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錯占君上的便宜
早膳間我被迫喝了兩碗燕窩,一碗雞湯,不是說好了清淡些的湯羹麽,怎麽全都是補品?難道是君上怕我身子太弱,特意要我補一補?我長歌這輩子雖然沒有吃過什麽好東西,但是身體說起來還是挺結實的。給我吃燕窩,實乃是無多少用處。
杏花桃花兩個小丫頭是看著我吃完東西方放我離開的,這倆個丫頭,現在算起來也是我房中的人,可偏偏對君上畢恭畢敬,言聽計從,看來美色在這世上也是頗為有用的。
我正猶豫著等會兒該用什麽樣的狀態去見君上,倒忽聽有人開了門,我嚇得連開門之人是誰都沒瞧清楚,直接轉身就逃,奈何身後那人眼神犀利,隔得老遠便給我行禮:“下官拜見長歌大人。”
下官?長歌大人?聽這一稱呼,聽這聲音,不是君上。我定了定神,安心的轉過身去,立在眼前的是位白衣神君,彼時還保持著行禮的動作,雖是眼生,但看衣衫服飾,確認是四海水宮的人無疑。“那個,神君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我訕笑著打發他,他這才直起腰身,五官清秀的容顏映入我眼中,含笑恭敬問道:“長歌大人也是來尋君上的?”
我掩唇虛咳了幾聲,“那個,是,正是……”
他朗朗一笑:“如此,君上便在房中,長歌大人盡管進去便好。”
我又是渾身顫了顫,笑的愈發虛偽:“啊好,本官多謝神君提醒……神君你這是準備走了?”
神君道:“正是,小神已見過君上,現下正準備回四海水宮。”
“那你快回去吧,本官就不耽擱神君你的功夫了……”快回去吧,你再不回去,我就真的要被逮住了……
神君見我這般善解人意,便拱手溫和道:“好,下官告退。”
轉身間化作一股青雲便消失的幹淨,四海水宮的神仙還都是這個樣子,來的匆匆,去的也匆匆。不過,我到底,要不要進去呢?
看著那兩扇大開的玉門,我躊躇了良久,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過去,剛靠近他寢居我便慫了,一回想起昨日的事情,我便恨不能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去。我那樣纏著他,當下已經沒什麽臉麵再去見他了……
算了,還是再回去醞釀醞釀吧,等我準備好了厚臉皮再來見他吧。
臨陣脫逃這件事雖然沒出息,但索性我也不是頭一次幹,我長歌生下來到現如今,就沒做幾件有出息的事情!
轉身邁步要逃,然一道清淩淩的聲音忽然傳來,徹底打消了我臨陣脫逃的念頭……
“在房外猶猶豫豫做什麽?進來。”
言語雖輕,但每一個字都勢如驚雷,道道劈進我靈台裏……完了,眼下,也隻有硬著頭皮上了。
君上你的耳力也忒好了些吧!
我低頭閉緊了眼睛,深呼了兩口氣方提起勇氣,垂著頭不敢抬起,艱難的挪動步伐走進去。
縹緲檀香縈繞在幾方錦簾後,我膽怯的用手拂開白玉珠簾,往他案前走去。
案前一副山川仙海圖已完成了大半,青峰碧水,水天一色,甚是雅觀。山上桃花星星點點,栩栩如生,花瓣觀之入微似是要從畫中飛出一般,這樣的畫功實在是了得。
他一手挽袖,一手提筆,見我瞧著他的花發呆,便淡淡開口問道:“這畫,瞧著喜歡麽?”
我點頭,認真道:“喜歡,這畫真好看。”
以前雖知曉他的畫功好,可從來也沒有見過他畫完一副完整的,今日一瞧,真是讓人欽佩啊。
“過來。”他停筆與我道,我回了神,昂頭看他,不明的往他身畔走近了幾步。他將手中一支蘸了桃花色的畫筆遞給了我,挑眉與我道:“你替本君畫完這卷上桃花,本君,便將這幅畫送給你。”
我拿著筆幹愣住,期期艾艾道:“我、君上,你知道我愚笨,你若是讓我在畫上添上幾筆,怕是要毀了這副好畫。”
他理了理袖子道:“盡管下筆便好,即便毀了,這畫也是你的。”
我哽了哽,覺得說不出什麽話去反駁他,便壯著膽子,挽袖提著心落筆,筆尖觸及畫卷,手經不住的顫抖起來,我心急喚他,“君、君上,我好像拿不住筆了……”
他靠近過來,衣上百草香盈盈撲鼻,蘊藏暖意的掌心貼在了我的手背上,手指握住我的手,帶著我在畫上落筆暈染。
“桃花妖嬈小巧,若是花瓣過大,便顯不出靈動了,看著蠢笨。”
暖息掃過我的耳垂,我不大自在動了動脖子,他單手握在我的手背上,另一隻手臂也極為自然的圈在我腰上,這一動作驚的我全身猛然緊繃,我臉紅的更是厲害了,抖著身子開口:“君上,你……”
“別說話,看仔細。”
“……哦。”
君上也太記仇了些吧,昨日被我揩了油,今日就要給占回來……算了,誰讓我欠下他的呢,不過,被他抱著的感覺,真的與旁的時候不大一樣。
幾筆落下,樹上盞盞桃花已經成了形,他自我手中取過筆,單臂一攬,將我身子摟到他左手邊,右手提筆去暈染山峰碧水。
他,還不願意放開我麽?
我偷偷看了他一陣,忽覺的這樣也挺好,視線也漸漸被筆下的風華給吸引了過去。約莫有兩刻鍾的功夫,他已行雲流水般將畫作好,筆墨幹涸在宣紙上,他將毛筆放置在筆架上,取過壓在畫上的鎮尺,不疾不徐道:“已經畫好了了,等本君過些時日得空將畫給裱起來,再送給你。”
我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去撫摸畫上花痕山色,驚歎道:“君上,你好厲害啊,不但會作畫,就會裱畫啊?”
他摟著我,低眸瞧我,唇畔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本君,什麽都會。”廣袖一揮,畫紙自行懸起,緩緩卷好,再落進他手中,“所以,以後你想要什麽,來找本君要就行了。”
找他要?我咽了口口水,喃喃自語:“長歌即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子啊。”
“本君給你這個膽子,你無須這樣害怕本君,左右,本君也不會真的將你關進鳥籠子中。你在本君麵前總是拘謹,本君甚不高興。”
我垂頭,懨懨道:“君上,你別對長歌如此好,君上不知道鳥兒的性子都是越慣越膽大的麽?長歌怕以後膽子大了,就壓不下來了。”
“哦,是麽?”畫卷放於抽屜內,他似笑非笑道:“你以前的膽子也不小。”
我哽住,支支吾吾的狡辯道:“沒,真沒有……長歌膽子很小,很容易被嚇的。所以,君上,長歌知道錯了,你能不能被這麽嚇長歌啊。”
他假意裝不知道,挑眉問我:“錯?那你說,你的錯,錯在何處?”
我一個驚顫,趕忙從他懷中掙紮了出去,後退兩步低頭不敢看他,“長歌的錯,便錯在不該以下犯上,不該目無君上,不該隨便靠近君上,占君上的……”我咽了口涼氣,聲音更輕了:“占君上的便宜……”
眼前人遲遲沒有動靜,我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幹等著他的回複,可是許久,他還是不動聲色。
完了,說不定是我挑明了他心中介懷之事,他如今正在考慮是將我煲湯還是紅燒了,所以才遲遲未做回複來著。
不,君上不會這麽小氣的,一定不會的。
一隻溫暖的手撫上了我的臉廓,我慌神抬頭,對上的卻是那雙幽若古井的眸子,“君上?”
他的手指順著我的臉頰撫至下巴,低沉的嗓音莫名生出了些許深情,“且再忍忍,本君會快些幫你尋到破曉草,取出你體中的檮杌內丹。”
破曉草,內丹……怎麽忽然提到了這件事,這分明,是兩樁事好不好?
鑒於今日君上瞧我時的反應,我猜想他一定是準備寬大為懷,不與我計較日前發生的事情,我也算是僥幸逃過了一劫,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安全了。
下午時蕭鳴來君上這繼續討論兵法,一卷兵法討論了兩三日,蕭鳴什麽時候對行兵打仗的事情感興趣了。
“兵法上說,共敵不如分敵,敵陽不如敵陰,侄兒以為這一計說的非常好,甚是睿智。像是當年狐族與靈鵲族的一戰,狐族常年打壓靈鵲族,最後靈鵲族養精蓄銳了短短幾千年,就將狐族給趕出了領土,侄兒很是佩服。”
那邊九皇子絮絮叨叨說的這些,我好像都能聽明白,但是我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對這些兵法,也無什麽興趣,隻覺得奇怪,難道現在兵法都已經膚淺到我都能聽懂的地步了嗎?
杏花瞧我無聊,便特意送來了一盤子糕點,我趴在矮幾上隻手撐額,無聊的拿起了一塊塞進口中,聽著九皇子繼續讚美,“侄兒聽聞伯父乃是古神之中最為精通兵法的三大尊神之一,侄兒自從與伯父學習兵法之後,忽也覺得茅塞頓開了,伯父不愧是龍族之君,侄兒佩服佩服。”
我吃著糕點心中暗暗道:這究竟是來同君上學習的,還是來拍君上馬屁的,九皇子不但演戲的功夫好,連口才都如此了得,真是難見。
“這一句,勢必有損,損陰而益陽……”
“意思就是,當你被人打敗的時候,該跑的時候就要跑,這樣至少能保證你不會被人打死。”我捏著糕點連連歎息,“無聊,實在太無聊了。”
我這一句話成功的引起了九皇子的注意,九皇子滿臉詫異的頓住聲,扭頭看我,瞠目結舌道:“這,你怎麽會懂這些?郡主殿下,想不到啊,你一個姑娘家竟然對兵法如此精通!”
我拍了拍手蹙眉道:“我不通啊,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你不明白麽?此兵法甚是膚淺,膚淺,我不用動腦子便知道是什麽意思。”
九皇子抖了抖唇角,還是錯愕:“不,不可能,郡主你一定是以前聽過,兵法之高深,我研究了數年都沒有研究出來個所以。”
我托腮不看他,“也許吧,我也有些覺得這些兵法耳熟,好像聽誰講過一般,但我自幼就生活在山上,誰會教我兵法。而且,我討厭打打殺殺的,一點都不喜歡這些。”
君上亦是啟唇問道:“為何不喜歡?”
“戰場上生離死別太多,我素來忍受不住這些。你說人間的那些凡人們,究竟是哪根筋抽了,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
屋中又靜了良久,九皇子恍惚回過了神,咳了兩聲道:“想不到我蕭鳴向來自命不凡,關鍵之處,實不如郡主看的透徹。”
我捧起雲釉杯子,自言自語道:“你這麽一說,我忽然覺得,或許我對參佛悟佛這方麵頗有天分。”
九皇子輕笑出聲,握著書卷準備繼續同君上討教。
不過一段詞還沒念出來,便見一侍女匆忙跑了進來,來不及行禮問安便道:“九皇子,九皇子不好了,熏兒,薰兒怕是不行了。”
他一聽熏兒的名字便臉色一沉,“怎麽回事?”
侍女一五一十道:“片刻前,熏兒姐姐忽然感到了腹痛,然後便是流鼻血,大口大口的吐著黑血,像是中毒的跡象。如今已經開始七竅流血神誌不清了,眼下正哭著喚九皇子殿下,九皇子您還是去看看吧!”
“什麽!”他放下書來不及與君上道別便箭步出了房間,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門外,我放下糕點有些好奇,想要跟上去,但礙於君上在,隻好歪頭可憐兮兮的問他:“君、君上,我可以去看看嗎?”
他的目光落在書卷上,漫不經心的掀起一頁書,“你若是不害怕,便去吧。”
我歡喜的站起了身:“那我就去看一會兒,一會兒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