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帝的蠱毒
五王爺點頭讚同:“是啊,看起來是衝著公主來的,可對公主,卻不曾動手。”
君上負手,睿智道:“還沒看出來麽,這些刺客的目的並非是刺殺公主,而是刺殺你們兩個。”
“刺殺本王和六弟?丞相的意思是說,他們在聲東擊西?”
聽他們猜的如此費盡,我頹廢的舒了口氣:“你們不用猜了,這不過是一場戲罷了。我想,他大約一箭雙雕,但是沒成想搞砸了。”
“戲?”五王爺緊了緊眉心,“請公主賜教。”
我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給了他:“我如果沒猜錯,這是四王府的令牌。”
上麵刻了個慶字,路途上那幾天聽那些大臣們給我講過宋皇幾個兒子的封號,我雖記得不大清,但勉強還是能想起來慶王是幾王爺,且方才他們的演技太拙劣了,根本不像是殺人性命的刺客。
五王爺接過看了一眼,臉色更沉些:“沒錯,是四哥府上的令牌,莫非這場刺殺,是他有意為之。”
君上沉笑道:“有意思,哥哥派殺手來刺殺弟弟,順便再上演一場英雄救美,就算真的傷了你們,他也可把目標轉移到公主身上,誤讓眾人以為,刺客是來刺殺公主的,你們受傷,也皆是為了保護公主。這等小把戲,實是拙劣。”
五王爺深歎一口氣,“是啊,如今朝堂局勢不穩,父皇病重,大哥二哥四哥都有心思要做太子,暗中鬥個你死我活也就算了,眼下連刺殺都這般光明正大了。”
“你們武功不錯,他也的確沒腦子,好歹請個像樣的殺手。”
“君……丞相所言不錯,這些小嘍囉怎麽傷的了你們,不過,五王爺你和六王爺,近來要小心了。”
五王爺淡道:“無妨,本王生在皇家,這種情況也是司空見慣了。倒是丞相與公主,四哥他有意要接近公主,怕是不會這麽容易善罷甘休,治病,要治本。”
“治本?”我饒有興趣,彎起唇角含笑道:“那就找機會,將它連根拔起吧。”
“公主睿智,請。”
沉溺在茶館子裏整整一個下午,晚些時辰又同兩位王爺在京城第一酒樓吃了酒席,挽月帶著昭華單溜了一整日,直到晚飯飯點時才舍得回酒館與我們碰頭。
回宮已經是夜幕降臨時分了,五王爺在宮外有宅子,故而隻有六王爺送我們回宮。
玩了一整日,我卻分毫感覺不到累,挽月去送昭華了,六王爺也回了自己的宮殿,隻剩下我與君上兩個人一道回清虛台了。
回去須得繞過一片禦花園,我輕鬆的雙手背在身後,昂頭看著月亮倒行,“這幾天的月亮都好看,人間的月亮,果然比以前在山裏的月亮好看。”
“你這樣走,小心摔著。”
“不會,我這麽大的人了,還會摔著麽。”
許是嘚瑟過頭,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差些將我嚇飛了我的魂,“兩位,皇上有請。”
禦花園內燈火惺忪,混著月色勉強能瞧見來者的麵容,正是常在皇帝身邊侍奉的那位公公。
“皇上……”我定了神,斂了方才的少女神態,深沉了下來。昂頭看了眼君上,君上朝我點了點頭。“那,公公帶路吧。”
公公揚起浮塵搭在臂彎,不慌不忙的在前引著路,不過,這個方向卻不是往皇帝寢宮而去,而是另一座奢華氣派的宮殿,名喚北央宮。
北央宮內的侍女都被提前打發了下去,公公引我們進了寢殿,繞過一扇荷葉蓮花的屏風,宮女們掀開了碧色的簾帳,珠簾內隱約現出了一名女子的身影來。
“貴妃娘娘,長樂公主到了。”
美人貴妃彼時正在給床上的男人擦拭著額角汗水,聞言頓住了手上的動作,冷聲吩咐道:“喜公公,你們先下去,替本宮看好北央宮的大門,不許任何人進來,若有人敢闖,就拿皇上的尚方寶劍直接斬了!”
貴妃身手敏捷的拿起床頭寶劍,揚袖扔給了公公,公公伸手接住,“是,奴才遵命。”
侍女們卷好了珠簾也同喜公公一道退了出去,殿內隻燃了兩隻蠟燭,燭光昏暗閃爍,映在美人兒如花的容顏上。貴妃娘娘提起一身華服快步走了過來,猛地跪下身子,端平雙袖同君上行禮,“求丞相大人,救一救皇上,求求你了。”
一國貴妃竟然能對丞相下跪,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君上蹙眉淡淡道:“貴妃娘娘請起,娘娘乃是一國貴妃,本官,隻是南靈國的丞相。”
“隻要能救皇上,讓本宮做什麽,本宮都願意。”
君上抬袖道:“你先起來。”
她不起,我便隻好替君上去扶她:“貴妃娘娘請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望貴妃娘娘細細說來。”
貴妃羸弱的起了身,抬袖掩唇咳了兩聲,麵色憔悴道:“日前聽聞丞相有辦法治皇上的病,本宮一直銘記在心,皇上的身子現在一日不如一日,本宮怕皇上等不下去了,丞相大人不知有何條件,盡管同本宮提,本宮雖為一介女子,但也會盡力勸皇上滿足丞相。要多少城池,本宮都答應你,隻要能救皇上,付出任何代價本宮都在所不惜!”
“本官不要城池兵馬,也不要娘娘付出多少代價,本官的條件,很是簡單,不會損傷大宋之根本。”
貴妃娘娘愕然:“什麽條件?”
君上道:“這件事,日後再提,你隻需要知道本官並無惡意就好。”
貴妃猶豫了一陣,額前梅花緊皺,“好,本宮答應你,還請丞相現在立刻為皇上醫治。”
君上頷首,抬袖掀開珠簾,穩步往皇帝床前走去。
“煩勞公主將燭火移過來。”
“好。”我上前拿起燭台,移到君上身畔,君上自袖中取出一根銀針,銀針靠攏燭光燒了片刻,隨之一針紮在皇帝的穴位上,床上昏迷的皇帝陡然一個驚顫,起了滿頭大汗,貴妃撲了上來,握住皇帝的手顫抖道:“皇上,皇上不要怕,香兒在,香兒在呢。”
這貴妃與皇帝,可真是情深義重,看貴妃的臉色,應是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了吧。
“宋皇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吐血的?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夜中發作的?”
貴妃驚憂之餘昂起頭道:“吐血已經有兩三個月了,以前都是隔幾日發作一次,如今每夜都要發作一次。丞相,請問陛下到底是得了什麽病,怎麽會如此凶猛?”
君上摁住他的穴位,稍一用力便逼皇帝吐了口黑血,貴妃娘娘手忙腳亂的前去用帕子擦拭他唇角血,君上抬掌施法,敷於他的心口。
“不是病,是蠱毒,這蠱毒已經在他體中滯留了一年之久。”
“蠱毒。”貴妃娘娘花容失色,“原是這等邪祟之物,怪不得,怪不得太醫們都束手無策!”
君上道:“本官會每夜按時來給皇上清除蠱毒,但,此事隻能有我們幾人知道,若是打草驚蛇,恐怕會引下毒之人有防備。”
“好,本宮知道了,本宮知道了。”
毒血被逼出,少時皇帝便蘇醒了過來,見君上與我在,便深呼了口氣,閉目道:“是兩位救了朕。”
“本官早便同皇上囑咐過,蠱毒入心,非同小可。”
“朕以為朕還能扛下去,沒想到……咳咳咳。”
貴妃見皇帝虛弱,心疼道:“皇上,你才蘇醒,就不要說話了,先歇一歇。”
皇帝握住貴妃的手,滿眼憐愛:“讓愛妃替朕擔心了,別哭,朕死不了。”
“毒已經暫時壓製住了,解毒並非一朝一夕之事,還望皇上勿要著急。”君上將銀針收入袖中,從容不迫的站起身道:“皇上若是信得過在下,後日,不妨在眾臣麵前演一場好戲,在下相信,不日皇上你心中的疑惑便可解開了。”
“演戲?”皇帝忽然笑了起來,氣息羸弱道:“好,那朕,就與丞相演一出好戲。”
又要演戲?君上與皇帝兩個人之間怎麽說話如此奇怪?
月色之下,我緊跟在君上的身畔,不解問他:“君上,你和皇帝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君上眉眼含星,攝人心魄,輕描淡寫間盡顯神姿綽約:“沒有。”
“真沒有麽,那為什麽你們說話我聽不懂?”
君上彎起唇角,“小丫頭,以你這個智商,除了本君之外,怕是沒人敢要你。”
“我……”這關智商什麽事情啊,明明就是你們說的太高深了。我不反駁,順從妥協的歎了口氣:“所以長歌這輩子命中注定,隻能跟在君上身邊了。”
“乖,本君不嫌棄你。”
我不信,但嘴上卻是聽話的回了個長音:“哦……”
南靈國的長樂公主雖說自幼容貌全毀,終日以麵紗遮麵不敢見人,但在南靈國卻擔了個一舞傾城的名頭。此次南靈國送公主前來祝壽,原定便是要公主在壽宴上一舞,再借機同宋國皇帝商議給公主擇選夫婿的事情。可惜,南靈國公主與丞相命中有姻緣,君上也不會真的讓我去和那些王爺有什麽關係,擇婿這件事,便歸置一旁不議論。
但跳舞祝壽這件事情,卻是原定下來的,隨行的江大人被我以身體不適推辭了三番五次後,終於忍不住給我尋了個舞娘,路途上便日日逼著我去練,好不容易學會了一曲,休息了幾日大抵也忘得差不多了。
“哎呀公主殿下,這個姿勢不是這樣擺的,手高點,眼神要嫵媚點!”
我被舞娘給折騰的全身酸痛,幾次做都做不好後,我強使了小性子才拖得兩刻鍾的休息時間。
理了理身上的舞衣,我在園中坐下,揉揉全身筋骨,“還得想個萬全之策才好。”以我這個舞藝,上去了怕是隻會丟人現眼。
“臣雲中鶴,見過公主殿下。”
男子的聲音清澈,似一泓清泉潺潺流過青石山澗,我收回了思緒,抬頭看過去,眼前人一襲白衣仙風道骨,玉冠高束麵如冠玉,容貌也是一等清秀,此時拱手行禮,身後還背了把琴。
“原來是雲大人啊,免禮。”
雲中鶴乃是南靈國的宮廷樂師,也算是長樂公主一個好友,善撫琴,琴音優美可引雲中之鶴,故得南靈王親自賜名為雲中鶴。
白衣男子直起脊背,高大挺拔,玉樹臨風。
“今日,臣是來給公主彈奏明日公主跳舞要合的曲子,公主,您自幼就對音律過耳不忘,此乃臣日前新譜的曲子,還望公主指教。”
過耳不忘的是真公主,我可是個假的,而且,別說一遍了,就算是給我彈個一下午,我都未必能夠記得住……
未等我開口,他已放下木琴,抬指勾弦,一聲天音清若水滴石鍾,悅耳清澈。琴聲起,或似九天弦樂,或似女子淺唱低吟。
好聽自是毋庸置疑,但,我真的記不住啊……
遙想當年娘親教我那首上古時期的曲子,我可是練習了整整半個月方吹的完整,這幾千年來,我會的,也就隻有那一支曲子。
過耳不忘,一舞傾城,我要不要同挽月神君商量商量,將真公主先換回來一小會兒?
“公主。”
他總能在我出神之時將我及時喚醒,我偏頭朝他看過去,“怎麽了?”
他道:“臣看公主心不在焉的,許是中鶴這支曲子,不合公主心意?”
我搖頭解釋:“沒有沒有,雲大人的曲子,甚是好聽。”
“那就是公主有心事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