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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花宴(四)

  “琴”的魁首毫無疑問地落在了林惜芷的頭上。“棋”的魁首由破局最快的薑菱奪得,她比第二名要快了整整一盞茶的時間。“書”的魁首則是趙晚迎,她抽到的題目是隸書,用隸書默了一段《女訓》,字跡娟秀,頗有幾分大家風骨。


  隻是羅信芳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畫”的魁首最後還是落在了她的頭上。她見魏清雙誌得意滿,還以為這“畫”的魁首非她莫屬了,畢竟她並沒有出全力去畫。


  魏清雙見魁首不是自己,而是落在了與她作對的羅信芳頭上,更是氣的咬牙切齒。


  她抽到的簽是“桃花”。


  原本在這桃花林中作一幅桃花圖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魏清雙心裏卻想著要羅信芳一敗塗地才好,一番思索後想到了桃花夫人息媯。


  她的畫中是一位簪了桃花的美人,但是她畫美人的時候過於用心,以至於後來畫桃花的時候時間所剩無幾,如此一來畫中的桃花反而顯得平平無奇了。


  而題目又是“桃花”,如此看來這幅畫不免有離意之嫌,反而讓羅信芳那幅畫工精致的牡丹圖比了下去。


  長公主見四位魁首都是出身高門,神色間便更是滿意,各是點名稱讚了幾句,每人賜了一支赤金點翠如意步搖。


  待到四人謝恩回席後,長公主才起身開口道“諸位小姐今天的表現都很出色,本宮瞧著也甚是歡喜。隻是本宮還有事務要處理,不便多留,這園中景色正好,各位小姐自便吧。”


  世家小姐們紛紛行禮,齊聲道“恭送長公主。”


  朝陽長公主略微頷首,由宮女攙扶著走出了觀錦園。


  此時得了彩頭的羅信芳卻沒有太多的喜悅,隻覺得手上這支步搖仿佛是一塊燙手山芋,暗自思索著回到羅府要怎麽跟父親解釋才好。


  一旁的林惜芷卻是比她還要興奮,“芳姐姐,沒想到你的畫技竟那麽好!那牡丹畫的惟妙惟肖,若不是那些畫作都被宮女收走了,我真想放在花叢那邊看看能不能引來蝴蝶呢。”


  羅信芳噗嗤一笑,“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了。”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朝陽長公主身邊的宮女過來了。


  宮女給兩人行了禮,對林惜芷恭敬地道“林小姐,長公主在書院正廳歇著,讓您過去陪著說說話。”


  林惜芷聞言對羅信芳歉意的笑笑“表姐叫我,我先過去了。”


  語罷轉身對那宮女說“有勞姑姑帶路了。”便跟著宮女離開了觀錦園。


  林惜芷一走,羅信芳也覺得在這席間坐久了,濃重的脂粉氣息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平日裏就不常用那些胭脂水粉。


  羅信芳抬眼望向桃花林深處的方向,想起方才作畫的觀景亭景色甚好,與其待在這裏不如去透透氣,便離開了席間。


  小徑清幽人心亂。


  一路上景色雖美,羅信芳卻沒什麽心思去觀賞。


  此時的她心裏亂糟糟的。


  今日百花宴,很多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以前的她以為自己心思縝密,算無遺漏,卻不知自己其實如同那井底之蛙,隻能看到羅府裏的那一方小天地。


  如今隻是一個小小的百花宴就出了這麽多的變數,日後若是進了宮又當如何?

  正心煩意亂之時,羅信芳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


  抬眼望去,不遠處一條清澈的溪流自成一條分割線,微風拂過,對岸杏花如雨。


  不知不覺她已經走到了桃林的盡頭。


  羅信芳突然想到父親似是與自己說過,詩文大會是在致遠湖舉辦。這裏又出現了一條小溪,此處怕是離致遠湖不遠了。


  思及此處,她生怕自己衝撞了什麽人,連忙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然而剛走出去沒幾步遠,迎麵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魏清雙。


  羅信芳思量著,自己是無意中走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的,這魏清雙十有是跟著自己過來的。想到在觀錦園發生的種種……隻怕是來者不善。


  羅信芳腦子飛快的轉著,設想著接下來會發生的各種情況以及解決對策。


  正思索著,魏清雙已經走到了她麵前。


  魏清雙尖刻的開口道“想不到羅小姐竟然喜歡到這種偏僻的地方散步,這興趣真是讓人不敢苟同啊。莫不是此處與尚書府景色相似,才讓羅小姐你流連忘返呢?”


  一開口就是嘲諷羅家寒酸,這人果然是來找麻煩的。


  “不見得,魏小姐不是也來了嗎?照魏小姐這麽說來,將軍府應當就是這樣一番好景色了吧?那我可要仔細觀賞觀賞。”羅信芳微微一笑,將譏諷之言盡數奉還。


  魏清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麵上有幾分難看,冷聲道“羅信芳,不就是運氣好些得了個魁首,你有什麽好得意的。”


  羅信芳抬眼細細打量起麵前的人。


  魏清雙身量高挑,五官端正,細細一看也是個美人。出身將門的她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一股大氣冷豔,隻是她眉目中的尖酸刻薄硬是把這幾分好氣質衝淡了不少。


  羅信芳輕笑一聲,“是沒什麽好得意的,不過得了總比沒得要好些。”


  既然這人對自己態度不善,自己也沒有必要在她麵前伏低做小,反倒丟了羅府的臉麵。


  魏清雙聽著羅信芳言語間裸的嘲諷之意,不由得怒意叢生,火氣一上來理智全飄到九霄雲外去了,抬起手來就要給羅信芳一巴掌。


  羅信芳著實沒想到魏清雙腦子這麽不靈光,怒氣一上來不管不顧的,在清風書院這樣的場合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動手,一時間也不由得愣住了。


  眼看著她就要結結實實吃上一記耳光,林中突然響起一道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魏大人家的小姐,好大的脾氣啊。”


  魏清雙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驚慌之中收回了手。


  這種偏僻的地方還會有旁人在?

  聽聲音還是個男的?

  此時的羅信芳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受到“差點被打”和“有男人在”的雙重震撼,腦子裏好像有一道驚雷炸開。


  羅信芳快速冷靜下來,登時用團扇遮了麵。


  魏清雙見了羅信芳的舉動也反應了過來,剛想學著羅信芳以扇遮麵,卻發現一樁悲催的事實。


  她沒帶團扇!

  方才她見羅信芳獨自一人離開席間走向了桃林,頓時覺得這可是教訓羅信芳的大好機會,她絕對不能錯過。她當時滿腦子都想著絕對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吃點苦頭,急急地就跟了上去。


  可憐的團扇就這樣被遺忘在了小席上。


  一時慌亂,魏清雙隻好抬袖遮麵,目光四處尋覓聲音的主人。


  找了半天,終於在不遠處的一棵桃花樹上,發現了耽誤她教訓羅信芳的罪魁禍首。


  隻見一俊逸男子雙手托著後腦靠在樹幹上,翹著二郎腿,儼然一副居高臨下看戲的架勢。


  魏清雙頓時暴跳如雷,一手指著男子怒聲道“哪來的登徒子?竟是如此的不知廉恥!偷聽人談話還不知避嫌!”


  羅信芳也向那聲音望去,卻又一次怔住了。


  這男子她見過。


  正是她去東街置辦東西那天,出手救人的那位公子。


  萍水相逢,羅信芳自是將此人當作錦簇世間的萬千過客之一,本以為再也不會遇見了。


  幽州真是小啊。羅信芳心裏暗暗想著。


  想到那人當日落荒而逃的模樣,羅信芳斷定此人必定沒認出自己來。畢竟自己當時戴著帷帽。況且他要是真的認出了自己來,怕是更加避之不及,又怎會蹚這趟渾水。


  羅信芳心裏不知為何安穩了些。


  羅信芳正自顧自的想著事情,那邊男子聽了魏清雙的指責,卻連半分沒有要走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開口調笑道“魏小姐對在下這般感興趣,莫不是看上在下了?不知魏小姐是想送在下絹帕,還是玉佩呢?”


  魏清雙哪曾聽過這種不著邊際的輕薄之語,氣的七竅生煙,開口罵道“登徒子!哪個要與你私相授受了!”


  魏清雙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真的動怒了。


  男子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反而嗤笑一聲道“可惜,本公子看不上你。”


  羅信芳覺得自己仿佛見了鬼。


  這人與那日東街上行俠仗義的公子當真是同一個人嗎?

  雖然當時這人看起來也有些放蕩不羈,但是羅信芳怎麽也沒想到,生的那般好看的皮囊下包裹的竟是一個紈絝子弟的靈魂。


  難道這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嗎?

  此時的魏清雙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在顫抖。


  想她堂堂將門嫡女,何曾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她也不管什麽羅信芳了,矛頭直指桃樹上一臉輕浮的人,“寡廉鮮恥之徒!可敢報上名來!待到我回府定要稟報父親,要你好看!”


  男子聽了這威脅之語卻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劍眉輕輕挑起,模樣要多輕佻有多輕佻。


  “勞魏小姐惦記,家父林太師。”語罷從樹上飛身而下,走向魏清雙,“是在下疏忽了,竟然忘記告知魏小姐在下的名諱。不然魏小姐要如何差人送信與我,以解心中相思苦悶之情呢?”


  魏清雙完全沒料到這人根本沒把她的威脅當回事,看著眼前的人越走越近,一向跋扈慣了的她不禁麵色如土,後退兩步,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你給我等著!”說罷便逃也似的匆匆離去。


  男子似是還覺得意猶未盡,對狼狽離去的橙色身影高聲喊道“本公子林子墨,靜待魏小姐上門!”


  遠遠地就看見橙色的身影踉蹌了一下。


  林子墨望著魏清雙逃也似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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