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源
府邸中的輕鬆樂曲突然停止,人們談話的聲音在這瞬間顯得是如此聒噪。
“各位,大廳中的珍寶想必大家已經一飽眼福,現在,我要給大家帶來的,是重磅中的重磅。”
高台上,坎伯爾身旁放著一個被紅色幕布遮住的東西。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交談,不自覺被那東西所吸引。
“是那個神秘的邪惡之物嗎?”
有人在台下問起。
“沒錯,前所未有的,邪惡之物!”坎伯爾故弄玄虛,引得台下人們議論紛紛。
安赫爾原本對這些東西是不感興趣的,但是受的尤莉絲的影響,他一個人站在房間角落,也不自覺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
“大家最好不要眨眼。”
坎伯爾猛地把幕布掀開,一個被金色承托架著的水晶球毅然出現在人們的視線。
那支架也許是坎伯爾自己加上的,嚴重的違和感與水晶球的古樸神秘強烈地對撞,惹得安赫爾眼睛生疼。
台下的人們睜大眼睛打量著那個水晶球。
透明的球體的內部似乎仿佛有著似水又似霧的半透明物質,泛著淡淡的紫色,在燈光照耀下還有些淡淡的珠光。
不管是否邪惡,這都是普通人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這是我從東方的煉金術士手下買來的神器,它叫做‘逢魔珠’。看這些奇異的紫色流沙,那是惡魔的靈魂!”
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哪坎伯爾,你可最好不要打碎它!”
安赫爾並不以為然,反而讓他有些在意的是,那水晶球的表麵似乎有著淡淡的符號——像極了尤莉絲魔法書上的文字。
“‘逢魔珠’可笑至極。”人群中慕名而來的一位民間術士嘲諷著跳上高台。
“隻是一種障眼法罷了。”
他從自己背後的皮箱裏拿出一顆水晶球,魔杖一揮,水晶球裏竟然也回蕩起那邪惡的紫色霧氣。
台下的人們麵麵相覷,連同台上的坎伯爾也開始迷惑起來。
“顯然,你被騙了,坎伯爾先生。”
術士搖著頭跳下高台,不屑地離開會場。
很多隱藏在人群中的其他的魔法師也一哄而散。
正當坎伯爾百味雜陳地呆滯在高台上,台下的場麵也愈發一發不可收拾時,一位帶著黑色鬥篷的神秘男人翩翩到來。
“坎伯爾先生隻是輕信了傳言,不過它確實是邪惡之物。”
男人摘下兜帽,露出他亦正亦邪的麵容。他有這東方人一般深邃的黑色眼眸,讓人琢磨不透,卻又有著西方人一般俊朗的五官。
廳堂中的人們紛紛閃身,為他讓開一條通路。
他那看不出年齡的臉上沒有笑容,卻有好像帶著嘲諷。他似乎有著中年饒故事,卻又有著少年饒神氣。
“是艾爾曼諾。”
“他居然來了。坎伯爾這一回,也不吃虧。”
安赫爾對眼前這個男人並不熟悉,他打擾站在自己一旁的人,“他是誰?”
那個男饒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用著帶有極其崇敬的口吻向安赫爾娓娓道來。
“你居然不認識艾爾曼諾·康斯坦丁。他是夜鶯魔法學院的一名魔導,與那些高傲的正統魔法師不同,他雖看似冷酷,卻一直都在用自己的魔法維護著整個巴普國的安寧。最近這些年,因為他的存在,渡鴉郡的犯罪率才大大降低。他曾經是學院裏黑魔法防禦術最優秀的導師,不過這幾年幾乎已經離開學校了,皇家有很多事需要他來辦——仿佛生就具備著一雙足以一眼看透惡魔的陰陽眼,沒有任何邪惡的事物可以逃出他的眼睛。”
安赫爾抬眼看了一眼艾爾曼諾那黑壓壓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生出了一絲緊張。
“黑魔法真的存在嗎?”
“不清楚,不過這些魔法師總要做些預防措施。多麽幸運我可以跟艾爾曼諾先生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我們國家的魔法師如果都能像艾爾曼諾先生一樣對待人民仁慈,對待惡人殘忍,那將是太好了。”
艾爾曼諾向著水晶球走去,安赫爾已經完全無暇顧及一旁這個人瘋狂且熱烈的讚譽。
他到要看看這個艾爾曼諾要搞什麽名堂。
艾爾曼諾伸出手,那個水晶球緩緩飄起,最終懸在艾爾曼諾的手上。
“這裏麵的物質,是施加了詛咒的血霧。”
艾爾曼諾輕描淡寫。
“球麵上的符號是一種古老的黑魔法術語,隻有它能讓這個水晶球破碎。”
“當這些血霧暴露在空氣中,所到之處的生靈,都會成為與惡魔結下契約的不死之物。”
“他們必須以嗜血為生,通過竊取其他生靈的生命力,來美其名曰這是屬於他們的永生。”
“這樣的人,我們通常稱之為——吸血鬼。”
他轉過身,欲帶著這罪惡之源離開。
“我不得不把他帶到雪鴞郡的教堂下封印完好。很抱歉,坎伯爾先生,打擾了您的聚會。”
他揮手在坎伯爾的麵前變出一袋金幣,離開了府邸。
“這些就當做補償了。”
安赫爾猛地回頭,避開了艾爾曼諾的視線。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是因為擔心自己那完美無缺的演示在這位強大的巫師眼中隻是幼兒的把戲,還是因為畏懼自己苦苦追尋多年的意義,竟就這樣被這個人類輕描淡寫地講述。
數十年來,安赫爾一直被一個疑問困擾著。
究竟是誰創造了他們——吸血鬼,這個被詛咒的惡魔種族。
而他現在,終於找到了答案。
安赫爾空蕩的心中,持續生長的那塊大石頭,在一瞬間破碎了。
他原以為他會欣喜若狂,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更加無盡的空虛。
他對人類鮮血的貪,對這無邊詛咒的嗔,對他探求生之所在的癡,到頭來,皆是一場空。
他依舊是那個被詛咒的人,永遠永遠,被剝奪了平凡的機會。
他可以選擇像一個真正的惡魔一樣生活,殺光這些讓他嫉妒的人類,但該死的是,他身體裏尚存的人性尚不允許他這樣做。
他的心中有一肚子的話想,他憤懣、不甘,痛不欲生的掙紮在他的胸腔裏沸騰。
但是他又能向誰訴呢?
西爾維婭?那會嚇壞她。
無知的流浪漢?他會覺得安赫爾比他更像一個瘋子。
那些膚淺的妓女?她們會笑他癡人夢。
孤獨,是安赫爾畢生逃不開的印記。
當聚會結束,西爾維婭滿心期待地來到後花園,但是安赫爾卻遲遲沒有出現。
安赫爾早已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那強烈的空虛感,甚至讓他連最真實的饑渴感都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