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永生之道
月上樹梢。
一個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嬤嬤正畢恭畢敬地站在鎏金鑲玉的名貴妝台前，為顏氏掌門人——月如夫人梳頭。
骨玉做的篦子在月如夫人如銀一般的白發上來回地按壓遊走，這一頭如瀑般散落的白發居然被月如夫人護養的潤澤流光，可見其養生有道。
一陣夜風灌入，夫人如銀般的長發隨風揚起。
入夜後的涼意在房間裏層層鋪展開來，梳頭的嬤嬤輕聲對著端坐在窗台前的花月如說道“夫人，夜裏風涼，奴婢去將窗牗關上，免得夫人著涼。”
花月如明眸微閉，麵露倦意，懶懶地抬了一下手，言道“嬤嬤辛苦了，我困了，你關了窗便出去吧，吩咐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來。”
“喏！”嬤嬤低頭行禮，關上窗便退了出去。
房間裏的燭火搖晃了片刻，花月如轉過身來，對著紗幔疊疊的金絲檀木床厲聲說道“出來吧！”
一個身穿夜行衣的黑衣胖子，笑吟吟地從紗幔後走了出來，冷眼一瞧，來人不是陳麵人又是何人。
隻見陳麵人一臉諂媚走到了月如夫人麵前，輕聲喚一句
“月如姐姐。”
“真是活久見，老身在錦城生活了也有些年頭了，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又老又胖的弟弟？”花月如冷冷地說道。
陳麵人笑著回答道“月如姐姐，說笑了，無論歲月如何變遷，你依舊是我心目中的月如姐姐。”
花月如聽到此言，周身一陣顫栗，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了一陣少女時代的緋紅。
原來在多年以前，花月如與陳麵人的哥哥曾經有一段情緣，他們二人相識結緣的時候，一直都帶著陳麵人，那時候陳麵人還小，隻知道跟在他們後麵，喚著哥哥姐姐。
時光匆匆，歲月變遷，一轉眼他們都變成了年近耄耋的年邁之人，陳麵人這一聲甜膩的稱呼，瞬間讓他們回到了年少時期無憂無慮的時光。
誰不曾少年，誰不曾無邪。
忽明忽暗的燭光流轉著光影，而流轉著的光影將屋內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的身影懷柔地映照在牆麵上，模糊了時光，模糊了歲月的變遷。
恍若少年時，你跟著身後喚阿姐，我拿著銀錢換蜜糖。
花月如靜靜地轉過身去，淡淡地對著陳麵人說道“我可沒你這個弟弟，這麽多年沒來找我，一來找我就給我帶來這麽大兩個麻煩。”
陳麵人開口說道“我相信姐姐會有辦法的！”
“辦法？出海他們願意嗎？”花月如說道。
陳麵人回答“姐姐說笑了。”
“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我還想安安穩穩地多賺點銀錢呢？”花月如回過頭來，望著陳麵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陳麵人笑著說道“富貴險中求嘛！”
“這是險嗎？這分明就是禍，一個身上種有惜花散，一個是朔統帝的哥哥，你是想讓錦城變成第二個花城嗎？”花月如聲說道。
“你都知道了？”陳麵人說道。
花月如回答道“情報不僅僅是對你們這些身在朝局中的人有用，對於我們來說一樣重要，要不然單單隻是運用商道，怎麽可能在這樣的世道裏立足呢？”
聞言，陳麵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頭淡淡地望著燭光下的花月如，柔聲問道“你還在做那件事嗎？”
花月如眸色一轉，言道“不做，顏氏早沒了。”
“但是這件事是無稽之談，是癡心妄想，是有違人常的。”陳麵人說道。
“那又如何，皇帝說這個世界上有神仙，這個世界就有神仙，皇帝說這個世界上有永生之術這個世界上就有永生之術，我老了，我隻是想保顏氏平安而已。”花月如回答道。
花月如輕歎了一口氣，緊接著說道“天下太平了，皇帝想要找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去做，我們作為臣民，隻能盡力滿足他的願望了。皇帝有一句話說得對，人出生難道是為了死？”
“你也想永生？”陳麵人問花月如道。
花月如明媚地笑了笑，這一笑卻如同曇花乍展，妍魅無雙，足以展現出花月如年輕時候的絕美之姿，花月如眼眸輕動，反問陳麵人道“你不想永生嗎？”
陳麵人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想著，用這樣的方式將鄂懷玨托付到花月如的手上到底還是太莽撞了。
時間過了那麽久，誰能保證花月如一定會賣他這個薄麵呢？
可是他其他的關係網絡，陛下都一清二楚，唯獨花月如這條線，可以賭上一賭。
畢竟鄂懷玨想要在朔統帝的手下脫身，唯一的辦法就是拿回自己失去的東西。
如今時移世易，他失去這個東西的時間太久了，二殿下不僅順利登上了北朔的皇位，而且順利統一了天下，若是此時鄂懷玨再想著恢複正統。
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謀反。
而謀反，需要的不是兵就是錢。
當陳麵人知道他們要到錦城來的時候，就暗自想著說服花月如來幫助鄂懷玨，因為隻有她知道鄂獲為了追求所謂的永生之道，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也隻有她知道，鄂獲為了永生私底下網羅了多少術士。
最致命的是國師素心也支持這樣的理論，朔統帝的想法是，偉大的人就應該有偉大的生命，受萬人萬世萬代的敬仰；而國師素心的想法是，一個“仁愛”的皇帝永生可以換來天下世世代代的統一和太平。
他們兩個人一拍即合，從天下一統後的第二年便暗地裏開始追求永生之道。
由於永生之道，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有的方法是需要拿別人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生命的，鄂獲和素心都知道這些有違仁德，但是卻並沒有放棄那些詭異的道術，隻是從明麵上追求，改為了暗地裏運作而已。
而幽州錦城，是一個麵朝大海的地方，不僅有人在海上看到了神仙，相傳還有人活到了七八百歲，花月如作為一城之主，很快便接到了皇帝的密令，讓她在當地尋找神仙，共同探索永生之道。
花月如為了討好皇帝，當即就答應了，而且還回信說，她已是八十高齡，願意為皇帝一試，隻願皇帝也能賜她永生。
皇帝一見花月如如此開竅，便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所以錦城在三年前便在暗地裏搜羅術士，探索方法，訪仙問道，替皇帝尋找永生之術。
當然這些方法中多多少少會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故而知道的人並不多。
花月如愣愣地屋內的燭火，歎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那就還是讓他們三人住在我這兒，皇帝問詢我自然還是有辦法的，但是其他的事我能幫的就不多了。”
“謝謝姐姐，隻是現在還要勞煩姐姐派人去將他們從摘星樓裏接過來，他們在酒樓裏住我始終是不放心。”陳麵人說道。
花月如站了起來，打開了窗戶，輕聲對著陳麵人說道“他們今日下午就跟著我到府裏來了。”
陳麵人一臉茫然地往著花月如。
花月如輕笑一聲道“幾個年輕人還挺機靈，怕我把你逮住，幹脆說想到我們府裏玩玩，結果玩著玩著就在我府裏歇息了。”
“自作聰明。”陳麵人冷言說道，“還是如此莽撞。”
花月如手扶著窗，對著陳麵人道“我都暗示的那麽明顯了，你怎麽還在我屋裏耐著不走呢？快，從哪來回哪去，小心壞了我的名聲。”
陳麵人看了看頭發花白的花月如，然後滿臉黑線地從窗口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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