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本君在,不要怕
轉身匆匆出門去將紅煙拎過來。不過,我真的沒想到,君上會答應的如此輕易。但轉念回想一番,似乎我每次求君上,君上都是有求必應,從未說過旁的。
紅煙彼時前來拜見他,許是因著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便好奇心的濃了些,時不時的抬頭偷看君上兩眼,對於君上的問話,也是答的流利。
“你母親,乃是靜海紅魚族?”
“是。”
“如此,你也算是紅魚族的生靈了,隻不過紅魚族族長已將你驅逐出本族,你與紅魚族便再無瓜葛,日後,你便歸於東海鯉魚一族,待躍完了龍門,再去你族上君處參拜吧。”
一道折子交於了我,我將折子送下堂去,送到紅煙的手中。紅煙接過那折子,輕輕翻開,驀然見到那折子上的一方璽印,當即便凝重了神色,惶恐萬分俯身大拜:“小妖該死,小妖有眼不識龍君大人,小妖叩謝龍君大人隆恩!”
還真是個傻丫頭,這四海之中,除了君上,還有誰能有這本事做主給她機會又尋了新家呢。
送走了紅煙,我便留在了他的身畔替他研墨,看著他筆走銀鉤的認真模樣,腦中忽閃過了兩片殘缺的場麵,檀木桌案,荼蘼花開,男人執筆,墨痕落於宣紙上,暖香陣陣,一筆一畫婉若遊龍。
奇怪了,記憶中的那個男子究竟是誰,為何會頻頻出現在我的回憶中?
我想著想著,心頭升起了兩股灼熱之感,體中的那股力量又開始發作了。我閉上眼睛皺緊了眉頭,身子無力的踉蹌了不,一隻手抓住桌角,強行撐著自己不倒下去。
本想用自己的力量壓一壓,可那股力量太猛烈,我愈壓它便愈強,令我痛苦不已。
一陣灼熱感傳遍了全身,我腿上一軟,身子便猛然墜了下去。
關鍵時刻一隻手臂將我往懷中一圈,接住了我墜落的身軀,我也順勢倒進了他的懷中,全身無力。他托住了我的容顏,斂眉關懷道:“長歌,長歌!”
我躺在了他的懷中,皺著眉頭忍受那股灼熱的痛苦,手緊攥著他的墨衣,呻吟出聲:“君上,君上……”
他聽聞我喚他,沉著聲撈住了我的手:“長歌,本君在,本君在。”
我疼的哪有意識去思量他的話,隻一味的抱緊他,全身顫抖灼熱,“君上,君上……君上。”
我聲聲喚著他,他見我疼的厲害,抱起我的身子往內殿送去,行過之地簾幔自行散落,遮住了殿外的風光。他將我放在床上,施法要給我壓住身上的戾氣,可我卻先他一步撈住了他的袖子,將他往身邊猛的一帶,言語不清道:“君上,好熱,長歌好熱。”
“別怕,檮杌乃是上古凶獸,內丹烈氣太重,本君幫你……”
不等他說完,我便縱身一翻,將他壓在了身下,額角溢滿汗珠,脊背上的衣衫被汗水染的透徹。我緊緊摟住他的腰,他身上的涼意,讓人好舒服。
“長歌,你想做什麽?”他向來穩重,不想也有亂了陣腳的時候。耳畔間他的心跳快速,呼吸聲也有些急促,我抱緊了他,意識錯亂的將頭貼在他的胸口處,“為何,為何這種感覺如此熟悉,為何!”
荼蘼花,王府,碧玉簪,還有他攜著花香的懷抱。
那些片段在我腦海中一閃即逝,我難過的厲害,“是誰,是誰……”
他僵著的胳膊搭在了我背上,“誰?”
我含糊不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君上,我好難過,我好熱。”
他的聲音很壓抑:“長歌,聽話,從本君身上起來。”
我攥緊了十指,賴在他懷中耍脾氣,“君上,你的身體好涼,長歌,好喜歡……”
若是我此時還有半分意識,便絕對不會說出這樣輕薄的話,可他的懷抱,我真的舍不得放開。
他的呼吸聲很沉,怔了良久,低著聲問道:“長歌,你這樣可有好受些?”
我枕在他胸膛上沒有回他的話,隻是因為身體太難受,也太累了。
他開始輕柔撫著我的後背,像是在自言自語:“真的是你麽……這麽多年了,你可怪過本君從未尋過你?”
這麽多年了,我何時怪過他?
我這次出乎意料的沒有被魔性占據了神智發瘋大鬧,後來是如何在他懷中睡著的,我已記得不大清楚了,唯獨還記得自己賴在他懷中不願出來的這回事……
翌日一早,我是被挽月神君的聲音給吵醒的,但是一睜眼,視線中這張放大的容顏的確將我差些嚇得魂飛魄散,“君、君上!”我被嚇得往後一撲閃,也是這一撲閃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又被變成了鳥。
而他被我這一鬧,也睜開了清澈如水的雙眸,因是初蘇醒,眉梢眼角還帶著些許倦意。我更是惶恐了,打量了半遮在我身上的被子,順著被角看過去……我的娘啊,我不會是與君上,同床共枕睡了一夜吧!
靈台中瞬間遭了兩道清淩淩的霹靂……
眼下這場麵,三十六計逃為上計啊!我扇動翅膀連滾帶爬的站起來飛出去,方一落地化作人形,沒跑出兩步就撞上來人的胸膛。
“哎呦我去!”來人被我這一撞,堪堪是與我來了個兩敗俱傷,麵帶痛色的揉著胸膛,開口要來教訓我:“小麻雀你什麽時候力氣變得……”
目光在我身上溜了兩遍,哽住了聲,裝出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模樣,揉了揉鼻子目光躲閃:“咳咳,本神君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不如本神君先去外麵等你們……”
我心猿意馬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著,頓時就明白了他臉紅什麽了,此時的我衣衫淩亂,青絲未挽,明顯是一副讓人想入非非的形象,“我,我是清白的!”我一個激靈抱住了自己,警惕的往後退了兩步,滿心苦水欲哭無淚。
挽月神君笑的詭異,“啊,我相信,我絕對相信,索性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
床上尊神亦是姿容懶散的起了身,一手不緊不慢的撩開被子,身上還穿著昨日那件的墨色滾金紋的龍袍,相比之下,還是我更加淩亂了些。
“何事?”
挽月神君終是不再打趣我,轉而同君上道:“也無事,隻是今日四海的龍族們要來參拜君上,已經到了水晶宮了,咳咳。”臉紅著低頭幹咳嗽:“不想擾了君上的良宵,小神這就走,這就走。”
我和他,真、真真是沒什麽,完了完了,這下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啊長歌……”
“下官突然想到還有些事,先走啦,走啦!”我趕在挽月神君開口之前便先逃了,這種場麵,留的越久,便越是說不清,可憐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怎麽,事情怎麽會變成了這樣呢……
今日是龍門大開之日,按照規矩,四海龍族都會趕赴東海龍宮麵見君上,他們議事的那段時辰我則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先好好梳洗整理一番。
額角的青色痕跡顯露眉心,我看著鏡中自己的影子發呆,仔細回想昨夜的事情,竟才發覺原是我先賴著他的,那時候我隻曉得自己的身體很熱很難受,那樣靠在他懷中又很舒適,他試圖將我從懷中扒下去,可終究沒有坳的過我,隻好讓我在他的懷中睡下。
我記得,他昨夜同我說話的語氣很溫柔,溫柔的不像他。
君上,難道我真的對他有那個意思了?為何我會那樣留戀他的懷抱,為何我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他,留在他身邊?
其實挽月神君之前說的對,我留在四海水宮,多半的原因就是他,我不想離開他,若是離開他,我的心,就好像空了一片,好是淒冷。
手中握著骨簪,我強逼著自己清醒,長歌啊長歌,你究竟在想些什麽呢,他是君上,就算你真的對他有個什麽意思,也都是一廂情願罷了。
骨簪在掌中攥出了痕跡,我低著頭看著鏡中的自己也不是知道呆了多久。
滄瀾神官從千秋閣回來,特意來跑一趟尋我,瞧我坐在鏡子前發愣便闊步走過來道:“這是怎麽了,失神落魄的樣子。”
我陡然清醒,抬頭看著鏡中的人影道:“滄瀾神官,你怎麽來了。”
他一襲白衣仙氣繚繞,“今日是龍門大開之日,特意去尋你看鯉魚躍龍門的。仙靈台上已經開始掀起大風了,君上他們已經去觀禮了,你若是再不過去,可要錯過了好時機了。”
聽到觀禮的字眼,我趕緊將簪子簪進發中,雀躍道:“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走了。”
滄瀾神官麵帶溫潤的同我道:“你呀,看來君上說的對,這等場合你必然是最喜歡的,走吧。”
君上,我不覺臉上一熱,他倒是對我的性子一清二楚。
今年逢上了東海龍門大開,不少小妖都擠破腦袋想來搏一搏。觀禮台便設在仙靈台的正前方,彼時仙靈台上會有龍門大現,龍門每次出現唯有一個時辰之久,這一個時辰內若是能夠一躍龍門,便會羽化成仙,幻化成龍,若是跳不上去,也隻能怪自己沒有做龍的這條命。
我和滄瀾神官趕過去時,仙靈台四下已經開滿了紫色年華,台上雕刻著上古的金文,玉階上繪滿了金色莊重的圖案,笙旗被風吹的瀟灑,場上駐守著兩隊手持銀槍的仙將,遙遙望去,觀禮台上已是仙人滿座。
颶風掀起了我的衣袖,青絲被吹的淩亂。滄瀾神官走在我的前方替我引路,一路坎坷的走到了君上的身畔。“君上,小神已經將長歌帶來了。”
君上神情平靜的頷首,囑咐道:“還有兩刻鍾龍門便要開了,等會兒,就安靜守在本君的身畔,不許亂跑。”
他這句不許亂跑,不用猜便曉得是在說我,我聽話的乖乖點頭,“下官記住了。”
這個觀禮台造的亦是十分有講究,君上乃是四海之主,便坐於最中央的位置,至於旁的龍君皆是按著品階的高下而坐於君上的下方。九天餘暉透過海水灑在映了花痕的玉石地麵上,如同一塊雪白綢緞上被繡了金色花紋,華麗而不失清雅。立於觀禮台上,放眼望去能瞧見半個龍宮,玉磚進瓦在斑駁的仙澤下熠熠生輝,紫蓮花頃刻間便生滿了整個仙靈台,鼓聲漸起,何處傳來了湍急的水流聲,伴著鼓聲愈發清涼了起來。
天邊霎時被一片紅綾染的如火如荼,仔細一瞧才見到那所謂的紅綾原是成群結隊的鯉魚。錦鯉直衝進了仙靈台下的蓮花池子中,池麵上泛起陣陣漣漪,一隻領頭的錦鯉將頭探出了水麵,縱身一躍,腰身一擺出了水麵,一口銜住了紫色蓮花的一片花瓣紮回水中。
我滿心詫異的瞧著蓮花池中動靜,續而便是錦鯉們接二連三的躍出水麵,銜花而落。
“這就是鯉魚銜花麽?”
滄瀾神官溫和道:“正是,怎樣,此景好看麽?不過這還不是最好看的,等會兒龍門大開,場麵才最是震撼。”
我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詫然道:“聽說人間有一種說法,說是看見鯉魚銜花,便是要走好運征兆。哎你說,我今天見到這麽多鯉魚銜花,是不是也要走好運了?”
滄瀾神官一臉陽光明媚的問我:“哦?你是想走好運呢,還是想走桃花運?”
“桃……”我語塞,眯了眯眼睛看向滄瀾神官,“滄瀾大人你什麽時候也同挽月神上學壞了。”
他和煦笑出聲,“你一女孩子家,這個年歲本就該祈求走桃花運,哎,不知哪個神仙會有福氣,被你瞧中。”