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將她從睡夢中驚醒,睜開迷蒙的黑眸,對上一對同樣迷蒙的眼睛。兩個人默默的,呆呆的對視了一會,都不知自己是身處何處、什麽狀況。
小晃:我怎麽會,枕在這個男人的手臂上睡覺?
男子:怎麽會有個姑娘,枕在我的手臂上睡覺?
兩分鍾後,小晃“喵”的一聲驚叫。彈跳而起,向後躍開,落地時,四肢著地,毛耳朵後抿,臉上一付凶凶的神氣。
年輕男子,慢慢坐起來,微亂的留海邊緣,露出一對大大的丹鳳眼,迷茫的看著她。“你是誰?”聲音像他的人一樣,柔軟又好聽。
小晃笑了。稍一清醒,她已記起了昨天發生的事。直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草葉,甜美一笑,撲嚕一下,頭頂上的兩隻毛耳朵豎了起來:“姐姐是妖精。”
男子揚了一下好看的眉,一臉“你別逗了”的神氣,可是還是對她頭頂上的毛耳朵發生了興趣。站起身來,朝著她走過來,伸手去摸她的毛耳朵。
他站起來的時候,小晃呆了一呆。這才發現這家夥個子高高的,身材挺拔勻稱,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天生的溫潤優雅。這是她在任何一隻絕色妖精身上都沒有見過的氣質。
於是,在她呆怔的時候,他纖細修長的手腕一抬,就優雅的揪住了她的毛耳朵,輕掂了一下。
她倒吸一口冷氣,猛的向後跳了一下,兩隻耳朵緊緊的抿住,臉漲的通紅。該死!耳朵很敏感的,不能亂碰的!
“手感真好,非常逼真,還會動呢!什麽材料做的?”男子感興趣的問。
“這是姐姐我親自長的,不是做的!跟你說了姐姐我是妖精!”小晃怒了。
“騙鬼吧。”這個女子雖然穿了身類似古代夜行衣的裝束,顯的不倫不類,但他絕不相信她是什麽妖精。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什麽妖魔鬼怪!
“咦?你不信是不是?是不是?我,我……”屁股一掉,呼的甩出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來,左右晃動。“看清楚了,尾巴!妖精的尾巴!”她的尾巴可以自如的想收就收,想露就露,但是耳朵就有些控製不了,會時不時的冒出來。
“哇,這個就更逼真了。”
小晃崩潰了。收回尾巴,萎靡的蹲在地上,掉眼淚了。
“哎呀,怎麽哭了,是我不好……我相信你是妖精了。”
“嗚,你騙人,你根本沒信。”
“別哭了,我買好吃的給你。”
小晃的眼睛立刻炯炯有神。耳朵都豎了起來。
“……可是我又沒帶錢。”
耳朵委頓的耷拉下去。
“要不,去我家裏吃吧。”
“好啊好啊。”口水流出來了。她真的餓了。
兩人正準備出發,小晃卻鎖著眉,不滿的瞪著他。
“怎麽了?”他迷惑的問。
“你的毛好亂。我不要跟毛這麽亂的人走在一起。把你的毛整理一下。”小晃說。貓,是注重形象的動物。
男子站起來以後她才發現,他及頸的柔軟黑發後麵,用紅色的橡皮筋紮了一個小辮子,已經折騰得歪到一邊去了。男子的嘴角撇了一撇,解開小辮子,用手指攏了攏,重新紮了一下。紮好後像個小動物的尾巴一晃晃的。然後轉向她,朝她笑了一下,遮至眉際的微斜的留海下,幹淨明亮的眼神,兩顆潔白的小門牙一閃。
小晃隻覺眼前一花。她最迷戀的,是大師兄的笑。大師兄微微揚起唇角,就能令日月都失了光華,周圍的一切都變的黯淡無光,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光芒,耀眼的讓人不敢逼視。這個男子的笑卻截然相反。似乎整個世界都因為這個笑容變的明媚起來,令周圍的人不由自主的被感召,唇角跟著上揚。
一個是照亮自己。一個是照亮別人。
他們來到樹林的邊緣。放眼一望,四周是荒涼的野地,男子呆住了。“這裏……好像是市郊!我怎麽會跑來這裏的!”
“是一隻大妖怪把你抓來的!”
“……”男子無語的看她一眼,“走吧,從這裏走到有公路的地方,還要好遠呢。”
一邊走著,小晃一邊張牙舞爪:“我叫毛小晃,是隻貓妖,從兩千年前來到這裏,為的是尋一樣寶物!可是那個寶物讓一隻大妖怪撿到了,他還抓了你,要吸你的血,我為了救你,寶物都沒能拿到手……&%$#!!!#$$%&&……”說的口幹舌燥,一扭臉,看到男子一張忍笑的臉。怒道:“你是不是不相信?!”
“信信信。”他輕描淡寫的應付道。
小晃敗給他了。
“毛小晃?”
“嗯?”她有氣無力的應聲.
“我叫肖金俞。”
“小金魚?!”毛小晃的眼睛亮亮的望著他,舌尖沿著唇沿一掃。她喜歡吃魚。她真的餓了。
肖金俞看著她眼裏饑餓的綠光,一付很想把他吃掉的樣子,心裏一哆嗦。
毛小晃,女貓妖,三百歲。肖金俞,人類男子,二十一歲。跨越了兩千年的時間阻隔,在二十一世紀初的某年某月某日,相遇了。
走了半天,總算是遠遠望見公路了。肖金俞回頭瞥了一眼毛小晃頭頂的黑色三角耳朵。“毛小晃,你能不能把耳朵摘下來,會嚇到人的。”
“跟你說了是我自己長的!”耳朵撲棱了兩下,倏忽消失在黑色短發中。肖金俞看到那耳朵突然就不見,眼睛裏第一次略過一絲驚疑。
。。。
他們是搭乘一輛出租車回的家。抵達目的地時,肖金俞已是滿頭冷汗。這個毛小晃,目光囧囧的盯著人家司機問:“這牲口叫什麽名字?跑的真快!吃什麽草長大的?馬夫都是不用鞭子,隻要轉轉那個圈圈就可以跑嗎?我來轉下試試!”一邊說,一邊把爪子探到方向盤上,扭了一下。車猛的失控,險些撞到路沿石上,司機大哥好歹把方向控製住,氣得哇哇大叫。到目的地時,金小陌拖著毛小晃在司機大哥殺人的目光中,逃也似的下車,跑到肖金俞租住的房屋,到家裏拿了錢出來才付了車錢。
這是個簡單的一居室,位於樓房的頂層。時值夏季,稍嫌悶熱。但是屋子雖然小,卻是收拾的幹淨整齊,透著主人整潔的生活習慣。小晃在客廳裏不過是站了一秒鍾,就迅速的沿著氣味去尋覓她的目標了。肖金俞付車錢回來,說道:“毛小晃,我給你找些吃的。嗯?毛小晃?”客廳裏沒有人。去哪了?
廚房那邊傳來些聲音。肖金俞走到門邊。
毛小晃正左手舉著蛋糕,右手抓著餅幹,往嘴巴裏猛塞,嘴角粘了巧克力,看上去更像一隻貓了。“原來,你身上的味道就是這個的味道。”她舉了一下手中的巧克力奶油小蛋糕,含糊的說。
肖金俞忍不住微笑了。“那是我做的,好吃嗎?”
“太好吃了。”她嗚嚕嚕的說。她從未吃過這麽美味的點心。
十幾分鍾後,廚房裏所有的甜點都被橫掃一空,吃得肚皮鼓鼓的毛小晃,一搖三晃的去洗爪子了。
貓是愛幹淨的動物。可是隻注意個人衛生,不太注意環境衛生。肖金俞歎一口氣,去整理被暴風襲過一般的廚房。毛小晃在其他的房間裏晃了一圈,沒找到水源,又晃了進來。“要在哪裏洗爪子哦……”
肖金俞收拾的手停頓了一下,疑慮的目光再度掃向她。她正睜了一對大大圓圓的黑眼睛望著他,目光單純、潑辣,又隱了一絲天生的狡黠。連水龍頭都找不到?她真像一個從深山老林中出來,人事不知的小妖精。領著她來到洗手間,教她用水龍頭和抽水馬桶。看著她開心的玩著水,他眼中的疑惑愈發重了。小晃玩了一會水,抬臉看著洗手池前鏡子裏的自己。
“你們的鏡子照的好清楚啊。鎖魂鑒那種極品寶物,都照的沒這麽清楚。”說話間,撲嚕一聲,頭頂上又豎起兩隻毛耳朵,愜意的抖了抖。這一次肖金俞近距離的觀察這毛耳朵,背上寒毛直豎。那靈活的轉動,耳廓內清晰的淡藍血管——也太逼真了吧。
還是不肯相信,不死心的,伸出手,企圖再捏一下以做驗證。
毛小晃在鏡子中看到伸向自己耳朵的魔爪,忽的向後一躲,警惕的看著他:“你想幹什麽?”
“我想……摸摸看。”
“貓妖的耳朵,是不能隨便摸的。”很敏感哎。
“貓……妖……?!”肖金俞的手僵在半空。
小晃側了一下身子,從發呆的他的身邊擠出去。留下肖金俞,獨自麵對著鏡中自己有些驚怔的臉。看著自己的表情,他知道,他有些相信了。在洗手間磨蹭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走到外麵去。
小晃正在屋子裏轉來轉去,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對那些從未見過的家用電器,好奇又心懷畏懼,先是用鼻子嗅嗅,再小心的伸出手指摸一摸。
肖金俞偷偷溜到沙發上窩著,觀察著她的舉動,怎麽看怎麽不正常。想起來的路上她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什麽兩千年前,什麽妖怪。心中的疑雲越來越重。他不會是真的、領了一隻妖怪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