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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她不想他死嗎?

  左都衛忙扶著他坐好,找了個墊子給他靠著,然後接著問:“王上,你覺得哪裏不舒服嗎?我給您倒杯水吧。”


  惜夜將視線轉向他,微微眯起雙眼,然後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問道:“那個女人在哪裏?”


  剛問完,他怔了一下,然後自嘲地搖了搖頭,自己真是糊塗的緊,這麽好的機會,難道她還留在那裏等死嗎?現在,她定然已經跟著那個男人一起開心地離開了,這麽久以來,她可是一直想著從自己身邊逃離呢。


  想到這裏,他又仰頭閉上了眼睛。


  等了半晌,發現周圍沒任何動靜,左都衛不聲不響站在那裏,既不回話也不上前伺候他,他心中疑惑,這可不符合左都衛的性格。


  莫非……


  他被自己腦海裏冒出的可能性驚了一跳,突地睜開眼睛,斂神問道:“香奴呢?”


  左都衛麵色一寒,眼中是少有的嚴肅,站在那裏閉口不答。


  看到左都衛的表情,惜夜心中微微一沉。


  左都衛是他六歲時無意中從一個內侍手中救下來的,當時的左童隻是個小侍衛,追殺刺客的時候將刺客手中的劍挑飛出去驚了聖駕,準備拖出去杖斃的,當時的他還是個孩子,看到那健碩的少年眼裏濃濃的悲戚,心中不忍,就跟父皇死纏爛打把他要了過來,而妁磯姑姑因為這件事還溫柔地把他抱進懷裏誇獎他懂事,自那以後,左童便成了他侍從。


  那左童不但身手了得,而且處事周全,凡事深思熟慮,辦事得力,慢慢就成了惜夜最信任的屬下,也就是現在的侍衛統領左都衛。


  左都衛從小看著他長大,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左童將他的安危看得有多重,這次香奴險些殺了他,若是香奴被他抓到,他很難想象以左童那衝動的性格會怎麽對她。


  不過,或許是因為相處的久了,他的心思,左童都能猜到幾分,所以,他知道,如果香奴真的被俘,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把她帶來見我。”


  左都衛握緊鐵拳,臉上神色複雜,一臉憤然地壓低嗓門道:“王上,屬下知道您對那丫頭跟別個女人不一樣,可是她竟然毫不猶豫地對王痛下殺手,王為何還是掛念著她?”


  “掛念她?”惜夜有些訝異地想著這三個字,而後搖頭冷笑,眼神森然:“你又怎麽知道本王是念著她才想見她?你該明白,本王對待敵人,尤其是背叛和想要殺死我的敵人,從來是不手軟的。”


  左都衛看著主子的神色,心中暗自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感情,或許連王自己都看不透的。


  他磨蹭了片刻才悶聲答道:“我就知道王上定是追到她了。”


  惜夜眯起眼睛,剛剛有些雀躍的心,一下落回原處。


  原來,她還是丟下他跑了,自己怎麽如此愚笨,一次不夠,兩次難道還不夠麽?他親眼看著她將簪子插入他的心髒,那錐心的痛還不能讓他醒悟嗎?


  “當時屬下趕到那裏的時候,到處都是血跡,王上傷勢過重已然昏迷,卻不見那香奴丫頭的蹤跡。王上的傷勢不能隨意移動,屬下又恐鎮上人雜不安全,隻得在古鸞鎮外郊找了處隱蔽的民舍暫作安頓,宣了禦醫來此醫治,這裏雖然簡陋但還算幹淨,隻是小了些,怕要委屈王上幾……”


  惜夜一抬手打斷他的話,垂下眼瞼,歎息般冷笑一聲:“嗬,還是走了。”


  左都衛看著惜夜傷痛的神色,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恨恨地道:“那妖女果真狠心,竟然真的想置王上於死地,若讓屬下抓到她,定不會放過!”


  惜夜眼神閃爍了幾下,突然變得狠曆,他一握拳頭,抬頭說道:“左都衛,本王睡了多久了?”


  “說來奇怪,這次王上傷勢如此之重,竟然隻昏迷了一日就醒了。禦醫說……”左都衛看了惜夜一眼,吞吞吐吐半天沒吐出後邊的話。


  惜夜冷道:“有什麽就說,不要考驗本王的耐性?”他才說了幾句話便覺得有些乏,剛想挪動身子,就扯到了傷口,心髒深處一陣劇痛,冷汗瞬間滲出額頭,他麵色慘白,暗自咬牙忍了。


  左都衛粗獷的臉有些抽動,頓了頓,才不甘地答道:“禦醫說可能是因為王上的傷口被處理過,及時止血才沒惡化,而且王上因為是舊創,對身體的實質傷害不似常人那般嚴重,王上不必太過擔憂。”


  惜夜眼睛一亮:“處理過?你是說……”是香奴?


  原來,她不想他死的嗎?


  可是,為什麽……最後她還是丟下瀕臨死亡的他一個人走了……


  眼底的亮光暗了下去,他像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氣。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覺得心底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可以,他是惜夜,是統治一切的王者,他沒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怎麽可以為那個該死的女人出現這樣的情緒!他不可以放過那個女人!一切影響他情緒的事物,統統都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握緊雙拳,眼底閃過嗜血的狠曆,唇角一挑,冷笑道:“左都衛,立刻帶人隨本王回那破廟!”


  左都衛為難地站在那裏不動。


  “王上,您的傷勢嚴重,不可以下床的。再說那破廟屬下已經檢查過幾次了,什麽人都沒有。王上現在去,豈不是白跑一趟。”


  惜夜眯眼看了他一眼,挑唇笑道:“本王就是要等她自己回來,如果等不到……”他眼底閃過一線猩紅:“這個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情緒,再也不會!”


  坎坷的山路上。


  黑暗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湧出來!


  肺裏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燃燒著,她幾乎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隻知道拚命地跑,耳旁有嘈雜的轟鳴聲,但奇怪的是她依然能清楚地聽見身後淩亂的馬蹄聲,夾雜著刺耳的狂笑的聲傳來。


  “駕!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再跑啊,老子倒想看看這次誰能救得了你?”


  “小娘子,長的蠻標誌的嘛,跑什麽跑,跟大爺們回寨子裏去豈不是更好?”


  “老大,這丫頭怎麽得罪你的?哎喲,老大你幹嘛踹我?”


  “哈哈哈,你這傻子,活該,呀,那娘們跑遠了,還真沒見過這麽倔的女人,夠味兒!駕!”


  ……


  小道一路向上蜿蜒,不知道到了哪裏,枯草荊棘遍地蔓延。


  尖銳的荊棘像利刃一樣劃破她的肌膚,殷紅的血液沿著破碎的白衫流下來,和已經幹涸的血漬融為一起,分不清是她的,還是赤煙或是惜夜的。


  雙腿已經麻木的感覺不到痛,但是她卻感覺到一種深入靈魂的痛苦,從沒想到肉體上的苦楚也可以讓人這樣難過。


  一點空氣都沒有了,她要堅持不住了,可是,她不能停下,即使是死,也不能停下!

  她知道,如果被這些人抓住,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生不如死的命運,但她似乎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眼前一片一片的紅色像濺在天幕上的血一樣鋪天蓋地湧出來,胸腔火辣辣的燒痛,她努力地讓自己意識集中,但是暈眩黑暗還是一陣比一陣猛烈陣地襲擊著她的靈魂。


  突然,腳底傳來一種深邃尖銳的異痛,一刹那蔓延至心頭,她腳下一軟,整個人向前撲去。一停下來,渾身的痛楚似乎都加倍了,她趴在地上劇烈地幹嘔著,那種惡心帶來的痛苦竟然將腦子裏的暈眩驅散了一些,她沒有力氣也沒有時間去看是什麽東西刺入了腳底。


  “哈哈,你再跑呀,爺幾個有的是功夫陪你玩!”


  “老大,這娘們兒有趣的緊呀,嘿嘿,回頭可得留給弟兄們玩幾天,老大可別把她整死了。”


  “你個癩頭,想跟老子搶嗎?”


  幾個強盜在一旁打罵著,卻沒注意古鶴的臉色漸漸陰沉。


  他策馬快走幾步,瞪著地上痛苦孱弱的少女怒道:“臭丫頭,幾個月不見,你倒是更厲害了,真讓老子開了眼,不過這會我看你還能往哪裏跑!老子就這麽惹你厭煩?死也要從老子這裏逃走嗎?”


  古鶴的聲音如雷震耳,香奴一瞬間清醒過來。


  她吃力地抬頭,看見古鶴滿是絡腮胡的大臉,狠狠咬住嘴唇,竟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股勁兒從地上掙紮起來,又跌跌撞撞往前跑去,說是跑,卻更像喝醉的漢子在街上晃,每邁一步,都燃燒著她所有的力氣,現在,燃燒的已經是她全部的生命力。


  她知道她已經逃不掉了,可是,她還是要跑,多跑一步,這些強盜就會被她引的更遠一些,惜夜離危險就更遠一步,所以,她不能停下來……


  一步……


  再一步……


  每邁出一步,右腳下就有蜿蜒的血跡印出,一步比一步更加明顯……


  那幾個強盜都愣住了,沒想到都到了這地步,那個女人竟然還有力氣跑,特別是看到她腳下的血印,心中更是升起幾分詫異,這處已經到了山頂,那荊藤的刺枯黃尖銳,比山下那荊棘小刺上了近一倍,就算他們幾個大漢紮上一根,都受不了,跟何況這丫頭……這樣了還繼續跑?

  古鶴坐在馬上,握緊韁繩卻紋絲不動,他的指甲深深陷入粗糙的掌心,拳頭青筋冒起,定定地看著那個少女在眼前一步一步往前掙紮,看著那猩紅的印跡一直從自己眼前蜿蜒到她腳下,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一刀殺了她,不是恨,而是……想幫她。


  這個女人,竟然比初次所見更讓他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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