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容你輕薄
他帶我回了廂房,我替他將那身染了酒味的袍子給換下,因著侍女們準備的衣袍甚少有深色的,我琢磨了甚久也沒有找到合適君上的衣袍,於是便挑了件紋路簡單的墨青色衣袍替君上換上,裏袍幫他理好,我拿起腰帶給他係上,動作雖是嫻熟,可說起來,我也有段時日沒有伺候君上更衣了。自從他給了我早些回去休息的恩典後,早晚更衣都是自己來了,他心性高雅,素日裏連旁人碰一下都會黑臉,水宮中除了我與滄瀾之外,該是沒丫頭敢離他近。
“你,喜歡這件?”
我立在他的麵前幫他係上香囊,“並非是很喜歡,不過,我想著君上該是不會喜歡淡顏色的袍子,就隻好幫君上拿了件顏色重的過來。其實君上,從我到你身邊開始,隻見過你穿玄色與墨色,縱然顯得老成,但,很符合君上的身份。”
“你眼光很好。”
取過一枚玉佩幫他佩帶上,我不解道:“君上,您近日是怎麽了,以前您從來都不誇長歌的,你還嫌棄長歌品味差來著……”
“本君隻是感慨,感慨本君在短短一年的時日裏將你調教的如此好。”
我低頭細心給他整理衣袍,“才不是呢,君上不應該誇一誇長歌悟性好麽?”
他淺淺彎唇,“嗯,本君是該誇你。”
我正要過去給他拿外麵的那件墨袍,可剛想轉身,他便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膊,將我往懷中一收,連人帶魂魄都給我扯進他的懷抱裏。
“君上,您,您這是怎麽了?”我被他緊擁在懷中,心裏有些惶恐不安,他用大手輕輕拍我肩膀,低聲道:“你不是,要本君誇你麽,這便是獎勵你。”
“獎、獎勵?”我咂舌不已,手往他胸前敷去,欲要推開他,可最終還是沒有忍下心去下這個手,“君,君上,你別這樣抱我,我怕……”
他清澈的嗓音落進耳中,“怕什麽?”
我咬住唇角支吾道:“怕我亂動,到時候輕薄了君上……”
“輕薄?”他嗓音中洋溢著笑意,“本君,容你輕薄。”
容我輕薄?這君上今日莫不是吃錯了藥吧?還是,他還在記掛著上次我魔性發作輕薄了他那件事,所以,才會故意這樣做嚇唬我?
“君上……長歌真的知錯了,長歌以後再也不敢對君上有歪心思了,你別這樣嚇長歌。”我掌心用力想要推開他,他倒像是故意同我較勁,抱著我的力度更緊些,聲音低啞:“不許亂動,你膽敢再推開本君,本君,就隻好將你打回原形了。”
我立刻身子一僵,聽話的急忙收回手,“啊……啊?我,不推你了,不推你了。”
他見我乖巧順從,才鬆了些許力度,大手輕拍著我的肩膀,淺淺低語:“是本君不好,沒護好你。”
聽這語氣,也不像是在嚇我,肩頭上那節奏的力度讓我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他這樣肆無忌憚的抱著我,我總感覺有些不自在。
“那個,君上,你還準備抱到什麽時候啊?長歌的腰疼了。”
“腰疼?”他總算是放開了我,扶住我的肩膀,眉頭稍蹙,“你記住,日後除了本君,你不許讓任何人這樣抱著你,聽見了沒?”
“唔……”
“好了,繼續替本君更衣吧。”他避開了我的目光,又恢複了孤冷清高的模樣,我傻傻點頭:“哦。”
君上還是君上,總是這樣陰晴不定的……
山上的雪化的慢,天上連曬了兩日的太陽也隻曬化了少許的積雪,門外的路還是有些滑,我拎著衣裙在雪地上小心翼翼的走著,艱難的摸索到秋千前坐下去。蕭鳴這兩天的情緒也算是穩定了下來,不過聽說前日上君那邊倒是不安分了起來,上君與上君夫人大吵了一架,究其原因,聽說是為了熏兒。但我知道,熏兒隻是個借口,上君真正心疼的是破曉仙子。
當下上君夫人正鬧著絕食加離家出走,王宮裏也算是出乎意料的熱鬧。
我在雪地中慢悠悠的蕩著秋千,本想自己無聊一會子,卻忽然感覺到秋千上添了一道力,身子隨秋千一起蕩高了不少。回首一看,才發現是挽月神君。我欣喜的攥住繩索問他:“神上,你怎麽來了?”
他一手替我用力推秋千,一手負在身後,眸光璀璨問道:“怎麽,本神君就不能來了麽?”
“能來,當然能來!”
他深歎了口氣,恣意道:“這不是眼見快到年下了嗎,本神君一個人在四海水宮悶著也甚是無趣,就趁著替君上送折子的功夫來人間看看,索性這幾日龍宮的事情少,我便想著和你們一起多住幾日,以免你們太想念我。”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的點了點頭,“君上讓你鎮守四海水宮,你就是想偷懶,所以才尋這借口出來的對不對?”
他哼笑一聲,挑眉理所當然道:“鎮守四海水宮這件事有滄瀾不就夠了!左右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過年嘛,當然要有個過年的氛圍。”
我趴在繩索上問他。“算了一下,這除夕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你著什麽急啊?不過你說的對,過年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過,可惜,我今年,就隻剩孤身一人了。”
“你都有君上陪你過了,還擔心什麽。”
“君上……我隻是一個女官,其實,沒資格同君上一起過的。”
他靠在秋千架子旁歎息:“你啊,不管出了什麽事情,好歹有君上幫你扛著,君上憐惜你,不會讓你比旁人缺什麽少什麽。知道你想家了,可是,天意如此,你也隻有適應了。說起來本神君也有些年頭沒有和老爹一起守歲了,我老爹與我八字犯衝,本神君甫一落地,龜丞相就說我們父子八字不合,我爹怕我將他氣死,就常年將我扔在外麵,好在呢,我死皮賴臉拜了君上為師,在萬淵海也算是有個家了。你呢,是無家可歸,我卻是有家回不了。”
我悲哀搖頭:“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對了,我來尋你原是有兩樁事要和你說來著,一件是你叔父青鸞族君主來了書信,說是要盡快將你娘的靈位從妖族遷回去,幫你爹和你娘團聚,書信眼下已經交到了君上的手裏了,君上已經替你允了,這會子書信約莫已經送出去了。”
“娘……”我欣喜的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激動問他:“真的麽?叔父他們真的要接我娘回去了?”
我娘隕落後便被我和棗子葬入了後山,隻因二夫人從中作梗,我母親才一直入不了宗譜也不能與爹爹合葬,這件事,我一直記掛在心中,我當初那麽努力的想要當族長,也便是想要給母親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這還能有假麽,你可以去問君上啊,他曉得你孝順,二話沒說便寫了回信送過去,大約也就是近幾日,青鸞上君便會親自前去長青山,迎你母親回去,在青鸞族為你母親重新安葬。”
“太好了,我母親終於不用再孤零零的守在荒山野嶺了。”
挽月神君見我開心,眉眼裏也凝出了不少笑意:“你都已經認祖歸宗了,自然要好好待你娘。不僅如此,青鸞族上君至今未娶妻生子,你是他侄女兒,便算是青鸞族少君,到時候你若是想回去,也是當做儲君來侍奉的。”
聽著倒還是不錯,曆了一場天劫不但撿了個上仙郡主的名頭,還白得了幾位親人,當真是劃算,也不虧我挨了那麽多道雷劈。
“怎樣,聽到這,有沒有感覺留在君上身邊做女官太吃虧了?”
我倒不以為然,“沒覺得啊,君上待我甚好,怎會有吃虧一說。”
“你難道忘記了他之前是怎麽折磨你的麽,又是打板子又是關水牢的,差一點你就變成死鳥了。難道在你心中,你就從來沒有責怪過他麽?”
“沒有啊,君上雖然打過我板子,還關過我水牢,但是後來他還是救了我啊,我幹嘛要責怪他?”
挽月神上嘖嘖兩聲:“沒救了,你中毒太深了。”
我踩了踩地上厚實的雪,好奇道:“你不是說還有一件事麽?”
“啊,對了,是還有一件事。”他恍然想起,瀟灑走近我,廣袖往我肩上一搭,與我八卦道:“本神君呢近日聽見了一些好消息,那個之前總是欺負你的蕪霜上次不是匆忙被她爹召回了廣陵海麽,據可靠消息說,天帝日前親自給一位有功之臣賜了婚,這賜婚的對象便是蕪霜郡主。因是天帝賜婚,蕪霜郡主就算是心中有千萬個不願意也要嫁,當下正同她爹鬧死鬧活呢。”
“天帝賜婚,是棘手了些,若是不嫁,就是抗旨不尊了。”
“這是自然,噯,你聽了有沒有心中歡暢之感。”
我皺眉不解問道:“為何要歡暢?”
他一本正經的忽悠我:“你看啊,這蕪霜郡主都喜歡君上數萬年了,她若是一直不出嫁,就會一直纏著君上,她若是一直纏著君上,那你不就要倒黴了?”
“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所以啊,你該歡喜才對,她出嫁了,就沒人和你搶君上了。”
“搶?”
他繼續給我灌輸著他那些大道理:“你難道就沒有覺得,你與君上之間的關係,有些變化麽?你想想,你上次被他冤枉為何會生氣難受,不還是因為你在乎他麽?他親自給你療傷,不是也在乎你麽?既然兩個人都互相在乎,那便表示你與君上多少也算是兩情相悅。君上不喜歡蕪霜,可蕪霜卻喜歡君上,她這擺明了是要同你搶。別人搶了你的男人,你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麽?更何況,你願意看著君上與蕪霜兩個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一輩子麽,所以啊小麻雀,你還是太年輕了!”
他說的這些話,為何我聽著如此糊塗呢……
“本君,何時同蕪霜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
熟悉的聲音忽然飄進耳中,我與挽月神上皆是一愣。
挽月神君顯然是比我還心虛,趕忙將胳膊從我肩上拿下來,轉身朝他行禮,幹笑道:“哈哈君上,你也來看風景啊?”
我也驚著心回了身,支支吾吾:“君,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