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遭遇，棲息於深海的光之巨人
熱氣球已經如數回歸，接待新人的艦船卻遲遲沒有消息。
艾露將剛剛烤好的鹿腿端到食客的桌上，恍惚間陷入黑暗的爐火翻轉著鮮嫩多汁的食材，也在女郎熱情的舞蹈下將酒館的氣氛推向高潮。
又是一年豐收的季節，遠洋歸來的商船載滿了異域的香料以及工藝品，他們帶來的種子使得高聳的山脈化作農田，在貧瘠的土地上也能看到連綿不斷的炊煙。
梅城的酒遠銷海內外，雖然比不上北境烈酒的熱辣，但絕對算得上佳釀。酒坊的老板娘美奈常拿酒來說事兒，對於掌控大部分銷路的商會“芭芭拉”而言，這個性情如火的女人算是一大麻煩。大人們常去的酒家總是依賴美奈的手藝，似乎連小孩也特別欣賞其中甘甜溫潤的滋味。
“把你的腿放下去……”
比利的嗓門很大，不知道是因為今晚的酒勁特別足，還是艾米麗安寫給迦南的情書被他發現的緣故，他今兒個的脾氣特別壞，還特意挑了迦南對麵的位置。
但是迦南似乎很不客氣，他喜歡那姑娘已經很久了，艾米麗安誘人的長腿時常穿著一條銀白色的蕾絲邊，男人路過她的身邊就會挪不開眼。
艾米麗安的姿色總是由迦南一個人獨享，在某個寂靜的夜晚，比利看到她倆挽著走走出公會，那時候的比利剛剛結束自己的委托，看到這幅場景，他連臉上的血都沒來得及擦掉就跟了上去。
事實上，那天晚上的事情被艾米麗安和迦南逮了個正著，從那以後，艾米麗安對比利的態度更加惡劣了。
“放輕鬆，我的好老弟，沒必要遷怒到無辜的人頭上。”
“無辜的人？！”
比利剛要發作，他手指上緊扣的環刀隨時有可能割掉迦南的舌頭。
“艾米麗安喜歡上我是有原因的，比利，那還要從一年前的一次海難說起。”
“誌勇金號的故事！騙小孩的把戲！”
“哦不，老弟，它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艾米麗安照顧了我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梅傑波爾坦。”
“大夥兒都過來吧！我來給你們講講[幸運兒]迦南的故事！”
“那是最昏暗的一個夜晚，龍人詩人的嘴裏唱出的窮奇墨色，在我看來都是真實存在的。我和我的兄弟們遊蕩在海上，因為五龍傳說的故事吸引著我們出發去尋找那顆傳說中的蒼藍星。”
“它就那樣緊跟在我們身後，沒有人發現它的存在。”
“當耀眼的辰星為天空畫滿窗子，醉人的銀色布滿海麵的時候，我還沒意識到那並不是星河的倒影。緊接著，平靜的大海破碎了，伴隨著巨響，衝天的水柱瞬間衝垮了半艘艦船。”
“所以你遇上了好大一隻魚龍，你和你的兄弟吃癟後夾著尾巴狼狽的逃回大陸，真是精彩的故事！”
比利仍舊不忘挖苦迦南的故事，但是對麵的迦南卻沒有理會他的刻薄，反而替他叫來了一杯盛滿麥色酒花的淡啤酒，很平靜的晃蕩著手裏的杯子。
“聽下去，我的朋友，那晚我們遇見的東西，是我這輩子最可怕的噩夢。”
還漂蕩在青海上的船隻已經點亮了晝夜的蟲燈，有人借著月色觀望另一邊的煙火，有人坐上桅杆與同行的獵人攀談。
白金與白山兄弟倆很安靜的臥在船頭的小空間裏，他們的目光投向幽深的大海，沉浮不定的銀白菱光在海麵上掀起層層波瀾，獨特的濕潤而甘甜的氣味隨著海風搭在白金臉上，比晚餐桌上的果酒還要甘甜。
“想啥呢！”
羅蘭端著一盤火燒蝦湊近白山的臉頰，他幾乎一整晚都能聞到這個味道，羅蘭的裙邊甚至粘上了一點醬汁，這對於嚴謹苛刻的白山而言實在難以接受，所以他壓根不想理會羅蘭的搭訕。
“來點藍鬆仁？”
莫桑拎著一瓶黑色的飲料走近來，白金接過滿滿一杯，聞到的卻不是果仁酒特有的醇香，而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這瓶是醋！”
莫桑一臉無辜的看了看瓶子。
“你又從廚房偷東西了吧！”
白金丟掉酒杯，目光不經意間和白山交織在一起，白山很溫柔的看著自己，默默地舉舉起了酒杯。
“敬明天。”
“敬明天……”
“嗚”
“羅蘭！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點！”
“不是我！”
“嗚”
“在一年前的秋天，我和我的小隊接到了一個來自公會高層的委托。”
“我們被遣派至青海以南的海域尋找調查團提到的神秘發光魚群，那一種很奇特的海洋生物。”
迦南往嘴裏猛灌了一口酒，他竭力想要將腦海裏浮動的光團從回憶中趕出去。
“但是調查團的情報出現了問題！他們沒有掌握完整的情報，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隻是當做南海倜然出現的神秘景觀，以[生態調查]為借口，把我們送進了地獄。”
“我們早有準備，我們本該早有準備！獵人總歸會有這一天，但……該死！不應該這樣！”
雖然語氣裏夾雜著悲憤，但從迦南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根本不是什麽魚群！它們是細菌！發光的細菌！”
“在坦吉亞港及附近許多海島上的村落裏，都流傳著關於[大海龍]的傳說。”
“[棲息於深海的光之巨人]、[海中漂浮的新月]、[徘徊在深海的神]，人們對它的稱呼大相徑庭，卻無一不透露著它所帶來的恐怖。”
“它的身軀宛如群山，皮膚猶如精鋼鍛造的壁壘。”
“我是第一個倒下的，也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
“臥倒！”
冰冷的海水掠過高聳的圍欄，撞破了最厚的一層甲班。
突如其來的水炮堙滅了最近的一艘船隻，白金等人受到巨大衝擊的影響，連滾帶爬側翻撞進了甲班底層。
青白色的光芒在海麵上浮動，從甲板上望去根本看不到邊際，而平靜的海麵也突然掀起了洶湧的浪濤，光芒由白轉紅。
“那個時候，引領我們的船長突然大喊了起來……”
迦南的手臂開始不自覺的顫抖，他的額頭布滿虛汗，眼神中充斥著難以言說的恐懼。
洛斯伐克衝出房間，迎麵陰暗的浪潮掃落半空中揮灑的雨點，在陰雲中黯然而生的黑暗席卷了海麵上漂浮的每一艘艦船。
我聽到了遠古的呼喚，那是來自深海煉獄的呐喊。
我看到了巨大的軀殼，遠比海麵下潛伏的影子更加駭人。
它已沉睡數十年。
迦南將杯子裏的麥酒一飲而盡，他的喉頭猛的一緊，棕黃色的麥澤順著嘴角慢慢的往下淌，酒杯撞擊桌板發出很大的聲響，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迦南一個人的身上。
他高呼著，掙紮著，卻逃不出這片海洋。
“大海龍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