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堵住了他的唇
香奴咬緊唇瓣,看他一眼,從裙擺上撕下一條條白布,用燒熱的水將他的傷口大致清洗了,仔細地包紮好。看著肩膀上還在冒著黑血的傷口,心中揪痛愧疚,之前對他的恨意都被一種說不清的歉意取代,想起他為她受的苦,她的眼圈又紅了起來。
“很疼吧……”她呢喃著盯著他的傷口,不知如何下手將那鐵鎖取出來,剛剛將鐵鎖碰了一下,赤煙悶哼一聲,額頭迅速滲出一層汗珠。
他咬著牙關盯著她的眼睛笑了笑:“疼……不過,值得!”
隻這一句話,香奴難過得恨不得將自己殺死,她偏過頭,努力咽下淚水,聲音哽咽,卻依舊用冰冷的口吻著說道:“鐵鎖……鐵鎖必須立刻取出來,不然我們逃不出去的,殷樓國的人馬很快就會追過來。”
赤煙看著她笑笑:“放心吧,這點疼我還受得了,你動手吧。”
說罷,閉上了眼睛。
香奴顫抖著手握緊鐵鎖,心髒像被人死死掐著,卻怎麽也下不了手,隻有豆大的淚珠滑落下來。
赤煙見她半天沒動靜,手背上落下一地滾燙的淚,他睜開紅瑪瑙般璀璨的眼睛,看著香奴眼中的心疼,一種類似於幸福的笑意直達眼底。他覆上她的手:“我來吧。”
香奴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將手抽走。
看著香奴驚慌的神色,赤煙心底一陣苦澀。他將香奴護在身後,右手握緊鐵鏈,咬緊牙關狠狠往外一拔!
頓時,一陣血霧在空中彌漫開來!
赤煙的臉色一瞬間慘白,嘶啞地仰麵悶哼一聲,倒在一旁的草堆上重重地喘息。
“你瘋了嗎!”香奴驚呼一聲,撲身過去按住他左肩上汩汩往外流血的傷口,驚慌失措,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沒……沒事。”赤煙慘白著臉笑了笑,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雖然狼狽,但與生俱來的威嚴讓他英俊的臉看起來依然有種說不出魅力。
香奴看他一眼,不再說什麽,紅唇被自己咬出青白的牙印,她忍住眼淚開始替他清洗左肩的傷口。
“你安全回到赤炎國之後,我會離開。”她垂著眼瞼,不敢去看赤煙的表情,可是仍然感覺他的脊背在一瞬間僵硬。
“嗯。”
“我不能讓小姐一個人留在惜夜身邊。”
赤煙冷笑,纖長的睫毛垂下來當初殷紅的瞳孔:“是這個原因嗎?還是……”他眼光一陣閃爍,隱隱可見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還是……你隻是想從我身邊逃離?”
香奴突然像被人看穿了般,猛地抬起頭,她眼神慌亂:“我……”
赤煙猛地抬起頭,犀利的眼睛像鷹一樣鎖住她的視線,視線漸漸有些激動,他一把扣住香奴的肩膀,巨大的力氣像要將她捏碎一般:“香奴,為什麽不麵對自己?你一直不肯喜歡我,都是因為蘇櫻櫻,可是現在她已經成為別人的女人,你還有什麽理由來搪塞?為什麽從來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試著放開自己的心?”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為什麽!”男人震怒的吼聲幾乎將小廟的屋頂震碎:“不要跟我談什麽地位身份,我知道你從來不將那些放在眼中!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理由不能接受我?”
她閉上眼睛,睫毛上晶瑩的水珠顫動,腦海竟然不受控製地閃過一張邪妄殘虐如妖精般迷幻的臉,那利劍一樣犀利的令人窒息的眼神,黑夜中狂傲翻飛的黑發,攝人心魂的黑瞳!他的殘虐無情,喜怒無常,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的無助絕望,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腐蝕了她每一滴骨血。從第一次在絕望之際,他像天神一樣出現在夜色裏開始,她的心就再不屬於自己了。
相識後的一幕幕飛速地閃過腦海,她的心髒突然劇烈地揪痛起來,每次一想到他,她都感覺控製不了自己,像沉溺在窒息般的痛苦裏不可自拔。
“因為——我不喜歡你。”
她睜開眼睛,清澈的瞳孔如夜空的星辰般明亮:“赤煙,我不喜歡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
赤煙怔怔地看著她,隻覺得她的眼神是世上最惡毒的詛咒,雙拳青筋遽出,肩膀上的白布再一次被鮮血染紅。
“論身份,我們是主仆。即使拋開身份,我們也隻能是朋友,隻是朋友而已,你明白嗎?”香奴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可是微紅的眼眶,和顫抖嘴唇卻出賣了她自己。
她輕輕側頭看向遠方,唇瓣輕啟,飄遠的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無奈:“愛是一瞬間的感覺,卻也可能是用一輩子的努力也抓不住的感覺。”
但那一瞬間的感覺,卻能讓人一輩子都顛覆沉淪,萬劫不複。後邊這半句她沒有說出口,隻是閉上了漸漸濡濕的眼睛,從心髒深處將那漆黑妖魅的眼神抽出來一刀斬斷,銳痛。
“無論我怎樣努力都不行嗎?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努力也不可以嗎?奴兒,你怎麽可以這樣殘忍?!”
香奴的眼神猛地一顫!
奴兒,他又叫她奴兒。那個小時候隻有娘親才喊過的稱呼。
小時候,蘇櫻櫻每一次拿著藤條罵她“笨奴才”的時候,赤煙都會走過來用他寬厚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頭頂,溫柔地看著她笑,笑容幹淨明亮,如風中跳動著的充滿希望的火苗。他說:“奴兒,你要記住,雖然你叫香奴,你不是任何人的奴仆。”
如果不是那次,蘇櫻櫻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勾引赤煙,她也不會逼著赤煙不許再喊她奴兒,要和別人一樣喊她香奴,當“香奴”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吐出來的時候,她第一次在這個男人眼中看到了受傷。
眼瞼水暈彌漫,她盯著他,緩緩搖頭,如果一個人隻有一顆心,那麽,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是的,一輩子!都不可以。”
“住嘴!不要再說了!”赤煙雙目赤紅,眼眶彌漫出淡淡的水霧,他猛地將香奴拉進懷裏,堵住她的唇!
她怎能用這樣平靜的口吻闡述這樣殘忍的一件事?!他瘋狂地吸吮著,蹂-躪著,眼中帶著焚燒一切的火焰,似煉獄中熊熊燃燒的烈火,淬煉心魂,直至燃盡最後一刻,連同世間的一切灰飛湮滅。
“住嘴!不要再說了!”赤煙雙目赤紅,眼眶彌漫出淡淡的水霧,他猛地將香奴拉進懷裏,堵住她的唇!
她怎能用這樣平靜的口吻闡述這樣殘忍的一件事?!他瘋狂地吸吮著,蹂-躪著,眼中帶著焚燒一切的火焰,似煉獄中熊熊燃燒的烈火,淬煉心魂,直至燃盡最後一刻,連同世間的一切灰飛湮滅。
天空烏雲翻湧,天色漸漸暗下來,狂風夾雜著泥土的腥味湧進來,將香奴漆黑的長發揚起。
她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任他親吻自己,每一個吻都伴隨著他那樣強烈的痛苦,每一個吻都像在淩遲自己的心。
淚珠滑落,瞬間消失在泥土裏,而一切的一切,卻來不及後悔便毫無預兆的開始……
而此刻,在城郊古鸞鎮村尾的官道上,一匹通體烏黑澄亮的戰馬由遠方風馳電掣地飛奔而來。
馬上的男子絕美而肅殺,嘴唇抿成一條線,漆黑的發絲在風中瘋狂翻飛,他微微俯首,腰腹挺直,抓緊韁繩的手青筋遽出,雙腳不停地夾著馬腹,周身無意中流露出一種氣吞天下的霸氣!那蒼白卻俊美邪妄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一雙美麗的眼眸深得像黑夜般沒有盡頭,那種美麗,與他眼神中爆射出的陰狠的殺氣成為鮮明的對比。
“駕!”
一聲長嘯,讓馬兒更加賣力地跑起來,馬蹄聲謹然有律,雄風盡顯!將後邊的將士越甩越遠,拉出了不可超越的距離,箭一般地往前方的十裏亭衝去。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殷樓國皇宮的上空,殷紅的暮靄糾葛,紅雲密布!強烈的殺氣將惜夜居住的朝陽宮嚴嚴實實地籠罩在一片詭異驚險的氣氛之中。
左都衛回到朝陽宮之後,立馬調派人手前去追截赤煙和香奴兩人,但是經過之前的虛驚,他寸步不離地守在朝陽宮,直到惜夜逐漸轉醒。
“香奴呢?”
惜夜臉色雖然蒼白,但森冷的聲音依然讓人心底發寒,他勉勵扶著床沿站起來,俯視跪在麵前的漢子。
左都衛沒想到惜夜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香奴姑娘的下落,剛剛想好的借口被那森冷的語氣一問,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嚇得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惜夜見他跪在那裏不說話,頓時警覺,眼神漸漸充滿危險。
“她……”左都衛遲疑著斟酌用詞,不知道怎麽說才能減少王上的怒氣。他抬頭看他一眼,卻一下子被惜夜犀利如死神般的眼神所震懾!
惜夜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等著他接著往下說,那種陰寒的黑色氣息猶如來自煉獄的冤魂凝聚而成,似乎能揪出人心底最黑暗的恐懼,緊張的氣氛讓人吐不出一口氣來。
“她拿了王上的令牌救走了赤煙。”
左都衛長滿胡茬的臉皮肉跳動,再不敢稍作遲疑,脫口一句話將整件事做了概括。
說完,忙磕頭領罪:“屬下失職!屬下已經派人去追了,據回報,香奴姑娘帶著赤煙從西門離開後直接往赤炎國方向逃去,赤煙身受重傷,相信她們中途一定會停下來休息療傷,走不遠的。”
惜夜額頭青筋遽起,雙拳握在身側,隻聽“啪”地一聲,他拇指上那塊琉瀾玉扳指就碎落在地上,鮮血沿著拇指滴落,一滴一滴在地板上暈開,漆黑的瞳孔中漸漸映出那個眼神冷然的倔強少女,包括她的一顰一笑,甚至她冰冷的嘲諷,刁鑽的惡言,包括她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動作!
末了,他突然想起來,會對著他溫柔地笑的隻有妁磯姑姑,而香奴,似乎從來沒有對他笑過吧……
他眉頭皺起,心中突然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有些陌生,有些難以把握,這種不能控製的感覺,讓他從心底戰栗起來。他閉上眼睛,睫毛止不住地顫動,香奴,他心中默念了一次這個名字,慢慢握緊雙拳,像將她狠狠握在了手心裏。
“把所有跟此事相關的人全部打入暗獄!”他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但整個朝陽宮卻瞬間被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所籠罩,紅唇微動,冰冷地吐出後邊兩個字:“極刑!”
“王上!”左都衛大驚失色,他明白王上不會處罰他,但是這件事真的怪不了那些侍衛,要知道暗獄的極刑是所有人心底最恐懼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