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趙家三口人醒來的時候，狀態都不是太好。
父母還算好，除了精神上略有些萎靡，臉色還算正常。
畢竟歲數大，經曆的事情也多。
在他們心裏，孩子有錢沒錢，生活還得繼續過。
有錢了，就多花點，沒錢了，就少花點。也不會說因為有錢了就開始嘚瑟，也不會因為沒錢了就覺得活不下去。
這些年來，什麽風浪沒見過。
當然，這回有風浪有點大，大到整晚耳邊都響著驗鈔機的數錢聲。
反觀，趙昊的狀態就不怎麽樣了。
這一晚，他根本就沒睡。
眼睛一閉，想到的就是漫天飛舞的鈔票。
嚇得他這一宿都沒敢閉眼，他怕看錢看得多了，自己會吐。
當趙昊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吃早餐的時候，老媽看他狀態不好，還想讓他請個假算了，或者直接就別去上班了。
“那怎麽行，滿勤啊，一百塊啊。”
趙昊一邊往嘴裏塞著饅頭，一邊對老媽解釋著。
是，現在他有錢了。他也相信花花說的話，可是他總是覺得這錢來的太容易了。
想想他這一年來，爬過多少樓，摔過多少跤，挨過多少罵，他掙的每一分錢裏都有他的汗水與委屈。
幹嘛不要那一百塊錢，幹嘛讓自己的付出就白白的失去。
自己掙的錢，踏實！
告別了父母，趙昊騎著小摩托車突突的來到外賣站點。
在此之前，他特意跑到煙草公司買了好幾條大中華，不是為了顯擺，就是為了讓這幫都是普通勞動者的同事們抽點好煙。
雖然跑外賣，隻要勤快點都能每月掙個幾千塊錢，照理說這個收入在小城裏算是比較高的。
但這幫跑外賣的，有幾個是家庭條件好的，除了家裏有孩子要養，就是有房貸要還。根本就沒有人舍得抽好煙，最奢侈的那個同事也就是抽個“一生隻愛一個人”的那種。
以前自己沒錢，沒煙的時候也沒少蹭別人煙抽，現在有錢了，怎麽也得把這份情還上。
好吧，上麵的理由都是高大上的。
誰心裏有錢了，還能沒有點顯擺的小意思呢。
人不顯擺枉少年嘛。
不許你們說我裝嫩，哪位大叔心裏還沒有一顆騷動的少年之心呢。
到了站點後，打卡、集合、列隊、擦箱、整理個人儀容，一係列流程下來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趙昊所在的小組即將解散的時候，他昂首闊步來到眾人麵前，振臂高呼道：“兄弟們，都等一下。”
眾人不解，迷惑的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各位同事，老趙我今天有些話要說，耽誤大家一點時間。這一年來與大家同事一場，承蒙大家照顧，鄙人不勝感激，故……。”
“老趙，說人話。”
趙昊的抒情演講還沒到正題就被人群裏的同事粗魯的打斷，他也沒有氣惱，反而嗬嗬的笑了起來。
是啊，和這幫粗人甩什麽文詞啊，直接上硬貨就得了。
“我就是告訴大家，今天是我最後上班，咱們組裏的，有一個算一個，一人一包大中華。怎麽樣，敞亮不敞亮。”
鴉雀無聲。
轉瞬間，人群裏就各種吐糟就接憧而至。
“老趙，你是不是長期沒碰娘們，憋迷糊了吧。兄弟晚上帶你去大寶劍。”
“我知道車站有個地方，那裏的娘們，嘖嘖。”
“同請教，哪個店啊。”
得，這說話間怎麽樓越來越歪呢。
這不是我想像中的結果啊，不應該歡呼雀躍嗎，不應該齊聲誇讚嗎，整個大寶劍是啥意思。
直接亮幹貨吧。
趙昊從自己的保溫箱裏直接拿出兩條大中華來舉在頭頂，高聲喊道：“發煙，排隊，一人一盒。”
“轟”
這幫家夥們看到真的有大中華，各個像聞到屎的臭蒼蠅一樣圍了上來，把趙昊團團的包圍在其中。
這句話似乎哪裏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誰能告訴我。
“老趙，還記得我給你修過車不。”
“老趙，當初你摔傷了可是我背的你上醫院哈。”
“老趙，你可別忘了我們一起去過的那個粉紅小屋。”
趙昊被他們圍著，看著他們爭搶著自己手裏的香煙，雖然有點透不過氣來，但是他的心裏是高興的。
他們說的沒錯啊。
當初他車壞了的時候，是同事小超從大老遠趕過來，牽著自己的車子送到修理鋪。
當初他送餐路上被人撞了，是同事大胖背著他爬上醫院的大樓。
當初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是小博帶著他去的……。
呃，他不會承認的。
分完了煙，這幫家夥們一個個都在吞雲吐霧，像一隻隻吐著白煙的大蛤蟆。
而分煙的這隻大蛤蟆則坐在自己的摩托車和這幫人閑扯起來。
“老趙，你是發財啦。”
“小財，小財。”
“老趙，你是不是要結婚啦。”
“小陳，你不提這個問題，我們還是好朋友。”
“老趙，為啥不幹了”
終於有個正常的人問出正常的問題，趙昊想了想說：“我們全家要到魔都去了，我哥，我姐都在那裏。我爸媽也想他們，一家人還是生活在一起的好。”
“是啊，還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好，我妹妹嫁到外地，隻有過年的時候才回來一趟。”
“魔都消費挺高的吧，聽說房價都上天了。”
“切，人家老趙都抽得起大中華了，還差那一平米兩平米的。”
趙昊和他們東扯西扯了一會，覺得挺開心，挺輕鬆的。
這些人很大一部分是沒什麽文化的，當然現在高中畢業的人都屬於沒啥文化的。
像趙昊這種就是屬於比較有文化的人，他和這些人不一樣，他是中專畢業。
雖然沒文化，不代表沒有什麽共同語言。
男人麽，共同語言無非是煙、酒、女人及家庭。
趙昊也不是沒接觸到高層次的人，他也不是一直當送外賣的。
他在銀行工作過，還在超市集團當過小領導，可是他就是不喜歡那些當領導的。
一個個裝的恨不得把鼻孔仰到天上去，也不怕下雨把他們給嗆著。
反而，他和自己手下的那些員工們倒是能打成一片，和領導就是對付不起來。
原因無非他不會溜須拍馬，說出的話不得領導們的待見。
唉，正直善良的人都是孤獨的。
和同事們玩鬧了一會，他來到站長辦公室，過完今天就要離開了，得先和站長打個招呼。
站長坐在辦公室裏早就知道了外麵的情況，當趙昊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發現站長的桌子上很明顯的擺著一盒新開封的大中華。
咦，很眼熟嘛。
誰的動作這麽快，馬屁拍的挺熟練啊。
“來啦，老趙，聽說你要離開咱們這裏了。”
站長笑吟吟的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笑得像一隻被打了激素的二哈。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這站長沒少找他的麻煩，但明天就要離開這了，人家笑也不能不給麵子。
“嗯，站長，我來辦辭職手續的，過完今天我就走。”
“老趙啊，你的業績還是不錯的，雖然歲數大點，但是對人熱情嘛，大家很舍不得你啊。”
“嗬嗬”
尷尬，大寫的尷尬。
兩個大男人似乎沒有什麽話題，最終還是站長先發了話。
“老趙，按理說，你今天辦辭職，得下個月中旬才能批.……。”
一包大中華！
“這個月底批也不是不行，你知道你的押金還在市裏的公司……。”
一包大中華！
“押金也沒什麽問題，隻要你過了今天，明天就可以來結算工資了。”
一包大中華！
“現在我就給你算工資，以你我的關係，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不行我先給你墊上。”
七包大中華！
趙昊從站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拿著一遝這個月的所有工資及他所交的押金了。
他不是那種迂腐的人，他隻是不願意拍馬屁，不代表他不會拍馬屁。
拍唄，以前自己沒錢，不願意拍。
現在自己有錢了，馬屁能給他拍出半身不遂嘍，反正白來的錢他花起來不心疼。
要是他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做這事，哼，大丈夫可殺不可辱！
再見，我的外賣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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