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爭辯
“自然是甚好的，駱大將軍未免過於緊張了。”墨沉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嘴邊帶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看似平易近人但更多的是給人一種疏離感。
剛剛還在讚同駱柒所言的大臣們瞬間愣住，不再言語，臉上也帶著些不明神情，顯得有些滑稽。
任誰也沒想到，公子墨竟會在此刻出聲，與駱柒將軍反著來？
駱柒也抬頭看向身旁的人，隻看到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上位的陳皇見到墨沉出聲，又掃了一眼駱柒，頓時眼裏的趣味更濃了。
“哦？公子這回又有何獨到的見解？”
墨沉向前邁了一步，不急不躁地朝君王行了個揖禮，才緩緩說道：“軍費確實是當前耗資極大的一部分，冗兵問題日益嚴重，裁軍隊降軍餉是再好不過的法子。”
“就駱將軍所言，站在武將的角度上看確實無可厚非，但未免有些坐井觀天了。”
什、什麽！？
公子的意思是，駱大將軍是井底之蛙？
滿朝官員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
這公子墨還真敢說，也不怕駱大將軍下朝後劈了他。
駱柒冷哼一聲，臉上麵無表情，“那公子倒是說說，本將方才所言，哪句不對？”
“哪句都不對。”
墨沉轉頭悠悠看了她一眼，無視她臉上漸漸浮現的怒意繼續說道：“就三國而言，祁國乃三國之最，實力強勁，若真要挑起戰事，何須顧及這點兵力？
再者，單於國向來崇尚自由，新單於王上位後，便明確規定了單於子民的自由要受到限製，特別說明不得在他國惹是生非。
既是如此，那我陳國隻要不主動挑起事端，裁減軍隊也正好可緩解冗兵困擾，有何不妥？”
駱柒直盯著他，語氣冷漠，“那降低士兵軍餉，公子又該如何保證不會引起軍中暴亂，寒了將士們的心？”
“戰事結束，軍餉還繼續保持一成不變？嗬！陳國不養閑人。”
此話從公子墨口中說出，讓人有些驚訝。
話語中帶著高人一等的味道，與平時溫文儒雅的公子形象不符。
但無可非議，他說的是對的，沒有哪一個國家願意在和平年代養著一大批將士。
駱柒眼底怒火更甚，好一個不養閑人！
“但這是他們用命換回來的軍餉，憑什麽降低？”
“可如今已無戰事，軍餉不發生變動，長期以往同樣會發生暴亂，不過時間問題而已。”他頓了下，與女子雙目對視，“將軍，你能懂嗎？”
駱柒看著他的雙眼，無言以對，她能聽得懂他的意思。
軍餉一成不變，在相對穩定的大環境中，士兵會慢慢形成理所當然的心理。
與此同時，冗兵冗費問題會更加嚴重，到那時矛盾隻會越發尖銳，暴亂更是存在隨時發生的可能。
墨沉見她的表情有所緩和，才繼續說道：“將軍，裁軍隊降軍餉是大勢所趨，如今戶部尚書提出了，不過早一些罷了。”
經過剛剛那一番爭辯後，駱柒心中其實已經認可了墨沉的說法。
但是莫名地，她心裏有些空寂，又有些悲涼。
這一場謀臣與將軍的爭辯，很顯然，謀臣勝！
陳皇眉眼間都染上了喜悅，看向墨沉的眼神越發溫和了。
沒有哪個君王是不希望國庫充盈的！
他大笑幾聲，才對下方群臣說道：“公子所言大家可都聽懂了？那麽對於戶部尚書所提之舉，大家可還有異議？”
百官紛紛輕搖頭，連女將駱柒都被說服了，他們哪兒還敢說有異議？
過了半響，仍無一人站出來，因此此事便塵埃落定了。
陳皇最後把這項任務交給了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主辦，明確規定在年末之前完成。
在最後退朝之時，陳皇還特意嘉獎了戶部尚書和墨沉二人。
駱柒自陳皇宣告結果後便一直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陳皇離開後，文武百官也漸漸退出了殿內，駱柒和墨沉留到了最後。
駱柒像是沒察覺到已下朝，腦袋一直低垂著，像是在發呆。
他看著她低頭不語的樣子，在經過她身旁時刻意貼近了一些，小聲說了句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
“他們沒有被拋棄，他們還是陳國的子民。”
話落，男子已經邁步走了出去，駱柒抬眸望去，隻能看到他遠去的身影。
他是在安慰她？
明明這句話沒有一個安慰的詞，語氣也帶著些冷，但她不知為何，還真被這句尋常的話給安慰到了。
……
璽園殿內，墨沉從金鑾殿回來後不久，陳皇的獎賞隨之而來。
這裏的宮女太監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很熟練地便把所有賞賜隨意地放在了某個小房間內，不再去搭理。
墨沉此刻正坐在正屋的大廳上位，單手撐著頭，眼睛微眯。
他遣退了屋內的下人，關緊屋門，一個人靜靜地待在裏頭。
突地一股氣息出現，一道黑衣人影赫然出現在他身前。
“爺今日，與女將駱柒爭論了？”他收到消息那時欣喜若狂，爺終於認真開始搞事業了。
墨沉眼皮都不掀一下，“嗯”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黑衣人眼睛發亮地看著眼前男子的一舉一動，不愧是爺，如此一來，陳皇警惕心就低了，也剛好遠離那女將一些。
“爺還得謹記，遠離那女將。”
墨沉聽到他提到駱柒，瞬間睜開了雙眼，瞥了他一眼，“司徒家的人，少管我！”
不知是不是聽出了他語氣裏的冷意與危險，黑衣人很快就離開了，正如他來時一般悄然無聲地離開了。
墨沉看著虛空，眼神冰冷。
司徒家的人，未免手伸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