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毒發
明月樓閣內,我設宴請了小王爺與平王府郡主,算起來我們四人也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在一起談天論地過了。
“好呀,你小子現在可出息了,寧王,本王這個小王爺都要矮你一頭了。”小王爺舉起了一盞酒,“不過這樣也好,以後看誰還敢欺負你。”
花玉相中了桌上一盤子糕點,索性就全部摟進了自己懷中,吃著糕點囫圇道:“是啊,重錦哥哥這個寧王再不濟也是陛下欽封的皇親國戚。寧王府也就不會再這樣落敗下去了,明日本郡主親自去給你買幾名丫鬟,再多找些侍衛,做了王爺難免是要不一樣的。”
我托著腦袋握酒盞,一副戚戚然,小王爺含笑道:“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很不高興啊。”
我歎道:“自然是不高興了,案子查清了,寧王也封了,明日重錦就要回寧王府居住了,這諾大的長梨殿,又剩下我一人,孤孤單單的。”
“可重錦哥哥現在不一樣了,他可是寧王,你若是想要去找重錦哥哥,直接去寧王府就好。”小花玉的腦袋倒是挺機靈,我晃著酒盞道:“哪有在自己地盤見的容易。”
小王爺眉開眼笑道:“那便下次再同你父皇打個賭,賭贏了讓他將你嫁給寧王做寧王妃。”
我深呼了一口氣:“你以為我父皇是好糊弄的?他隻不過是讓著我罷了,至於做寧王妃,怕是某個王爺不願意。”
“某個王爺?”小王爺似懂非懂,隨之恍然大悟:“啊對,不知某個王爺意下如何?”
重錦頓了頓,“是說我麽?”
花玉偷笑道:“我們在說寧王,咱們這裏可就隻有一個寧王。”
我攤手:“大哥你看,人家根本就不待見我。”
“何人不待見你了?”正主擰眉,抬袖在我的額前輕輕敲了下,“想做寧王妃?你總得,做些什麽?”
我放下酒盞雙手托著下巴道:“好呀,你想要我做什麽,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滿足你。”
“需要你做些什麽,日後再同你細細道,先第一條,不許多飲酒。”某王爺無情的將酒盞從我麵前端走,我張嘴,卻是啞了半晌也沒有說出話來。指尖搭在桌麵上,我悶悶的敲著,“好吧……我勉強接受。”
“怪不得三妹總說你是個不解風情的人,飲酒罷了,還能出什麽事情不成?”
“哦——我知道。”花玉故意拉長了音,一本正經道:“重錦哥哥一定是怕蓮華姐姐酒後亂性……唔……”
小王爺及時捂住了花玉的嘴,我差些一頭從桌子上摔下去,重錦的臉亦是飄上了兩絲微紅,我扶住桌子尷尬道:“我……我怎麽會酒後亂性……呢?本公主酒量好,酒品沒那麽差。”
花玉掙脫開了小王爺束縛,正義凜然道:“騙人,上次蓮華姐姐喝醉酒就是重錦哥哥抱回去的,蓮華姐姐還拉著重錦哥哥的手不讓他走來著,重錦哥哥當時臉都紅成猴屁股了。”
“咳。”這次被嗆到的,正是她親哥,小王爺哭笑不得道:“你這個比方,打的著實好。不過本王覺得你還是先治好自己的夢遊症才行,與蓮華比起來,酒後亂性這件事,你的可能性最大。”
“啊,是麽?”花玉天真的擰著袖子,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默默的回去繼續吃糕點。
我悄然往重錦身邊湊了湊,“我,喝酒後真的會耍酒瘋麽?”
“嗯。”
我啞然,他又補充道:“不過不嚴重。”
我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到什麽程度?”
“也沒有多麽嚴重,隻是你喝醉的時候總嚷嚷著讓我靠近你,你不非禮我,可我若靠近你半分,你立刻就會貼上來八分。”
“……”怪不得重錦以前都是有多遠離多遠的性子,原來是被我嚇怕了。
漆黑的夜空中總算是有兩顆閃爍的星辰,小右子命人將喝的爛醉如泥的花玉給扶去提前準備好的寢宮後,我便陪著尚且還沒醉的重錦在殿中閑逛吹著撲麵的涼風,這個時節丹辰花開的最好,夜色中的丹辰花在燈盞的映襯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我趴在欄杆上,昂頭看著簷外的落花,有些頹廢。
摸出袖子中的小麵人,我撫了撫麵人肉乎乎的小臉蛋,抬袖將麵人舉到他麵前,沉沉道:“小梨花,小蓮花舍不得你走怎麽辦?”
夜風吹起他肩上青絲,他負袖怔了怔,良久後也從袖中摸出了另一隻麵人,“我會常來看你的。”
“可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
“聽話。”
“出宮後,你會想我麽?”
“會。”
“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他挑眉,像是在故意戲弄我,伸手隻讓兩隻小麵人相擁。我不悅,傾身便撲進了他的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腰,小孩子般同他控訴:“抱我,不是抱她。”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調侃道:“她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她麽?”
我狡辯道:“可有我在,你抱她做什麽。”
“是我的錯,應該抱你。”
夜風涼涼,拂過他的墨發,拂過我的心頭。他抱住了我,廣袖遮在了我的身後,下頜抵在我的額頭上,沉重道:“出宮後,我會想你,很想你。”
“我若得了空,一定會去尋你的,到時候你可不要不見我。”
他微微勾唇:“不會。”
“重錦,你會這樣與我,一輩子麽?”
他撫著我的發,“會的,你放心。”
我信他,我這一直都信他,哪怕他已經將前塵往事都給忘得幹淨,我也會堅信他說過的每一句、每一字。
我頭一次主動去寧歡殿,不是為了旁的,而是為了張顯的事情。
一隻鳳尾玉佩放在了慕容貴妃的麵前,慕容貴妃眸光黯然,假裝鎮靜的端著茶盞,一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冷聲道:“公主這是什麽意思?”
我道:“本公主是什麽意思,慕容貴妃清楚,這隻玉佩乃是青痕的,如今就當做是物歸原主了。”
慕容貴妃的臉色漸而蒼白如紙,強裝淡然:“公主說的話,本宮不懂。”
“你懂,你比任何人都懂。這些事情我不想再鬧到父皇的麵前,你腹中懷的乃是父皇的孩子,我暫時不會拿你怎麽樣,但是慕容雲幻,本公主警告你一句,做人不能沒良心,否則死後是要下地獄過刀山火海的。與其做這些損陰德的事情,倒不如多拜拜佛,保佑你腹中孩兒健康長壽。”
玉佩推到她的麵前,我補充了句:“不要再妄想對重錦下手,你知道,隻要有我在一日,便會護他一日。”
我可以去探知所有人的秘密,可唯獨不會去探知重錦的,有些事情,我想等著他親口告訴我。
那條木蘭花的鏈子中有青痕的記憶,青痕原本去慕容府唱過戲,與慕容貴妃有過幾麵之緣,慕容貴妃用她那位不成氣候的爹的性命來威脅她,她其實也有過情,隻是她的情太過自私了。
王府的侍衛送薛仁的屍身與他母親回了故鄉,至於青痕,就算寧王府能夠放過她,張府也不會放過她。此事辦完後,寧王府大抵能夠安靜一陣。
我今日起得早,回長梨殿時重錦方起身,浮兒去給我煎藥了,隻留下了幾名小宮女在身畔伺候著。
“你要回府了,我就不送你了,等父皇的壽辰事宜安排好後我就去找你,過幾日就是月圓了,不知中秋節的月亮,會是什麽樣。”
我與他十指相扣,命人準備了早膳,他答應過會陪我吃完早膳再同小王爺他們一起回府,我便故意推遲早膳的時辰,想要多陪他一會兒。
他知道我的小心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如我的意願了。
“公主,王爺,藥已經煎好了,公主快趁熱喝下去。”
他抬袖欲要去拿藥,我去先一步的搶到手,搖頭道:“我不要你喂了,這藥很苦的。”
他無奈笑道:“好,你自己喝。”
我將湯藥放在了一旁,先夾了些菜給他,在人間的這些年,食人間的煙火,司命倒是對我好,嘴巴從來沒有讓我吃虧過,皇家每一餐都是山珍海味,吃膩了這些,偶爾去人間嚐嚐粗茶淡飯也挺好。
“過幾日我就去求父皇,讓我出宮多玩幾日,等到我吃膩了人間的飯之後……”一句話未說完,我卻是身子陡然僵住,靈台裏也朦朦朧朧的,肺腑中仿佛有一股燥熱逆流。菜從筷子中滑落,我及時扶住了桌子,有些痛苦的摸著肚子。
“蓮華,你怎麽了。”
我搖頭,艱難道:“無事……”眸光瞥到桌邊的湯藥,我伸手拿起藥碗,欲要一飲而盡,但湯藥剛入腹兩口,便有股燥熱衝向喉頭,湯碗滑落指尖,而我也不由一口血吐了出來……
“蓮華。”
“公主。”
我倒進了他的懷中,血染紅了他的白衣,攥著他的袖子呻吟道:“重錦,我好疼,好疼……”
“蓮華,來人啊,快傳太醫!”
兩口血又從嗓中嘔了出來,我將頭埋進了他的懷中,血順著唇角蜿蜒滴落在他的衣襟處,手上用力想要握緊他,但身子終歸是不聽使喚,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