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梨花與小蓮花
我滿心雀躍,收拾了東西便央著他快去,路上我風卷殘雲的解決完了他給我捏的兔包子,而他卻是將包子放進了袖子中,動也未動。我尋到了那家麵人鋪,同老板要了些許麵泥便央著他陪我一起捏麵人了。可捏些什麽為好呢,我想了想,視線定格在他的身上,“不如我捏你,你捏我,看我們誰捏的更像些?”
他正襟危坐,嘴角浮起點點笑意,“好啊。”
我即刻便動起手來,涼風掃麵,我拿著彩色麵泥,不禁打了個噴嚏,他見此幕,嘴角的笑色更深了些。街頭上的花燈都亮了起來,我迎著燭光,捏好了他的臉,他的衣裳,他的墨發……
“你看,像不像你?”我自知捏東西的功夫不如子梨好,可子梨不在的那些歲月裏,我也算自個兒琢磨出了子梨三分精髓。比不上子梨,但在一眾小仙裏卻是出眾的。
他的眸光落在麵人兒上,淡淡道:“像。”抬手將自己早已捏好的麵人兒給我看,一襲紅衣,眉眼俊俏,墨發齊腰,連頭上戴的梨花簪子的紋路,都能如此清晰。我拿過和自己一個模樣的小麵人,兩隻麵人湊在一起,“你看,像不像是一對?”
他凝眸看我的容顏,良久後才將視線落在麵人兒上,“嗯,像。”
“我也覺得像。”我把像他的那個給了他,像自己的那個給了自己,“那我們就一人一個,你的這個叫做小梨花,我的這個叫做小蓮花,好不好?”
他抬袖,五指搭在了我手背上,目光中帶著微微漣漪:“好。”
“小梨花,小蓮花喜歡你,那你,喜不喜歡小蓮花啊。”我拿著麵人湊近他的麵人,他亦是淺淺啟唇:“喜歡。”
我道:“那你以後,娶不娶小蓮花?”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抿唇道:“娶,當然娶。”
我歡喜的點了點頭,站起身湊去鋪子前,從袖中掏出碎銀子給老板,身後煙花齊放,花燈長街綿延十裏,有風襲過我的紅衣,我一轉身,剛想再去央他去別的地方看熱鬧來著,可驀然回首,一抹墨影出現在眼前,趁我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張臂抱住了我。
“蓮華。”他抱著我,氣息沉沉的靠在我耳畔,深情喚著我的名字。
他這樣主動,倒讓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愣了半晌兒,抬袖僵硬的摟住了他的腰,“重錦,你怎麽了?”
“無事,隻是想抱一抱你。”他的聲音出奇的好聽,亦是出奇的撩人心弦,十裏橘光灑在他的墨袍上,溫柔蜿蜒,我像哄小孩子一般輕拍著他的背,低聲哄道:“我給你抱。”
銀杏樹下,頭頂有花痕的輪廓灑在裙琚上,他這樣抱著我,抱了甚久。
一場花燈節看了兩個多時辰,回宮時已經是半夜了,我玩的太過盡興,有些疲累的趴在了銅鏡前,他抬指撫過我的側容,眼中有光。手順著我的臉頰滑過,撫至發間,抬手將那枚梨花簪子取了下來,青絲如瀑泄在背後。
“重錦。”我撈住他的袖子,懨懨的喚著他的名字,他輕聲問道:“累了?”
我頷首,起初坐馬車的時候我便靠在他的懷裏睡了好一陣子,直到進了皇宮才蘇醒過來。可現在有他在,我反而不想睡了,隻想這樣倒在梳妝台前,靜靜的看著他。
他環住了我的身子,將我騰空抱起,我意識陡然便清醒了起來,呆呆道:“你要抱我去哪兒?”
他道:“自然是抱你去床上躺著,你總不能一直這樣睡著。我圈住了他的脖子,他矮身放下我的時候,自己也傾身俯下身來,清明的眸與我四目相對。我睡意全無的看著他,呆滯了片刻,昂首便將自己的唇送去了他的唇邊,深深在他唇上一吻,手順著他的脖子一路而下,掌心貼在了他的胸口處,他胸膛裏的那顆心,跳動的可真快。
我親他親的用心,朦朧間他握著我的手從他胸膛前拿下,一隻大手抬起了我的頭,反客為主的縱身壓了下來……
天邊掛著一輪銀鉤新月,宮簷下燈火葳蕤,照亮了整個漆黑空蕩蕩的大殿,我握著他的手,靠在了他的肩上,毫無睡意道:“今日是初一,再過一段時日,就是月圓了。”
“快到中秋了。”
“是啊,你我在百花節中相遇,到中秋節相知,也不過是三個月罷了,可是這三個月,我卻感覺恍若隔世,像是三百年。”
司命給了我三年的時間,每一日,我都要倍感珍惜,隻因,我們也許這一生的緣分,就剩下這閉目可數的幾百日了,或許,沒有三年……
“傻丫頭,凡人哪裏會有三百年,人生在世,也不過匆匆幾十年的光陰罷了。”
“重錦,若有來世,你還會記起我麽?”
他沉笑,“來世不敢許你,此生,我必會傾盡所有來待你。”
我環住他的腰身,亦是沉著聲道:“我不管,來世,我是說來世,若咱們再相見,你可不能將我給忘記了。”
他默默安撫我:“好,我都答應你。”
月上中天,廊下花雨蹁躚,旖旎驚豔。
花玉送了拜帖來,說是要邀我去看戲。
我換了身平常簡單的衣裳出了宮去,戲台子上正在上演富家小姐與貧窮書生經過重重阻攔走到一起的戲碼,小花玉看的興致頗高,一邊吃著茶點一邊叫好。小王爺對他這個妹妹也是頗為無奈,展開扇子慢悠悠的同我道:“這家戲館的老板喚作英娘,是個寡居女人,最近戲館中來了名新戲子,最擅長唱化蝶這出戲,名字喚作蝶仙,至於容貌,沒人見過,聽說是英娘從別的戲坊請來的當家花旦,戲樓裏寶貴的很呢,本王試圖去見一麵,可卻被人給擋了回來。”
“當家花旦……”我拾起茶盞抿了一口,“得想辦法見她一麵才行。”
小王爺道:“見她的人容易,下一場便是她的戲,你隻需再等等就好。”
我閑情逸致的道了個好,繼續喝茶等待,一曲戲末,小花玉已經哭的稀裏嘩啦,我僵著臉從袖中抽出了一張手帕遞給花玉,花玉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見戲台小廝在戲台前換了個戲名,更是清苦的道了句:“下一場又是悲情的戲。”
我抖著帕子咳了聲道:“上一場明明是大團圓,你該高興才對,怎麽哭了起來。”
小花玉哽咽道:“就是大團圓才激動人心嘛,他們兩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經曆了那麽多苦難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我高興啊。”
我嗆住,無奈之下隻好埋頭飲茶。
戲梆子少頃後開始響起,上台的是一男一女兩名戲子,小王爺提醒道:“喏,看見了沒,那名穿紅衣的花旦就是蝶仙,新來的戲子,隻不過她現在臉上上了妝,一時還看不清她的模樣,我曾偷偷找過張府的丫鬟來看,可丫鬟們也說從未見過桃夭夫人唱戲,暫時還不能辨認出來,你也曉得,這唱戲的上了妝和沒上妝時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戲子們在台上唱的動人,我們三人之中唯有小花玉是在用心看戲,我打量著那個女人的身形,抬起折扇遮住半張容顏,偷偷和小王爺道:“等戲散場之後,你先幫我掩護,我前去看看。”
小王爺猶豫道:“看張顯那傷口,這個女人說不準有武功防身,你去太過危險了。”
“可大哥你一個男人前去,不是希望更加渺茫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放心,我能保護自己。”
小王爺歎道:“說的也是,若遇見了什麽情況,就立即出來,免得傷了自己。”
“好。”
一場戲末了,我與小王爺按著原定的計劃前去後場,小王爺替我引開了把守的兩名小廝,我偷偷溜進了戲館子後場,悄然跟在了那名花旦的身後。
花旦穿過重重屋舍,終於隻在一個空房子前停下了腳步,忽然轉身,我剛忙閃進了牆頭後躲避了她的目光,她見無人後就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房間,關上房門。我從牆後現身,方才我親眼見她進了房間,本想偷偷摸過去一探究竟來著,可靠近窗子後,透過兩扇窗子的縫隙瞧進去的時候卻發現,屋中竟然無人。
難不成是有什麽機關麽,我抬扇子再推開一些,四下看了看,還是無人。
人不可能憑空消失,莫非是有密室?我索性壯著膽子,慢步的走到門前,抬手輕輕一推,門被推開,撲麵而來的是一陣花香味。我捏著扇子,步步緩慢的朝屋子裏走著,此物擺設簡單,桌案上獨放了一隻繪了青雲的花瓶,花瓶裏插著兩支翠竹。正前方掛了一副木蘭花圖,圖下正燃著幽幽百花香。
“木蘭……”
不等我靠近,耳後便傳來一陣鈴鐺輕響,一抹冰涼搭在脖子上,寒氣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誰?”她淒涼開口,我站在原地默然不動,餘光掃了眼橫在脖子上的這柄短匕首,抬起璿璣扇緩緩推開,轉身看她,女子此時雖是戲子裝扮,但眉眼裏隱藏不住的是那股子寒冽之氣。
“我來,尋一個人。”
“尋誰?”
“尋一個叫青痕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