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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得誌的人大主任

  現在這年頭,誰辦事不送禮?禮物送出去也未必就能辦成事,雖說吳大觀私下也會收下屬一些好處,但他最起碼把事情給辦成了,這就叫誠信。


  有人說,社會上確實存在不花錢不辦事的風氣,致使調動工作、安排工作等純屬正常的事都要走後門、找關係;另一方麵,有的掌握一定權利的人確實存在吃拿卡要的思想,不收禮不辦事,使得本該辦的事久拖不辦,而收禮後卻又考慮是不是送到位,從而讓收禮辦事變為收禮不辦事。


  從某種角度來說,在一些鄉幹部的心目中,吳大觀比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領導強多了,最起碼他是個有良心的領導幹部,他能真正用心幫下屬解決問題。有一些領導幹部,嘴上說的漂亮多了,可是到了實際的時候,那個別人的東西卻不辦事。


  反觀新上任的黨委書記黃一天身邊,除了鄉黨政辦主任朱家友整天前前後後跑腿跟班,其他幾位鄉裏的領導基本上跟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說白了,大家既不想貼黃書記太近又不想得罪他,一個個分明是故意坐山觀虎鬥等著黃書記和吳鄉長鬥出個結果來再見機行事。


  目前胡集鄉裏微妙的政治局麵被鄉人大主任丁廣超看在眼裏,他心裏盤算了一番後,挑了個合適的時間段邁進了黃一天的書記辦公室。


  丁廣超今年四十多歲,身材瘦削臉上架著一副眼鏡,據說他這個鄉人大主任這幾年一直被鄉長吳大觀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由於丁廣超跟前任黨委書記有幾分遠親關係,原本吳大觀對他心裏就不待見,再加上丁廣超是鄉政府大院唯一畢業於名牌大學的大學生言談舉止較為文明得體,從底層爬上來的吳大觀卻將他的得體言談當做是虛偽的故作姿態。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底層出身的吳大觀習慣了大碗喝酒大塊喝酒大嗓門說話,突然一下子麵前冒出一位舉止文雅的文人下屬,他心裏一千一萬個看不順眼。


  有一回,吳大觀代表鄉黨委召集鄉幹部開會,恰好丁廣超因為公事遲到了一兩分鍾,當他邁步進入會場的時候,吳大觀當著眾多鄉幹部的麵對著話筒調侃他:“丁主席怎麽來遲了?不會是摟著老婆睡覺起晚了吧?”


  當時會場裏所有人幾乎同時哄堂大笑,那笑聲對於丁廣超來說刺耳至極,他看出吳大觀擺明了故意找茬,站在會場門口衝他反唇相譏道:“吳鄉長,公共場合說話請注意身為國家幹部的最基本素質,這句話那就是政治不過關!”


  吳大觀把丁廣超反擊當成是故意挑釁,索性衝他繼續調笑道:“難不成我剛才說錯了?丁主席不是摟著老婆睡覺起晚了,而是摟著小三起晚了?”


  底下眾人聽了這話又忍不住一陣“哈哈”大笑,那模樣就像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甚至連坐在主席台上的副書記常佳發等人都配合咧嘴笑了幾聲。


  按理說,鄉裏的幹部平常插科打諢三句話不離男女之間那點事也算正常,但是很少有人在開會這種較為嚴肅的公開場合一而再的說出不雅的玩笑話。


  丁廣超心裏清楚吳大觀這是故意要自己難堪,他當時恨不得衝主席台把吳大觀一拳打倒在地,最終卻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捏緊了拳頭漲紅一張臉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坐下來。


  吳大觀故意針對丁廣超此類的侮辱言語不勝枚舉,隻要他吳大觀一不高興,不分場合不分人群張嘴就來,表麵上看起來丁廣超勢單力薄不敢反抗隻能忍辱咽下這一次次的屈辱,其實他心裏對吳大觀的仇恨幾年下來早已累積成滔天巨浪幾乎分分鍾要把他湮滅。


  要說胡集鄉政府有誰巴不得吳大觀立馬滾蛋倒台,此人非人大主任丁廣超莫屬,他真是從心眼裏恨透了吳大觀,巴不得他遭天譴受報應。丁廣超是在距離下班時間不到十分鍾的時候掐著點進了黨委書記辦公室,一進門衝著黃書記禮貌問好:

  “你好黃書記。”


  黃一天的辦公室最近一段時間難得有鄉幹部單獨過來,一些鄉幹部為了避嫌連匯報工作都是三五結伴一塊來,除了黨政辦主任朱家友,人大主任丁廣超是頭一個單獨進來向他匯報工作的下屬。


  黃一天早從朱家友口中得知這位丁主任跟吳大觀之間的關係一向水火不容,突然見他進了自己辦公室心裏不免琢磨其用意,心裏想著臉上卻笑眯眯招呼:“丁主任來了!快請坐!我這辦公室裏沒什麽好茶,來一杯綠茶如何?”


  黃書記的熱情招呼令丁廣超臉上如煦春風,他一副有禮有節的派頭走到沙發前先向領導點頭致意後這才規規矩矩直著身板在領導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來。


  黃一天看著這位丁主任挺直腰杆模樣心裏不覺想笑臉上卻繃住了,他等著這位主動上門的鄉人大主任張口,想要聽聽他到底想跟自己說些什麽。


  按照黃一天的推斷,丁廣超八成是特意到自己麵前來請求結盟,巴望著自己跟他一塊同心協力對付吳大觀,以他和吳大觀之間多年的積怨,隻要誰跟吳大觀過不去那都是他的同盟戰友。


  他果然猜的沒錯。


  丁廣超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看向黃一天急切口氣向他匯報道:“黃書記,我在縣紀委有個熟人傳出消息,聽說昨晚上常佳發把所有事情一律承擔了,居然半點沒牽扯到咱們胡集鄉的鄉長吳大觀,這個情況很是不好啊。”


  “這怎麽可能?”黃一天脫口而出,“你這消息準確嗎?會不會是搞錯了?常佳發的案子怎麽可能沒牽扯到吳大觀呢?明明他才是背後指使常佳發犯案的主謀?”


  黃一天這句話一說出口相當於當著丁廣超的麵完全暴露了自己內心那點小九九,他當初動腦筋從常佳發身上下手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丁廣超倒是沒想到這位黃書記居然如此坦蕩,當著自己的麵倒也沒有半點隱瞞,這讓他頓覺自己和黃書記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他向黃一天解釋道:“黃書記,據我所知常佳發的案子不僅沒牽扯到吳大觀,更為奇怪的是除了那筆拆遷款的問題,常佳發其他事情一概咬緊牙關聲稱自己並無其他違紀違規行為。”


  丁廣超這句話說完,黃一天心裏明白過來,他斷定縣紀委內部在審理常佳發的案件中肯定暗藏貓膩,仔細想想吳大觀既然當了這幾年的鄉長,官場多少有些自己的人脈。


  目前的情況看來,這兩天吳大觀背地裏肯定沒閑著,必定拚盡全力求人幫忙,他心裏暗暗懊悔,“怪隻怪自己過於疏忽大意居然忘了叮囑張誌和幾句話。”


  百密一疏啊!可惜!太可惜了!


  丁廣超瞧出黃書記臉上露出失望神情,勸慰道:“黃書記倒也不必過於氣餒,吳大觀平日裏作惡多端早晚惡有惡報,哪怕這次常佳發的案子讓他僥幸逃過,他又豈能逃得了一輩子?做壞事的人一定會被查出來,不是這件事就是那件事。”


  丁廣超說話口氣有點像古代的書生文縐縐語氣中還略帶抑揚頓挫,明明特別簡單的一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讓他聽起來就像是在念戲詞。


  黃一天心裏不由暗想,“難怪吳大觀平日裏總是不待見這位鄉人大主任,就他這種過於斯文的說話方式別說是吳大觀那種粗人,就算是自己聽了也感覺有些不自在。”


  雖說丁廣超帶來的消息讓黃一天心裏難免失望,但是他也注意到這是丁廣超頭一回單獨進自己的辦公室,因此臉上始終保持淡淡笑容順著他的話應承道:


  “丁主任說的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吳大觀在胡集鄉當鄉長這幾年的確是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早晚他會自食惡果。”


  黃書記的話讓丁廣超感覺自己像是找到了知音,在這鄉政府大院裏,黃書記還是頭一個仗義執言敢背地裏客觀公正評判吳大觀的領導。


  平常迫於吳大觀在鄉政府的應為,大部分鄉幹部連私下跟丁廣超說話的膽量都沒有,路上碰見了頂多遠遠點頭招呼一聲,壓根不敢跟他多說話更別提這樣掏心掏肺說幾句心裏話。


  黃一天的話讓丁廣超從心底裏莫名興奮起來,他覺的自己今天來書記辦公室找黃書記交交心真是來對了,他激動的兩條腿微微顫抖。


  “黃書記,您真是咱們鄉裏老百姓盼望已久的黃青天了!您來了,咱們胡集鄉的鄉幹部和老百姓可算是有盼頭了!”丁廣超突然情緒失控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淚水。


  盡管他說話口氣和抹眼淚的動作在黃一天眼裏看來顯得挺好笑,他還是竭力忍住笑隨口安慰道:“丁主任言重了!不管誰來到胡集鄉當領導,胡集鄉總歸是在國家土地上,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誰還敢藐視國法一手遮天?再說了,真有領導敢不把老百姓放在眼裏,他那官肯定也當不長。”


  丁廣超聽了這話更加激動衝著黃一天連連擺手:“黃書記黃書記您聽我說,其實我早就該到您辦公室匯報一些事情,早知道您這麽大公無私這麽愛民如子有些話我早該跟您實話實說。”


  “丁主任你別激動,有什麽事情慢慢說。”


  “黃書記您是不知道啊,吳大觀在咱們胡集鄉雖說是個鄉長,可這幾年他一直是黨政工作一把抓,在鄉裏大搞一言堂,任意提拔任用一批他認為聽話的幹部給他當馬前卒,在鄉裏盡幹些欺善怕惡仗勢欺人的勾當,比方說上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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