眉頭皺成一團,像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他一陣心疼,恨透了自己往日對她的殘忍。
不行,她絕對不能死!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她從閻王手裏搶回來!
他握緊雙拳,偏頭看向門口的太醫,眼神冷厲如箭!
胡太醫是殷樓國醫術最好的大夫,一向眼高於頂,平常也隻為惜夜和太後等人瞧病,可是此刻,他狼狽地跌在地上,眼神驚懼,花白的胡子顫抖的如荒原的枯草,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憋不出來。
被惜夜一瞪,嚇得連滾帶爬地跪上前猛磕頭:“王上饒命……王上饒命啊!”
左都衛見他年邁,終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問道:“胡太醫,她不過是腳上受創,就算流血過多也不至於危及生命,可又怎會傷的這麽嚴重?”
胡太醫感激地看了左都衛一眼,忙娓娓道來:“香奴姑娘主要是失血過多,而且運動過量,傷了肺髒,若是再嚴重一點,就會窒息而死,再加上她脈象浮緊,可見寒毒入心,外邪侵體,如此一來更是凶險之極。”
惜夜聽到這裏,臉色更加陰暗,左都衛也眉頭緊皺,擔心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香奴。
“隻是……”胡太醫一頓,似乎忘了剛才的事,又摸著胡須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隻是什麽?”
見胡太醫又端起架子賣關子,左都衛看一眼馬上就要發作的王上,忙開口問道。
“正如左都衛所言,這腳上的傷口,應不至於讓她失血過多才是呀……”胡太醫想到此,又跪著往前挪了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指尖探上香奴右腕。此時王上如此重視此女,男女有別,他也不敢造次,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還有其它傷口?胡太醫暗想。
“王上……衣……衣服拿來了。”門外的侍女猶豫了好久,終於大著膽子上前開口。
“怎麽這麽慢,沒見到香奴姑娘還穿著濕衣嗎?回宮後自己去嚴姑姑那裏領罰。”左都衛開口冷道,“還不快快來替香奴姑娘換裝。”
惜夜聽左都衛如此說,一甩袖子走出門去,其它人連忙起身跟上。
那侍女感激地看了左都衛一眼,忙走上前替香奴換衣服。
這裏還是臨近古鸞鎮的那處院落,此時雨漸漸歇下,天色已黑,略黃的枝葉被雨水一洗刷,顯得生機勃勃,屋簷上的水珠滴在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的聲音。
“呀!”
門內突然傳來侍女的驚呼,雖然聲音不大,但是門外的人都聽到了,神經一下繃緊。惜夜聞聲,轉身推門進去,侍女嚇得忙加快動作替香奴穿好衣衫,麵對惜夜跪在地上。
“怎麽回事?”惜夜沉聲開口。
“香奴姑娘她……她的左腕好像也受傷了,傷口很深。”侍女不敢抬頭,牙齒咬的咯咯直響。
“什麽!”他一驚,忙快步過去抓過她的左腕一看,臉色頓時灰白,“你,立刻檢查她全身,看她別處還有什麽傷,仔細檢查,稍有差池你就提著腦袋本王!”
那侍女忙磕頭應是,惜夜一甩袖袍轉身出門!
剛剛回到這裏太過匆忙,那些禦醫都隻帶了簡單的藥材治療工具,惜夜出來讓三個禦醫趁這時間備好要用的東西,待那侍女檢查完畢進去仔細救治。
待太醫仔細把過脈,又根據那侍女描述猜測了其它細節病因,才緩緩轉向惜夜。
“王上,這就對了,香奴姑娘失血過多的原因就在此了。”胡太醫頷首看著那深長的傷口,因血流的久了,那處傷口已經泛白,傷口雖未愈合凝固,但已經沒有血再流出來。男女有別,一般他們給娘娘貴妃等妃嬪醫治時,必隔簾診脈,剛才他心中懼怕,隻小心地探了她右腕,卻不曾發現這一處傷口。
惜夜沉下臉,冷道:“怎麽回事?”
“據老臣看來,這處傷口斜向下開,上深下淺,這是香奴姑娘自己傷的,若真是如此,王上之前致命的重傷不但沒有惡化還迅速好轉,原因就在於此了。”胡太醫若有所指地瞄向惜夜匈口,其它太醫也附和點頭。
惜夜心頭重重一擊!
想起她平素倔強的眼神,想起她在大雨中搖搖欲墜的身影,想起她踩踏著荊棘向自己邁出一步又一步卻絲毫不悔的堅定,想起她從汙水裏抬起絕望無助的雙眸,想起那……仿佛擁有了全世界一樣蒼白幸福的笑容,卻又那樣哀淒傷痛……
他怔住了,不由得呢喃出聲:“原來,事實是這樣嗎……”
他緩緩走向床邊,胡太醫見狀忙讓出位置。
他俯下身子將香奴柔軟的身軀緊緊地擁在懷裏,眼底的酸澀在眼前蒙上了迷蒙的水霧,他聲音哽咽,喃喃地道:“原來是這樣嗎……為什麽這樣對我呢?是……”是愛嗎?
他沒有說出口,但在這一刻,他做了決定!
今生,這個女子將會是他唯一的女人!以後,後宮佳麗軟玉溫香,再也不會成為他愛情空虛的寄托,他會用盡所有的一切來守護這個女人,至死方休!
“王上,香奴姑娘傷勢嚴重,這裏沒有好的藥材,隻有快點回宮用上好的補血藥材頂著,說不定還有些希望。”胡太醫小心翼翼地建議。
左都衛聞聲沉下了臉,對那太醫道:“你們都先下去,在屋外侯著。”見那幾個太醫躬身出去了,又轉頭對身側的一個鐵衛沉聲道:“出去盯著,若有人靠近此屋三丈之內,定斬無赦!”
“是!”
鐵衛領命而出,屋裏頓時隻剩下香奴,惜夜,和他三人。
左都衛看著惜夜的神情,著實不忍,但還是開口道:“王上……宮中有變!”
惜夜麵色頓時冰冷,轉頭看著他:“怎麽回事?”
“回王上,宮外探子抓住幾隻信鴿,太後知道王上重傷外出,並遲遲不歸,連夜讓人在宮外尋找王上下落伺機刺殺,看來這她已經忍耐不住了。”
惜夜本就擔心香奴傷勢,心中鬱結,加上本身傷勢就重,此刻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大怒,他小心地放下香奴,轉身走到左都衛麵前,雙眼冷冷地盯著他:“這麽說,那股人馬就在我們附近?”
左都衛不明白惜夜為何由此一問,但還是謹慎答道:“是的,昨日屬下趕到的時候曾在附近發現不時有幾路人馬往宮中趕去,但是看起來都是些旁門左道的民間草莽,也沒仔細留意。”
誰知惜夜頓時大怒,一拳打在旁邊的廊柱上,一陣灰塵落下,驚得左都衛頓時閉嘴不語,隻是疑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