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天之驕女!
這話一出,刹那間石破驚天,仿佛一塊巨石投入海中,激起層層疊疊的浪花,終於打破海麵的平靜!
“什麽,不可能——”
聞言,蘇老爺子失態的驚呼出聲,旋即側目看向兒子,卻見他微微抿唇,渾身顫抖著緊緊地攥住了拳,一副隱忍不發的樣子,心頭閃過不安,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醺然渾濁的眸子倏爾覆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忍不住猜測起來,如果不是陸建峰信口雌黃的話,莫非蘇虞歡真的不是兒子的私生女?
可是,不對啊……
二十多年前,就在兒子跟兒媳婦結婚的前幾個月,兒子小心翼翼的扶著肚子二個月的容楚回來,在他恨鐵不成鋼的發問時,兒子一口咬定容楚肚子裏的種是自己的,無奈之下隻能推遲了兒子和兒媳的婚禮,後來在他發現了容楚的那份嫁妝後,還動過心思讓容楚給兒子當小的,誰知話一出口,兒媳那邊就曝出了懷孕七個月的消息……
蘇老爺子知道容楚的性子比較烈,本來看在那份嫁妝的份上,他想要妥協,跟親家退婚,可沒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早把人吃幹抹淨還懷了種,那時候蘇家在S市的根基還不穩,所以他隻能痛心疾首的放棄了容楚以及那份嫁妝,選擇了兒媳跟她背後的娘家。
為此,容楚跟他們撕破了臉皮,一怒之下搬出了蘇家老宅,甚至留下了一句話——
“蘇家不容我,自有容我處,不過二十年後,你們千萬別後悔!”
蘇老爺子至今還記得當時容楚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現在想來,她仿佛早已預料到了今日,琢磨明白後,為容楚的心計城府之深,倒吸了一口氣,如果容楚跟他的兒子並非那種關係,蘇虞歡也不是兒子的女兒,而是陸建峰的女兒,是陸家的千金,如果他們對她好一些,那麽今日,陸建峰定不會這般咄咄逼人了!
想清這一點後,蘇老爺子心下驀地湧起悔意,但還沒看見證據,他抱著一絲希望,出聲打破了僵局,問道:“陸省長,你既然說出這話,一定有依據吧?”
相對於蘇老爺子心緒的複雜,陸建峰麵容的平靜,蘇父的神色卻有些耐人尋味。
任何一個男人在突然得知妻女不屬於自己,在得知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之後,都會憤怒的痛心疾首,可蘇父並沒有憤怒,盡管他緊緊地攥住了拳,可那副樣子,怎麽看怎麽是秘密被揭穿的羞惱!
難道……他早就知道虞歡不是他的女兒了?
見狀,陸建峰眯了眯眼,深深的凝視了反應各異的蘇老爺子和蘇父一眼,在蘇父掙紮的目光下,從隨身攜帶的皮包中,掏出了一份親子鑒定書,剛要遞給蘇老爺子,就見一隻手突然伸來,將那份親子鑒定書搶了過去,沒等陸建峰阻止,對方就打開了那份鑒定書,看罷後,忽然自欺欺人的撕了那份鑒定書,一邊撕,一邊低吼道:“假的,這是假的,虞歡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
將親子鑒定書撕了個粉碎,蘇父揚了揚手,瞬間將已成粉屑的碎紙拋向了空中,望著神色冷凝的陸建峰,他哂笑著扯了扯唇角,半晌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蹲下身子抱住了頭,仿佛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蘇老爺子無疑是最了解蘇父的人,見此就知,他這是從側麵承認了蘇虞歡不是他女兒的事實!
“真的不是?那你和容楚是怎麽回事?”
蘇老爺子的這個問題,也是陸建峰想知道的,當年容楚可是容家捧在手掌心的公主,容家不可能讓她一個人隻身來到當時還是個小城市的S市,所以在他們的婚宴之前,容楚都不可能認識眼前這個落寞的男人,在容楚逃離那場婚宴後,應該是被這個男人護了起來,所以容陸兩家的人,才沒能找到容楚,可是,這個男人有那份能力護住容楚嗎?
陸建峰對此,表示懷疑,疑惑的望著渾身顫抖的蘇父,他不悅的抿了抿唇,旋即出聲問道:“我也想知道我的妻女,怎麽會跟蘇家扯上關係,現在蘇先生可以為我解惑了嗎?”
蘇父將頭埋在膝間,在陸建峰的逼問下,帶著幾分狼狽的抬起頭,隻見那雙黑漆漆的眸子染上了一抹猩紅,閃過懊惱後,對上陸建峰隱含迫人意味的眸子,對他輕輕頷首,他是最清楚當年事情的人,沒想到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也到了該揭曉秘密的時刻。
“我第一次見到容楚的時候,是在S市的車站,當時的她身穿著婚紗格外的漂亮,可眉目間卻透著點黯淡,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那麽漂亮的女人,又加上心存好奇,於是就上前詢問了幾句,在得知她從婚宴上逃跑後,我竟有點慶幸,她未嫁,我未娶,我有沒有機會站在她的身邊呢?”
蘇父的眉目間劃過了一抹追憶之色,仿佛想到了當年身穿婚紗的容楚,他的神情變得格外溫柔,就連語氣也柔和的令人心酸,透過他的敘說,站在陸建峰身後的蘇虞歡和顧以宸,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分小心翼翼,容楚於他就像個易碎的洋娃娃,像閃爍的星辰般遙不可及,卻令人不敢置信的被他摘得。
“之後,我帶著極其疲憊的她去了醫院,那時候的我是個很衝動的人,當時就對她表白了,她隻考慮了一會就答應下來,後來經過一段幸福的日子後,在聽說她懷孕後,我把她帶回了老宅,我費盡心機想讓老爺子接受她,但在此之前,我曾做過一件錯事,當那件事曝出後,我就預料到容楚要搬離老宅,隻是沒想到會那麽快。”
蘇老爺子知道這件事指的什麽,隻是他沒想到,兒媳和孫女,在兒子眼裏,隻是個錯誤。
“在我的妻子生下靜雅的五個月後,容楚也生下了虞歡,當時虞歡身體很弱,在一次輸血的時候,我得知虞歡並不是我的女兒,也不是所謂的早產兒,但因為我先對不起容楚,所以我就瞞下了這件事,後來容楚告訴我,說她迫不得已才這麽做的,還求我幫她照顧女兒,因為我的私心,我讓人改了虞歡的年齡,原以為能多留容楚幾年,卻不想,她還是走了……”
蘇父的語氣充滿了悵然,然而這話一出,蘇虞歡卻呆滯在原地,她竟然不是二十三歲,而是二十五歲,就比蘇靜雅小五個月嗎?
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年齡,而是蘇父最後的那句話,他說容楚走了是什麽意思!?
“容楚沒死?”
陸建峰瞬間捕捉到了話中的關鍵點,望著臉色灰敗的蘇父,語氣中透著一絲熱切,天知道,在他得知容楚去世的時候,他有多麽遺憾和難過,可現在,竟從別的男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夫人沒死,這份心情的複雜,可想而知,此刻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關於容楚的事兒。
“我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她好像是遇到了麻煩,說實在的,我從來就沒弄懂過容楚的心思,從她答應我們的事兒,到她搬離老宅,再到幾個月前將虞歡托付給我……”
這會,說出了埋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終於放下了肩膀上的擔子,他對容楚的感情非常複雜,對蘇虞歡的存在,也有些膈應,所以這些年,他對容楚唯一的血脈,都沒有好脾氣。
聽完蘇父的話,蘇虞歡倏然不知該說什麽,她一點都沒想到這個看似窩囊的男人,心底竟藏了這麽大的秘密,甚至將蘇老爺子也瞞了過去,她不是他的女兒,所以她突然間不想跟他計較之前那些惡言惡語了。
聽到這兒,陸建峰釋然的揚了揚眉,比起蘇父,他更了解容楚的心思,最初的時候容楚應該是真心實意對蘇父的,容楚一定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沒有父親,所以才用了心思進入蘇家,但她千算萬算,卻漏算了蘇父也是個正常的男人,生在蘇家是不可能逃脫聯姻的枷鎖,再加上蘇老爺子覷覦她的嫁妝,所以她就趁那個機會,搬離了蘇家……
既然弄清了虞歡如何變成蘇家私生女的事兒了,那他現在是不是要跟蘇老爺子算算那份嫁妝的賬了?
陸建峰撇了撇唇角,伸手攬住了蘇虞歡的肩膀,帶著幾分強硬的逼著顧以宸鬆開了對女兒的桎梏,扔給顧以宸一個秋後算賬的眼神後,他笑望著女兒。
“寶貝閨女,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那時候我就覺得好像認識你似的,你的眉眼太像你母親了,我原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找回你,但是現在美夢成真了,對此,我還要感謝蘇家,要不是他們養你這麽多年,沒準我就見不到你了。”
這番話明裏是感謝蘇家,可暗裏,卻是在諷刺蘇家。
“爸……”
蘇虞歡發現,喚出這個詞,也不是特別的難,她揚起唇角,又清脆的喚了一聲,“爸!”
“唉,乖寶貝,你上次跟爸爸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你說你蘇爺爺扣下了你母親留給你的嫁妝,咱們現在就跟你蘇爺爺要回來怎麽樣?”
聞言,蘇老爺子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就見蘇虞歡微微蹙起了眉頭,隻聽她為難的小聲說道:“可那樣會不會奪了爺爺的心頭好?我可是聽母親說過,她將一對藍釉金敞口瓷瓶贈給了爺爺,我曾瞧見那對瓷瓶擺放在爺爺的書房裏,想來是他很喜歡的。”
“你爺爺再喜歡,也不會做出那種搶小輩嫁妝的事兒,再者,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可是有名的外交官,又怎麽會沒見過好東西?”
聽著寶貝閨女默契的配合,陸建峰心知蘇虞歡的聰明不亞於容楚,笑眯眯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愛不釋手的輕撫著她柔軟順滑的頭發,一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寶貝閨女,也許過不了多久就得送到別人家,他心下頓時不爽,瞥了瞥神色不顯的顧以宸,又忍不住暗暗的冷哼一聲。
在陸建峰假意的訓斥下,蘇虞歡乖巧的點了點頭,一臉認真道:“那爺爺肯定會把母親留給我的嫁妝還回來的,我相信他,雖然那對藍釉金敞口瓷瓶如今就價值千萬,但區區千萬,爺爺還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睇著自家寶貝閨女乖巧的模樣,陸建峰的心頭驀地一軟,神色也越發柔和,容楚雖然逃離了那場婚宴,抹黑了陸家的名聲,讓那些年的他走的舉步維艱。
可是她留下的他的女兒,怎麽看怎麽讓他喜歡,他覺得誰家的孩子都沒他的女兒乖巧聽話聰明伶俐,這些年這孩子吃了不少苦,今個兒,他會好好跟蘇家算算賬!
“慢著——”
就在父女二人演雙簧的時候,蘇老爺子終於反應了過來,聽得蘇虞歡提及那對藍釉金敞口瓷瓶,再聽完陸建峰明裏暗裏護短的話,望著親昵默契的父女二人,還來不及肉疼,來不及為自己辯解,他就覺得眼前一暗,一口老血險些從喉嚨裏溢出來!
這天底下,還有比這對父女更無恥的人嗎?
蘇老爺子忍住咳血的衝動,剛要張口反駁,就聽陸建峰再度開口道:“蘇老爺子,聽虞歡這麽一說,我知道,你肯定特別喜歡那對瓷瓶,原本我是想順了夫人的意贈與你,以此感謝你多年來對虞歡母女的照顧。”
陸建峰微微停頓,含笑望向嘴唇顫抖的蘇老爺子,對上那雙渾濁的老眼後,他的視線倏爾一凜,周身縈繞著幾分上位者的強勢,直逼向欲要辯解的蘇老爺子,逼得他顫栗的搖頭:“不,不用……”
那對瓷瓶本來就是他的,是當年從國外回來的好友送給他的!
“爸,爺爺真客氣,不過既然他說不用,那咱們還是拿回去吧,我上次瞧見你那宅子裏,還缺一對兒插花兒的瓶子!”
有了女兒控父親的維護,蘇虞歡此刻再不掩飾她的伶牙俐齒,她知道陸建峰在用他自己的辦法,讓蘇家憋屈一下,他身在高位,做什麽都有人盯著,有時候做事兒還不如容謙來的方便。
但是就衝陸建峰這份心意,蘇虞歡也決定認下他這個父親。
一旁的顧以宸全程圍觀了陸建峰和蘇虞歡父女二人的一唱一和,瞧著蘇老爺子越發難看的臉色,再一想他的虞歡差點被逼跟別家聯姻,不給蘇家火上澆點油,這口氣就怎麽也咽不下去!
“陸叔,剛才咱們來的時候,不是聽人說蘇老爺子舉辦相親宴,就是為了給虞歡找個未婚夫嗎?不知道蘇老爺子找到了沒有,找到了的話,也拉過來溜溜,讓咱們瞧瞧什麽樣的男人,配的上容家的外孫女,陸家的千金,嗯?”
容家?
聽到這兒,蘇老爺子猛然蹙起了眉,一臉驚詫的看向軍裝筆挺的顧以宸,隻見這個年紀輕輕的上校,深邃飛揚的眉目間閃過了一抹冷凝,那冷傲睥睨的眼眸緊緊地鎖定了他,就在他暗中思慮對方身份的時候,隻聽對方輕聲笑道:“要是容老爺子知道自己的寶貝外孫女隨便配個男人,沒準他會氣的一槍崩了對方!”
容老爺子——
是他想的那個容家嗎?
“她是容上將的外孫女,那麽容楚就是容上將的女兒了?”
緊緊地望著顧以宸,蘇老爺子失態的驚呼出聲,隻見顧以宸淡淡一笑,矜傲的頷首肯定了蘇虞歡的身份,就在顧以宸輕輕點頭的這一刻,蘇老爺子猛然被這個消息砸了個準兒,突然覺得餘生灰暗,眼前一片昏黑,此刻的他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仿佛有一萬頭羊駝呼嘯而過,那一句句的CNM ,都是說給他的。
怎麽會這樣,容楚那個脾氣壞透的女人怎麽會是容上將的女兒!
怎麽能這樣,蘇虞歡這個本該不受待見的私生女,怎麽搖身一變成了容上將的外孫女,同時還是陸家的掌上明珠?
容陸兩家隨意來個人,輕而易舉就能碾死蘇家,若是他對她們母女好也就罷了,也許還能使得蘇家因此獲福,可問題是,他對她們母女不好,很不好啊!
老天爺這是要亡了蘇家嗎?
蘇老爺子欲哭無淚的推了推呆滯在一旁的兒子,心下不斷的怨恨著,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怎麽就招惹了那麽一個母老虎啊,而且這個母老虎還有一個顯赫的家族,難道蘇家真的要在他手上毀於一旦了嗎?
就在蘇老爺子悔不當初的時候,一旁還未離開的許家夫人聽了顧以宸的話,連忙拉著許家大少湊到了陸建峰的身邊,麵帶諂媚的笑了笑,拉著自己的兒子介紹道:“陸省長,您瞧我兒子怎麽樣?他年紀輕輕就是軍總的專家了,我們許家雖不如陸家,但我保證,我兒子對令愛定會很好!”
許家大少聽了母親這番話,清俊的眉目間驀地閃過了一抹尷尬,對上蘇虞歡隱含冷意的目光後,心頭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兒。
先前的時候,他母親還在嫌棄蘇虞歡私生女的身份,這會聽說人家不是蘇家的私生女,而是容陸兩家捧在手掌心的寶貝後,就動了聯姻的心思,可她怎麽不想想,人家容陸兩家的背景多麽顯赫,哪能看得上他們許家?
再者,他知道顧以宸的身份,更知道蘇虞歡於顧以宸的特別,比起身份高貴的顧家太子,他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此刻還需要自取其辱嗎?
人啊,最重要的還要有自知之明,許家大少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才會在短短幾年時間,躋身軍總中層。
聞言,陸建峰意外的瞥了瞥那滿臉諂媚的許家夫人,漫不經心的視線從許家大少身上劃過後,又在顧以宸的身上短暫停留,感覺到從顧以宸周身散發出的冷氣後,他忍不住在心下笑了笑,終於覺得舒服了點。
這追求女兒的男人就像敵人,而敵人的情敵就是朋友,顧以宸這小子雖不厚道,可家世人品各方麵都沒得挑,配他的寶貝女兒還是可以的,換個別的男人,這事兒直接不用考慮了!
這年頭怎麽還有如此擅長騎著杆子往上爬的厚臉皮?
許家夫人沒得到陸建峰和蘇虞歡的回複,蹙眉轉移視線,看向顧以宸,刹那間對上了那雙越發冷凝的深眸,仿佛深切的感受到那種源自高貴骨血的冷傲,她微微一愣,順著那身軍裝看向了顧以宸的肩膀上,待看清他的軍銜後,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她兒子也有軍銜,讓她感到驕傲,可跟這上校一比,還用比麽,那簡直就是天壤、雲泥之別!
“這位是……”許家夫人斂起諂媚的笑意,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顧以宸,卻見他淡淡的瞥她一眼,暗示似的攬住了蘇虞歡的腰肢,對著她輕輕昂了昂首,揚起唇角道:“我是她的未婚夫!”
這一句話擲地有聲,充斥著說一不二的力度,仿若驚雷炸響在許家母子的耳邊!
然而,這還不算完,沒待許家夫人開口,許家大少就先自救似的笑了笑道:“媽,這位顧首長可是顧家的太子,顧先生和蘇小姐乃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兒子不能跟顧先生比,我知道您盼孫子盼久了,不用您催,下次我保準帶一個您滿意的兒媳婦回去!”
說罷,他下意識看了看蘇虞歡,卻見她唇角挑著淡淡的笑,笑意不到眼底,仿佛根本沒有注意過他,見此,他的心沉了又沉,隻覺得心髒這個脆弱的地方,裂開了一道口子,這道口子不會再愈合,隻會一裂再裂。
許家大少唯恐母親惹惱了顧以宸,連忙拉了拉她的手,歉意的對著蘇虞歡笑道:“蘇小姐,先前我母親的話請你別放在心上,實在抱歉,我們這就走。”
許家夫人雖有些眼高於頂,可並不蠢笨,經過兒子的提醒,便知這個場合已經不適合他們待了,此時不走,等陸省長和顧家太子再次提及這場相親宴,蘇虞歡訴委屈的時候,他們肯定要倒黴!
待許家母子離開,蘇虞歡感覺到從父親那邊瞟來的目光後,連忙掙開了顧以宸的手,心虛似的上前挽住了陸建峰的胳膊,乖巧無辜又純良的笑道:“爸,天色不早了,不如你把母親嫁妝的名單給蘇老爺子,改日讓顧以宸來取吧。”
“還是虞歡想的周到。”
陸建峰聽了女兒的話,果真以不容蘇老爺子拒絕的姿態,將那份嫁妝的名單一溜的說了出來,望著臉色越發難看的蘇老爺子,他挑了挑眉,眉目間劃過了一抹稀薄的笑意,心下仍斂著冷凝。
一旁神色懨懨的蘇父聽著這些聞所未聞的東西,驀地回過神來,下意識看向拄著拐杖不斷顫抖的蘇老爺子,隻見那菊花似的老臉憋出了一抹紅,稀鬆花白的眉微微抖著,連帶著眼皮子也跟著一起抖,他視線一滑,停留在老爺子微微張開的嘴上,心下的疑惑仿佛瞬間得到了解答。
“爸,當初容楚搬離老宅,是不是你對她做了什麽?”
蘇父的視線灼灼,逼得蘇老爺子幾乎不敢直視,他緊緊攥著拐杖,忽然有種孤立無援的落寞,沒等蘇父再度逼問,陸建峰便輕咳了一聲,語氣淡淡道:“想來蘇老應該記住了那份名單,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們也不便多擾,我就帶虞歡回去了,改日再好好感謝蘇家對虞歡的照顧!”
他加重了語氣,聽在蘇老爺子耳中意味不明,其實蘇老爺子活了這麽大歲數,豈會被陸建峰震住,他不怕陸建峰,怕的是整個陸家再加上容家,容陸兩家不睦已久,但隻要蘇虞歡回去了,這兩家的矛盾就不存在,容陸兩家一旦結合,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換屆在即,B市本家那邊靠攏了葉家,可葉家對上容陸兩家,甚至顧家,哪還有勝利的機會?
想到此,蘇老爺子麵帶苦澀的瞧著陸建峰和顧以宸轉身,視線劃到了眸中帶著嘲諷的蘇虞歡身上,卻見她並沒立刻離開,而是走近了幾步,似笑非笑的睨著他,那雙狹長的鳳眼幾乎同容楚一模一樣,像黑曜石的表麵,有著比容楚更冷凝的光澤,沒待他發問,就聽她刻意壓低了聲音道:“老爺子,恐怕你現在心裏後悔著呢吧?”
這大的落井下石,小的也要雪上加霜,未免欺人太甚!
蘇老爺子不忿的昂了昂首,隻聽下一句話,從蘇虞歡的口中吐出,“呐,想來老爺子你一定很奇怪,我母親將那份藏寶圖藏到了哪裏?老爺子應該還記得那塊羊脂玉佩吧,人都說燈下不觀玉……”
話畢,蘇虞歡挑了挑眉,抑著稀薄卻綿延的笑意,轉身跟上了顧以宸緩慢的步伐,就在她轉身的那刻,隻聽身後傳來噗的一聲,她沒有回頭去看,視線卻掃過了看向她,神色深沉的蘇令揚,沒待多說,就覺得顧以宸伸出了手,不動聲色的握住了她。
陸建峰微微回首,視線掠過吐出一口老血昏厥的蘇老爺子,又慢慢的轉回到顧以宸和蘇虞歡身上,瞧著二人之間難以言喻的默契和默默流轉的溫情,心下欣慰的同時,又覺得有點酸澀,這丫頭可是他和容楚的女兒,他和容楚沒能好好照顧她,正待補償,卻突然發現,顧以宸已經代替了他,將他的女兒照顧的很好!
這種感覺真是微妙,簡單點來說,就是陸建峰吃顧以宸的醋了,他這未來嶽父還沒同意把閨女給對方呢,憑什麽對方就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了?
“虞歡,過來。”
陸建峰笑意吟吟的對著蘇虞歡招了招手,刻意不看神色一變的顧以宸,好歹女兒是他的,顧以宸就算心裏膈應,也得認了,能瞧見顧家太子憋屈的表情,他心裏怎麽就那麽舒服呢?
蘇虞歡看出了陸建峰和顧以宸之間湧動的暗流,心下有些好笑的同時,又有些感動,她掙了掙顧以宸的大掌,不出意料的沒能掙開,眼見陸建峰這個便宜老爸的目光一凜,她輕輕瞥了瞥顧以宸,仿佛在說,咱們來日方長,你至於現在就得罪了未來嶽父?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顧以宸看清了陸建峰眉目間的不悅,忍不住在心下念叨起這八個字,但還是依著蘇虞歡的意思,鬆開了她纖細的手腕,看著她猶如Ru燕般撲到陸建峰的懷裏,他頓時覺得幫她正名是個錯誤,有個小心眼的父親也就算了,要是再來幾個同樣的親人,他什麽時候才能讓她的名字,出現在他的戶口本上?
不過,這念頭隻是從顧以宸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罷了,他知道自己不能那麽自私。
上車的時候,顧以宸先陸建峰一步,挨著蘇虞歡坐到了後座,陸建峰無奈之下,隻得坐在了副駕上的位置,對著司機吩咐了一句後,幹脆眼不見心不煩的閉上了眼,心裏明白,顧以宸不敢當著他的麵兒把他閨女吃了。
殊不知,顧以宸早就把蘇虞歡吃了很多次了!
顧以宸從後視鏡中注意到前麵的未來嶽父閉上了眼,心下一動,驀地握住了蘇虞歡柔若無骨似的小手,瞧著她疑惑的神情,他舒了舒唇角,微微搖頭,示意沒事。
見他不搗亂,蘇虞歡便也由著他,感受著從那手心裏傳來的溫度,她下意識往顧以宸那邊靠了靠,卻不想下一刻,他便膽大包天的將她攬入了懷抱,也不說話,就緊緊地抱著,給她溫暖。
顧以宸晦暗深邃的眸子覆上淺笑,低頭睨了睨乖巧猶如貓兒的蘇虞歡,心頭壓抑許久的異動,在這時迸發,那不是被下藥才有的衝動,而是見了她就會有的渴求,也許跟被下藥有點關係,至少那殘留在體內的藥性還未完全揮發,但更多的卻是他不願在忍。
頃刻間,蘇虞歡隻覺得覆在腰側的掌心散發起熾熱的溫度,那種燙人的高溫通過薄薄的布料,攻陷了她的身體,身子一軟,她忍著嚶嚀,輕嗅著顧以宸身上混合著血腥味的男性氣息,瞬間想起了顧以宸身上的傷處,她抬起頭軟軟的瞪了他一眼,卻毫無威力。
顧以宸接收到那一眼的警告之色,倏爾想起未來嶽父還在前麵,在這車上可不容他亂來,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他隻得保持著擁住她的姿勢,望梅止渴,畫餅充饑,心下卻在琢磨,要不要將如何受傷的事兒告訴蘇虞歡?
告訴,是一定要告訴的,可那些細節,他是不是能省略了?
不,不行,非但不能省略,還得添油加醋,免得到時候容謙那邊說漏了,小祖宗惱了他。
就在顧以宸心下組織著語言的時候,陸建峰微微睜開眼,下意識看向後視鏡,瞧見後座上端坐的兩人,心裏舒服了點,待車子拐入小區的正門停在一處不顯山不露水的公寓前,他輕輕咳了一聲,“寶貝閨女,今兒咱們就在這簡單休息下,待明天辦完了事兒,爸爸就帶你回B市。”
“嗯,爸,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蘇虞歡跟著陸建峰進了公寓,才發現這處公寓外麵寒磣,裏麵的裝飾卻很精致,不是一味的奢華,而是真真正正的找了名家設計出來的結果,很符合便宜老爸低調內斂的脾性。
“虞歡,那邊的房間一直有人打掃,幹淨也舒服,你住那邊吧。”
陸建峰指著主臥旁邊,不動聲色的說,一轉眼瞥見顧以宸專注的目光,他心裏有幾分擔憂,瞧著顧以宸對他寶貝閨女的粘勁兒,不會趁他不注意,把人給吞了吧。
哼,也就今天,等回了B市,這小子想接近他的寶貝閨女,就難咯!
“以宸,這房子一共三室,就委屈你住客房了。”
顧以宸心知陸建峰想用這種方式隔絕他和蘇虞歡,不過就這樣也太小瞧他這個特種兵精英了,以他的身手想要摸到蘇虞歡的房間裏,那叫一個簡單,所以當著陸建峰的麵兒,他毫無異議的點頭答應下來,給了蘇虞歡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後,就先回了房間,將客廳讓給了這久別重逢的父女二人。
“虞歡,怨不怨爸爸現在才找到你?”
陸建峰眼見顧以宸識趣的離開,心中也不惱他了,望著乖巧如貓的寶貝閨女,他心下有著無法言說的愧疚,要是早點找到女兒,她就不會受這麽大的委屈了,他的女兒本該是天之驕女,是容陸兩家捧在手心裏的公主,現在找回了她,再也不會有人小瞧她了。
“乖,不要怨爸爸。”
以後,他會加倍的對寶貝閨女好的,陸建峰揉了揉蘇虞歡的頭發,神色越發柔和,眼見蘇虞歡半闔著眼,懨懨思睡的模樣,心裏就更軟了,一想到蘇家竟敢軟禁他寶貝閨女,利用她聯姻換取利益,他心裏就惱的不行。
“虞歡,我從來沒想到過這輩子會有女兒。”
他以為容楚會把孩子打掉,所以從來沒奢求過,但今天卻嚐到了中獎的滋味兒,這滋味兒真好,盡管忐忑不安怕隻是夢一場,卻又異常的欣喜滿足,往後他也是有女兒的人了,他以前常聽人提及兒女,那種為人父的驕傲,滔天權勢哪兒比得上兒女親情,從今以後他也能體會到了。
一個普通的父親會怎麽樣做,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學習下。
“爸,別多想了,我這不是就要跟你回B市了,到時候天天纏著你,你可別嫌我煩,別嫌我占用了你的時間,別嫌我影響了你跟荀蓮阿姨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